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月亮

86、
    回到宿舍，言若晓才想起来，她把言峰秘书忘在咖啡厅了。
    隔天再联络的时候，言峰秘书说：“看来朝阳这次是铁了心要撩倒我们，那条路是走不通了。只能从别处下手。”
    他的态度没异常，也没什么探听的意思，言若晓松了口气，“还有什么办法？”
    “顾氏顾承莲。”
    言若晓又皱起了眉头。
    “如果大小姐一定要让言氏起死回生的话。”他又补充了句。
    言若晓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
    “所以说，做人还是不能太有良心。”单雅说。
    “你是建议我狼心狗肺。”
    “良心这玩意，对人不对事。那家人可不值得你有良心。”
    言若晓不语。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单雅又问。
    “不知道。”言若晓老实回答。
    单雅又换了个话题，“也许你和欧阳葵应该再坐下来好好谈谈。”
    “他不想听我说，我也没办法。”
    “你怎么知道他不想听你说。”
    “我……”言若晓辞穷，只好逃避问题，“还是先想办法让言氏度过难关吧。”
    单雅沉默片刻，“听说经管系请了顾承莲来作报告。”
    言若晓一愣。
    “顾承莲也算商业成功人士的典型，来作报告不奇怪。”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既然顾承莲是唯一的希望，你也只能去试试。”单雅解释，“他喜欢你，这就是你最大的筹码。”
    言若晓始终觉得这是个实在不怎么样的馊主意，顾承莲来J大这天，她还刻意避开，没想到还是碰上了。
    笑笑大清早开始就上吐下泻，送到校医院抽血化验才发现是急性肠胃炎，必须挂水休息。于是杨柳留下来陪她，言若晓上综合楼去给两人请假。
    辅导员办公室在十二楼，言若晓趁着这段时间写假条。电梯在八楼停了一下，言若晓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电梯门缓缓打开，外面站着三个人，一个不认识，一个是撞了米米车的苏起，另一个是——顾承莲。他站在两人中间，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正在蹙眉快速翻看。
    最先看到她的是苏起，他来回扫了她几眼，“言小姐？”
    顾承莲动作一滞，缓缓将目光从文件转移到她的身上，不过只停留了一秒，又转了回去。
    言若晓怎么看他都不像一个非她不可的男人，他看她倒更类似在看细菌。
    那个陌生的男人出来圆场，“言小姐，你好，我是卓方非。”
    言若晓微笑点头，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我是言若晓。”
    卓方非松开手，退后一步，等顾承莲先进去。
    顾承莲合上文件夹，跨进电梯，转身把文件夹递给还在外头的苏起，苏起接文件夹的时候，他按下了关门键。
    电梯关了门，里面只有她和顾承莲两个人。
    言若晓看着他在电梯门上的影子，局促不安地舔了下嘴唇。
    “顾总，方便和我谈谈吗？”
    “你只有三分钟的时间。”顾承莲指着显示屏上的数字回答道。
    言若晓直接挑明，“关于言氏，听说你有意抽回先前投资的资金。”
    “我是商人，为自己为公司谋取利益是我做出任何决策的最根本目的。”
    “你怎么知道对言氏的投资是有去无回？”
    “根据言氏目前的状况，我做出的是没有万一的判断……”
    言若晓打断他，“也许有这个万一。”
    顾承莲扬起眉，等着她说下去。
    “只要你肯帮言氏翻身，言氏就可以保证你的投资。”
    顾承莲莞尔一笑，“言若晓，你拿什么和我保证？现在言峰人在牢里，言氏股票一文不值，你对外只是言家的养女，本质上也和言氏企业没有任何关系，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帮那对孤儿寡母，可你随时可以抽身走人，你凭什么和我保证？你凭什么跑到我面前和我谈判？你又凭什么敢肯定我一定会答应你？”
