那时的月亮

19 38、39、


38、
    言若晓开始赞同米米的观点,自己脑子是真坏了,无论乱七八糟什么要求,只要是那对母女提出的,她都会尽全力办到。
    不过也还好,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她站在婚纱店外很没形象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决定还是去医院找欧阳葵那个小冤家。早知道走这么一趟会这么添堵,她还不如去面对那个闹心的家伙。
    去欧阳葵的办公室要经过普外的特护病房,上次来去匆匆的大小姐就坐在外头的长椅上,手上把玩着什么,她一眼就认出了上头那个打法很复杂的绳结。
    医生手上的PHS都由医院统一派发,一个型号一个颜色,连上头栓的绳子都长一样,就欧阳葵,脑子结构大概真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打个结也奇奇怪怪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可在这会认出来却不怎么让她高兴。
    言若晓停了脚步,盯着那根绳子的眼慢慢眯细,余光中,那个叫纪祖安的大小姐也抬了眼看向她,略略惊讶。
    她潜意识里不怎么喜欢类似明美的女子,尤其不喜欢她们眸中闪动的怯怯不安与小心翼翼,于是转身就走。
    不想,那个大小姐追了上来,甚至绕到她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她。
    “你是Moon?”
    言若晓一个怔愣,其实是捉不准她的发音,不知道她说的是中文的“木”或者其他什么字,还是她以为的英文单字。可是她很快又继续说了下去:“你是Moon对吧?我见过你一次,那时你和葵在一起,葵就叫你Moon。”
    这后半句话让她彻彻底底愣了,好半天才稳住自己的舌头没有打颤,“你说谁和谁在一起?”
    “你啊!你和欧阳葵啊!”纪祖安歪着头奇怪地看着她,“难道你不是Moon?呜,我也不知道你究竟叫什么名字,我问葵你叫什么名字,葵只说你叫Moon。只是,你的样子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你都留长直发,剪着齐刘海,葵书里还夹着你那时的照片呢!不过,还是现在漂亮。”
    后面她又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楚,只觉得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远,她的脑袋似乎夹杂在破碎的意念,处在两极的边缘。头又开始疼了,还有点晕,那种模模糊糊的影像又在重重叠叠地出现,却怎么也看不清。
    她急于求证一些事,转身就往欧阳葵的办公室走,越走越快,直至跑了起来,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
    她深吸两口气,稳了稳心神,然后敲了敲门,办公室里好象没人,但是门没锁,一转把手就开了。
    正对着门的窗户是开着的,她一开门,穿堂的风陡然大了起来,吹的窗帘飘啊飘,桌上的书页翻啊翻。然后她就看到了那张竖在书页中间的照片,被风吹的啪啦啪啦响。
    这一瞬间,她又失去了求证的勇气。
    她耳朵里又开始灌入了许多声音,是窗外的车水马龙,有车子的喇叭声,有麦当劳的广告歌声。她闭着眼,能够想象车子喷着尾气噗噗过红绿灯的模样,还有麦当劳甜品站前排队的情形,又隐隐约约有人一声喊着“晓晓,晓晓”,可她却怎么也想象不出那人的模样。
    风继续吹着,终于把那张照片吹了下来,静静地飘到她脚边。她低下头,就能看到照片上的两个人,男的,是欧阳葵,女的,有一张她的脸。
    她拣起那张照片,捏在手心,指尖都在颤抖。
    身后又有脚步声,然后她听到欧阳葵的声音,“晓晓?”
    他似乎已经习惯她的突然出现,只是坐到电脑前,一边核对着什么一边说:“米米跟我说过了,本来就想打电话让你过来一趟。你坐一会儿,我等会带你过去做个详细的检查。”
    “欧阳葵。”她捏着那张照片站到他身后,看到他的黑发滑开露出的白皙的脖颈。
    “恩?”
    “欧阳葵。”她又叫他。
    “晓晓?”他转过头来看她,“怎么了……”然后,他看到了她手里捏着的那张照片。
    她看着他,他的手还悬在键盘上,脸落在白白的光晕里,线条清俊柔和却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浓黑异常。
    “欧阳葵,你告诉我,这张照片里的人是谁?”
    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着“晓晓”,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模样,直到他回过头,笑着冲她喊了声“晓晓”,那影子才终于走出迷雾,那声声朦胧的呼唤陡然放大,与他的声音重合。
    39、
    他平静地望着她,看也没看那张照片,“是个你不认识的人。”
    “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女朋友?”
    他沉默了半晌,然后回答:“是。”
    她又问:“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他忽然笑了,“只是很像而已。你和她,不一样。”
    “欧阳葵,你告诉我,就是因为我和她长得很像,所以你当初才会跑来和我这个病人家属搭讪的吗?你才会一直容忍我、对我好的是吗?”
    他的眼是经由千年岁月沉淀下来的古潭,风平浪静下是她读不懂的波涛汹涌。他就这么望着她,然后说:“不是。”
    可,欧阳葵啊,你把我当个孩子在哄吗?
