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月亮

71、
    顾承莲压下的这只杯子是使了力气的，林老头疼地直冒冷汗，面上又不好表现，只能咬着牙根陪笑脸，“顾总，好巧，在这里碰到您，吃饭啊？”
    顾承莲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一手仍旧按着那只酒杯，眼却是看着言若晓，上下扫视了一番，毫不掩饰讥诮之意，“我以为言小姐是言总向我表现合作的诚意，想不到这份诚意不只是对我一人啊。”
    言若晓拿起餐巾意思意思擦过嘴角，推开椅子站起身，对着顾承莲巧笑兮兮，然后在全餐厅屏息凝视下，拿起那杯原本孝敬林老的红酒毫不客气地向顾承莲招呼过去。
    顾承莲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对他动粗，而且还是个半大的丫头。他舔了舔淌过嘴角的酒滴，微眯眼，宛如猛虎瞅准了猎物。
    “我也以为顾总名不副实，想不到确实名副其实，群众的眼睛过来是雪亮的。”
    “你……”
    他还没开口，脸颊又是一痛，然后火辣迅速蔓延开来。
    甩人巴掌其实也没想象的那么酷和帅。
    言若晓甩了甩发麻的手掌，“顺便告诉你，我这个诚意想对谁表示目前为止还是有我自己决定。”顺手在他西装上擦了擦指尖沾上的红酒，才满意地转身离开。
    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几乎是憋气地保持沉默。
    在林老手都被顾承莲那只酒杯压到没知觉的时候，他看到一向没什么表情，怒笑都只有三分的顾承莲嘴角竟到勾起了偌大的弧度。
    言若晓走出君悦才后知后觉到自己的手脚都在发抖。
    顾承莲根本不能惹，自己竟然拿酒泼了他一头一脸又甩了他一巴掌。
    她是疯了，图一时的痛快，留无穷的后患。
    可是言若晓从来不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更何况那个男人根本就是欠抽。
    她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米米是我，你爸还没有下岗吧？”
    米米在那头连“呸”两声，大声吼道：“你丫的那不就跟土遁了一样没个消息，难得打个电话还带张乌鸦嘴，你爸才下岗了呢！”
    言若晓笑，“没下岗就好。城北卫星城的计划还请姨丈多关注一下，有消息就通知我。”
    “那不是你爸心心念念一定要中标的计划吗？难得见你关心你爸的公司。”
    言若晓勾了勾唇角，也不解释，只说“那就这样了”就挂了电话，然后打车去看欧阳葵。
    到欧阳葵家楼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不过言若晓想那人就算是睡了也是空着肚子睡的，还是在楼下二十四小时便利超市买了袋速冻饺子才上楼。
    屋里虽然还亮着灯，不过欧阳葵的确睡了。
    大概是昨晚睡出了乐趣，他今天又睡在了地上，倒记得拽了床被子下来。
    言若晓把他扔在边上的书拣起来放好，推了推他问：“欧阳葵，吃饭没？”
    他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面朝向了她的方向，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也没再叫他，坐下来抱着膝盖看他。
    他闭着眼睛，嘴唇抿得紧紧的，眉心舒展开，呼吸平缓而且很安静。他的睫毛很长也很稠密，有点近似他头发的颜色。她不仅伸手去摸了摸。
    没想到这个轻微的动作却弄醒了他。他缓缓张开眼睛，不过还是没有睡醒的样子，眼神懵懵懂懂的，很是孩子气。
    她觉得有点好笑，歪着脑袋还是不说话。
    他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睛，看是她，抱怨了句：“言若晓，我肚子好饿啊。”
    “我买了饺子，”她拉过丢在一边的购物袋，伸手翻了翻，“我买了好几种口味，你想吃哪种？还有，这两天的费用我要求报销……”
    她找到小票向他甩了甩，许久他都没反应，她才发现他摊成一个大字形又睡着了。
    “猪。”她笑骂，却享受在他身边才能获得的那种平静与无忧。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不要言家大小姐金玉其外却败絮其中的身份，她要的也不过是简简单单，但似乎就是最简单的，才是最难得到的。
    她长长叹了口气，轻扯着他的脸皮，“糟糕，我好象喜欢的不只是你的皮囊了，怎么办？”
    欧阳葵半夜睡醒忽然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坦起来。一照镜子，红疹果然退去了大半，只有点点红红的印子。
    他轻手轻脚走回客厅，言若晓躺在沙发上睡得很安稳。她的睡相很好，手脚放得规规矩矩，小巧的鼻翼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却只发出极细微的声音。
    他越发觉得她的无赖与流氓是纯粹地针对自己。
    可她对自己乖张任性也算是他纵容出来的。
    他大可以不予理会的，只要他视若无睹，她自然会觉得无趣，可他没有。
    为什么呢？
    他陷入沉思，不自觉地俯下身子凑近看她。
    忽然，眼前的睫毛动了下。
    言若晓用他最熟悉不过的那种轻佻的嗓音开口道：“你觉得我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
    他尚且被她清醒不过的眼神和言语吓了一跳，表情呆滞，她不知何时已伸手绕到他脖子后按着他的后脑，稍一使力，他便更贴近她。
    不过，她也只是想调戏一下他而已，没想到他竟顺势将吻上她。
    他又咬了下，冲她眨了眨眼睛，“你觉得我会吗？”
    言若晓被他突如其来的主动弄得措手不及，愣在那半天反应不来，只是讷讷地问：“为什么？”
    欧阳葵又轻轻啄了下。
    为什么？
    喜欢上了吧。
    他以为自己是讨厌她的，不过现在看来不但一点都不讨厌，反而是喜欢的，所以纵容她的胡闹，自己也小孩子似的和她计较。
    “怕你拿最后一个要求乱开价，反正你要的什么乱七八糟我多半要卖身还债，索性我就以身相许好了，电视剧不就这么演吗？”
    言若晓翻翻眼睛，拿出他伸到自己衣服里的爪子晃了晃，“欧阳同志，我觉得我有义务提醒你，我还未成年。”
    他笑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眼眸像夜晚的星辰一样璀璨，眉毛和睫毛都一动一动的，整个表情都生动起来。
    她忍不住说：“欧阳葵，我喜欢你。”
    “一见钟情吗？”所以才会救他？
    “N见钟情。第一次看见你，你都被揍成猪头了，那样还能一见钟情，我就有问题了。”
    他歪过身子躺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挤在窄窄的沙发上，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双眸盈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