    言若晓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愣愣地随他问道：“我凭什么？”
    “你不过就是仗着我那句‘非你不可’。”
    言若晓脸色刹那白了，“我没有！”
    “你没有？”顾承莲直起身走向她，“没有你会自己跑我面前？”
    言若晓步步后退，直到贴上墙壁，“我没有，碰到你是巧合！”
    “巧合？”顾承莲挑起嘴角，单手撑在她耳缘上方，“言若晓你什么时候开始也这么天真？”
    “我一直就这么天真！怎么？后悔了？”无路可退，她只能反唇相讥。
    顾承莲不怒反笑，“言若晓，你也知道我不是好人，从不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要我帮你，可以，我们来个交易。”
    言若晓屏息，等待他的下文。
    “就你手上最大的筹码。”他顿了顿，一字一句说道：“我要你！”
    “我拒绝。”她毫不犹豫地拒绝，“我是人不是商品，不接受商品交换。”
    “你是为了欧阳葵吧？”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还没把你伤够？”
    言若晓猛然瞪他，“你一直派人监视我？”
    “不要跑题。”他显然不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
    言若晓紧紧捏着拳头，捏到指节发白，半长的指甲全都陷进肉里。
    “你手里的报告没告诉你我是怎样固执的人？”她冷冷地说，“只要他不背弃我，我就决不会背弃他。”
    “那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他的第一选择永远不会是你。”
    电梯“叮”地一声停住。
    “时间到。”顾承莲一脚跨出门外。
    “等一下。”她拉住他的手肘，“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顾承莲垂下眼，视线落在拽住他的小手上，又顺着那只手臂转移到那个少女倔强的面容上。
    为什么？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她匆匆忙忙从楼上下来，像他身上被抽走的肋骨，完美地嵌进他的胸口。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她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坚持和不惜代价。
    顾承莲轻轻甩开她的手，“十天后，我等你的回答。”
    87、
    下午五点左右，笑笑才挂完水回宿舍休息。杨柳照顾了她一整天，午饭都没顾得上。言若晓正好心里也烦躁，就和她一起去吃火锅。
    底锅点的是川式风味，言若晓还从调味碟里舀了一大勺辣椒放碗里。
    杨柳目瞪口呆，“言若晓，你哪里出问题了？”
    言若晓笑笑不语，夹了块羊肉涮过红汤又沾进辣椒里，然后才塞进嘴里。很辣很辣的东西，她吃下去眉头都不皱一下。
    杨柳索性又要了几瓶啤酒。
    言若晓鄙视地瞥了瞥她，“就你那点能耐也想和我拼酒？”
    “我都忘了，您老是海量。”杨柳见识过她拼酒的模样，其他人横七竖八倒了一片，她还神清气爽。
    言若晓安慰她，“那只是生存技能，我今天会让着你。”说着将酒斟满两杯。
    两个人出来，总得有个人清醒才能保证大家都回得去。
    杨柳不敢多喝，每次和言若晓碰杯都只是润了润唇，倒是言若晓，开始还记得几口菜一口酒，到最后就是一杯接一杯地只灌酒。
    “有烦心的事说出来比较好，我听着呢。”杨柳说，一个女生在外头借酒消愁实在太扎眼，附近几桌不时有人看过来。
    “你看我像有事的人么？”言若晓又倒酒。
    “其实我和笑笑都很羡慕单雅，因为你只和她无话不说。”
    言若晓抬起头，“杨柳，我只是……”
    “不说单雅了，”杨柳一摆手，“免得伤心。”
    “怎么了？”
    杨柳摇摇头，“哪天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
