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月亮

54、
    九月份，言若晓高中毕业，拿着录取通知书提着简单的行李上J大报到。
    刚办好手续，她父亲那边就来了电话，主要是说已经在学校附近给她买了间公寓，让她别住学校，直接把东西拿到那边去。
    言若晓十七年来第一次耍狠挂了她爸的电话。以往也不是不敢，只是她觉得比起当个叛逆青年，做个乖乖听话的好孩子更有好处。不过，她有预感，她这次要是妥协，就永远别想甩掉言明美这个麻烦。
    言若晓拿着钥匙找到宿舍，没想到自己赶了大早的车过来居然还是最晚到的一个，四人宿舍里其他三个姑娘都把东西收好了，正坐在一起聊天，看到她都是轻轻一笑。
    一个女孩子走过来，小小的个子，干净利落的短发，“我叫李笑露，你可以叫我笑笑。”又指着另外两个女生介绍，“她们是单雅和杨柳。”
    言若晓也冲她们含蓄一笑，“你们好，我是言若晓。”
    叫单雅的女生立刻说：“那我们是叫你若若还是晓晓？叫晓晓可要和笑笑混啦！”
    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言若晓说：“那就叫我若若好了。”
    笑笑也说：“就该叫若若，多雅致的名字。”
    杨柳凑过来插嘴，“就叫若若，要不笑笑她妈要以为当初妇产医院藏了她一个女儿。”
    一屋子的人全笑了出来。
    言若晓又同她们说了会，就开始收拾东西。
    笑笑看她一个人过来就嚷着要帮忙，其他人也过来凑热闹。一时间言若晓这个当事人反而没事情做，干站在旁边看她们忙活。
    杨柳是杭州来的女生，个性却一点都不杭州，看笑笑和单雅挂个蚊帐挂了个满头大汗也没搞定，一手叉腰，一手拽下那两个人，“你们下来，还是我来吧！”三两下就把蚊帐搞定。
    言若晓看得直拍手，佩服得厉害。
    她虽然在言家不是受宠的公主，前年开始也一个人在外头住，但是打小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寓也有钟点工负责了大半。让她还真做不到杨柳那样利索。
    整理得差不多后，言若晓开始清点自己还缺点什么，好去超市买。
    笑笑看她左手笔记本，右手圆珠笔，一边点一边记，拍手直喊佩服，回头又冲其他两人抱怨，“姐妹们，早知道还有这么一招，那我拼死拼活跟蚂蚁搬家似的又算哪回事啊？”
    单雅和杨柳都冲她摊了摊手，摇头说：“你笨呗！”
    笑笑两眉一竖，老拳送了出去。
    言若晓趁乱跑了出来，不然还不知道又要闹腾到什么时候。
    她的气场有点特殊，周围都是些吵吵嚷嚷的人，原来有个大大咧咧的米米，现在一下多了三，不过，倒不讨厌。
    学校里有片湖，言若晓当初之所以会报考这里，这片湖占了大半的原因。
    言若晓出去的时候特意绕到湖边走了下。
    虽然才九月份，但到底入了秋，暑气已经下去了。就这么往湖边上一站，清风徐徐，神清气爽，还比开个电扇要凉些。
    她伸了伸手臂，注意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那人闭着眼，两手插着裤袋面对着湖面，不知是睡着了或者只是养养神，总之给人的感觉相当好，言若晓从不犯花痴的人也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他的头发是栗色的，称得皮肤很白，不过唇色就浅了些，唇线也有些冷硬，给人漠然的感觉。
    还好他眼睛是闭着的，言若晓又多看了他几眼，综合评价下来应该算是个帅哥。之所以用“应该”两个字，是因为他眼睛是闭着的，整体评价尚有欠缺。
    她耸了耸肩，转身的时候撞到了旁边的树。
    言若晓捂着鼻子□□了一声。
    她明明记得自己站的位置附近是没树的，看来还是为了偷窥美色忘了形，挪了远了。
    果然是红颜祸水。
    言若晓又往那边看了过去，那男人已经转过头来，缓缓睁开了眼，略带好奇地望了过来。
    她几乎忘了呼吸。
    上帝偏心起来还真是让人狠得牙痒。
    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浓密睫毛下的眼瞳像夜一样黝黑深邃。
    她又揉了揉鼻子，觉得这个男人的表情奇怪起来，刚才若说是好奇，现在则有些深沉，带了些不悦的味道。