    一直被理所当然笼罩住的那被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事实,因虚假的外表赫然破裂了一角而显示出它真实的面目。
    原来,他竟是一直在骗她。
    而她,即便知道他在骗她,仍然无法拆穿他的谎言。
    他心念着她,却又要阻止她回想起过去,不惜用上如此拙劣的谎言。他矛盾如此,那必然是她遗落的记忆对他有害。
    可她也委屈,连日来一直纠结在心口的抑郁也连带着宣泄而出。她咬了咬嘴唇,“你骗我,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他一怔,迅速伸了手过来。
    她想也不想立刻挥开他的手,发出很清脆的响声。
    物理学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的手很疼,他的手也应该很疼,而他没知没觉似的,只是望着她。
    她又抬起手,对着他的脸就要挥下去,可他竟然躲也不躲,甚至,连眼都不眨。
    她的手轻轻贴在他的颊旁,她说:“欧阳葵,我讨厌你。”然后,低下头,促不及防,就一瞬间的碰触,皮肤与皮肤间就迸裂出无数的心疼与难过。
    他也捧住她的脸,欲加深这个吻,她却一手推开他,手背贴着唇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晓晓……”他又喊她,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手足无措,连该站起来还是继续坐着都拿不准,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她淡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跑。
    身后有很大的响声,似乎是他碰倒了什么,她没有细听,也没有回头看,只是往前跑,然后拐角的时候跑上楼梯去了普外上一层。
    医院一向安静,她在自己的喘息声后,可以清楚听到他的脚步声,那么重,每一步都要踩到她的心上。
    可她就不想被他追到。
    她趴在栏杆上,看着他在下面绕着围成一个圈的走廊上一圈又一圈的绕着,一边绕一边左看右看,有时会停下来趴在栏杆上往下找,就是不往上看。
    言若晓想到上次来诊所的一条罗威纳,身体健康,吃饭特棒,就是喜欢追着自己的尾巴绕着圈圈傻乎乎地跑。
    欧阳葵就是那只呆呆的罗威纳。
    她枕着手臂望着他仓皇的背影很恶劣地偷笑,可是,心里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眼里不知什么时候起了水气,视野里都是雾蒙蒙的,那个人的轮廓也模糊起来,只能看到落在他肩膀上那一层薄薄的光晕,还在闪闪跳动。
    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她瞥了眼来电显示,又探着头去看他。那只呆呆的罗威纳终于聪明了些,知道打电话找她。医院这么安静,手机一响就可以暴露她的位置。可是,欧阳葵,你还是那只傻乎乎的罗威纳,你都不知道手机也是可以调成静音的吗?
    她撇了撇嘴,身后“叮当”一声,正好电梯停在这一层,她一步跨了进去,按了向下的键。
    电梯是观光的式样,四面都是透明的。很快,她就看到欧阳葵,按着胸口的口袋,急匆匆地从自己面前跑过,在不远处又停了下来,四周搜找着她的影子。
    电梯继续往下,下一秒,他就从她的视线里消失,然后,“叮”的一声停在了底层。走出电梯的时候,她又往上看,这个角度看不到上面的情况,可她偏要看,死死地瞪着看了许久,才转身走出医院。
    出了大门,她就打电话给卓方非,“卓方非,我要你和我谈恋爱。”
    卓方非昨晚有个应酬,早晨八点才爬到床上想睡个天昏地暗,眼都没合上几个小时就接到她的电话,迷迷糊糊地“喂”了声,就听到她震天撼地的来了这么一句,惊悚地他满脑子的睡意立刻烟消云散,又以为自己耳重听给听岔了,结结巴巴地问了回去:“你说什么?”
    “我要你和我交往。”
    卓方非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套了裤子,扒了扒头发,拿着车钥匙边往外走边说:“你等着,我马上就过去。”
    到停车场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昨晚喝了酒,没把车开回来,只得走回马路上打了车过去。
    就这么耽误了点时间,到了医院就没看到言若晓人,给她打电话,手机又是关机的。卓方非望天,就觉得老天要亡他,差点就要打电话回去求救了,转身的时候看到迎春花丛那边蹲着个人,脸埋在膝盖间动也不动,才松了口气,把手机塞回兜里,走过去推了推她。
    言若晓抬了头,蹲的时间似乎长了点,有点晕,定定地看了一会才看清楚卓方非的脸,很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J大附属医院?”
    卓方非点着她的脑袋没好气地说:“你突然抽风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跟那小医生闹了什么矛盾。说吧,又把人家怎么着了?”
    “卓三,你说我怎么就碰不上一个能让我安稳的人。我也就是想谈个普普通通的恋爱,有个人疼疼我,宠宠我,怎么就这么难呢?”她扯扯他的裤管,“你就跟我交往一次吧。”
    卓方非眼角抽搐,“若若,你和欧阳葵的问题自己去说清楚,拖我下水也解决不了。”
    “不要!凭什么就我一人辗转反侧,他就一旁云淡风轻地看着我笑。凭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却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劲得逗着我玩,看我痛苦看我迷茫看我掉眼泪很好玩,是不是?”
    “再说,顾承莲让你看着我就没让你什么都依着我吗?”
    卓方非语塞,口舌上他从来没赢过这丫头,只能狠狠揉乱她的头发,心口还是一股又一股的无奈。
    傻丫头,你怎么就知道没有人疼疼你,宠宠你呢?那个人,用了八年的时间,一直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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