    言若晓想想自己以前也没见过他，当然就谈不上得罪。
    不过这个世道多的是没事找茬的家伙。
    再说精神问题严重的无非就两种人：帅哥与野兽。
    于是，言若晓赶在那人没闹事闹上门前，赶紧提了袋子走人，顺便绕过那棵树。
    55、
    从超市回来的时候，宿舍里已经全部收拾妥当，笑笑几个正坐在一起热烈讨论。
    言若晓不轻易接受人家好意，如果不得不接受后就会尽量扯平。她给她们每人发了瓶饮料，自己也开了瓶坐下来听听看她们是得到了什么令人振奋的消息。
    原来是单雅去辅导员那里领新生日程表的时候见到了新来的辅导员助理，据说是个帅得很没天理的大帅哥。
    她们学校的辅导员助理都是由高年级或研究院的学生担任。
    这年头师生恋太危险，学生会主席太老套，辅导员助理名头刚刚好，年龄刚刚好，正是花痴的对象。
    说到帅哥，言若晓立刻想到湖边那个男人，虽然看起来人品不怎么样，却不得不承认是个地道的美人。
    按照新生日程，隔天早晨是首次班会，单雅大早起床后，一床一床被子掀过去，硬是把三个睡得梦生梦死的家伙拖了出来。
    单雅平时就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哪怕前个夜晚爬墙做贼去了，隔天早晨依旧雷打不动，六点准时起床，神清气爽。
    言若晓她们就不一样了，虽然都是才从高考地狱里爬出来的，可一根一直绷紧的神经线一旦松弛下来，再上紧可是相当难的，再加上昨天一天下来也是累得慌，都还睡得迷迷糊糊，就这样硬生生被单雅叫起来，走路都打飘。
    单雅衣服换好招呼出发就一个人走在前头，也不怕那几个脑袋还不清楚的不跟上。
    才一天下来，四个人就跟连体婴一样，到哪都一块。言若晓从没有过这样的经验，觉得新鲜无比。
    几个人点着脑袋飘上楼梯，单雅指着站在教室门口的男人说：“那个就是新来的辅导员助理。”
    杨柳和笑笑一听传说中的帅哥出现了，瞬间就清醒了，拉长着脖子看过去。
    言若晓倒不是怎么在意。
    她对帅哥向来不长草。养眼的男人都不是普通女人能应付得了的主，没武则天的手段杨玉环的魅力还是早点闪远比较好。
    典型例子：言峰。
    可是杨柳和笑笑萌帅哥，拖着她一起养眼。
    言若晓哭笑不得，只得装作很认同的模样看过去。
    结果一看就愣住了。
    居然是昨天在湖边那个长了一双迷人眼睛的男人。此刻他的表情倒是缓和了些，手里拿着本本子，对着上头的名字和陆续进去的学生打招呼。
    言若晓疑惑，他就是新来的辅导员助理？
    学校原本给每个年级设个班主任，每个班级设个辅导员，后来考虑到财政问题和其它实际情况，取消了班主任，选取一些高年级的贫困生担任辅导员助理，也算是种补助。
    可这个男人横看竖看都不像贫困生。
    气质不像，举止也不像。
    四个人走过去，单雅带头喊：“师兄好。”
    男人略点点头，手指划过本子上一长串的名字，“单雅？杨柳？李笑露？言若晓？”四人顺次举过手，名字对上样貌，男人合上本子，自我介绍：“我是欧阳葵，医学院研一生，你们班的辅导员助理。”
    没有多余的寒暄和客气，很简单的自我介绍，简单得让人觉得冷漠，甚至隐约还透着不耐烦。
    言若像更肯定自己第一眼对这个人的看法：脾气古怪，人品欠缺。
    欧阳葵侧开身让开了路，还是单雅打头进了教室，言若晓习惯落了最后。
    她刚要抬脚时，欧阳葵却意外移过身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微怔抬起头，不怎么明白地昂着下巴望着他。
    而他在打量她，毫不客气的。那温文儒雅、略带冷带的五官，竟有带着这般侵略性的眼神……
    言若晓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面孔，开始怀疑是不是沾了什么污渍，还是早晨的护肤品没有摸均匀？
    可他的眼里又没有嘲弄，更没有对异性的嘲弄，只是专注地仿佛在研究病理组织，认真又仔细。
    她开始觉得有些窘迫，冒失推开他又不是什么礼貌性的举动，两难的时候，男人向她伸出了右手，收敛了一直若有似无张显着的凛冽，浅笑道：“言若晓？以后请多多指教。”
    她却打了个哆嗦。
    这个男人的笑容，真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