    言若晓点点头，“确实该去一趟，省得她把我们都忘了。”
    吃到一半，杨柳接了个电话。
    “我必须先走了。”
    “走吧走吧！”言若晓挥手赶她。
    “你不许喝了。”杨柳不放心，顺手收走了桌上所有的酒瓶。
    言若晓举起一手，“我发誓，不喝了。”
    杨柳还是不放心，一步一回头，言若晓索性也不吃了，结了帐跟她一起出了火锅店，然后把她送到公交车站，再自己步行回学校。
    路上经过一家精品店，橱窗里模特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打着黑色的领带，领带不是标准的款，偏窄长，带了点小碎花，很精致。
    言若晓不禁想象欧阳葵穿上这套衣服的样子，虽然他从不穿深色，不过她直觉会相当合适。
    她一个冲动走了进去，刷卡买下了这套衣服。可是她不太清楚欧阳葵的尺寸，只能描述着大概拿了个尺码，店员很热情地说：“如果男朋友穿着不合适，可以再来换。”
    言若晓抱着纸袋子忽然醒悟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沟壑有多深多宽。
    也许这份礼物这辈子也送不出去了说不定。
    出店的时候，言若晓碰到了卓方非。
    这位顾氏的二少刚泊好自己的爱车，搂着一位美女的蜂腰打算进店。
    “嗨，嫂子！”他很自然地冲她打招呼，然后俯身凑到女伴耳边说了几句，美女娇嗔着捶了他一拳，转身拦了辆车离开。
    “我不是你嫂子。”言若晓纠正。
    “快是了。”
    “永远不可能是。”她强调。
    卓方非认为自己遇上了一只奇葩，“相当我嫂子的女人估计可以绕地球两圈。”
    “那其中绝对不包括我。”
    “老大开出的条件不够好吗？”卓方非抱着手臂歪着脑袋看她，“说实话公司里九成以上的董事都反对他掺和到你家问题里去。虽然顾氏实力雄厚，但比不上朝阳百年根基。火星人都知道帮你们姓言的就等于和欧阳默过不去，到时候就是顾氏也免不了伤筋动骨。老大还是铁了心要帮，不过就提了个小小的要求。”
    “我很感谢顾总的美意。这不是要求大小的问题。我是人，不是用来交换的商品，不要说言氏，就是地球明天甭了，他顾承莲是银河系来的超人，我都不能答应这个要求，不是我清高，这是尊严问题。”
    卓方非想象了一下顾承莲把红内裤穿在外头的场景，忍不住笑了，“难怪单雅喜欢你。”
    “你认识单雅？”
    “她是我妹妹。”
    言若晓提醒他，“你姓卓，她姓单。”
    “她跟我妈姓。”卓方非淡淡说道，显然无意深谈这个问题，“言若晓，我们说实在的，你拒绝老大是不是因为欧阳葵？”
    言若晓突然沉默，提着纸袋的手背到身后。
    “那我问你，他有多久没有打电话给你了？”
    “和你无关。”言若晓瞪她。
    卓方非耸耸肩，“事实上，他这两天一直再和纪家的千金见面，欧阳默有意撮合他们两个。”
    言若晓的回答是掉头就走。
    卓方非拦住她，“不相信？我带你过去，你自己看。”
    言若晓被迫上了他的那辆敞蓬跑车。
    夜里的风又冷又大，言若晓揪紧大衣领口很无奈地看着空荡荡的头顶，“你不觉得冷吗？把车顶放下来吧。”
    “要放下来就不买这款了。”
    言若晓无话可说，顾承莲身边的人包括他本人都相当霸道自我。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家饭店门口，言若晓注意到金字招牌下的一排五角星，六颗。
    卓方非开门下车，顺手摘掉太阳眼镜，姿态妖娆。
    卓方非锁好车，转身示意言若晓跟上。
    言若晓不理他，掉头朝反方向走。
    卓方非追上去拉住她，“来都来了不去看看你能安心？”
    “你是顾承莲那边的，当然帮他说话，我不陪你疯。”言若晓甩了甩胳膊就是没甩开他。
    “我现在是单雅她哥，不是顾承莲他弟，行了吧？”
    言若晓无奈皱着眉，“为什么你总是……”
    “总是什么？”卓方非问完发现她眼睛直直地瞪向自己后头，转过去一看竟然是欧阳葵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一个妆容精致的美女，身着火红色的套装，裙下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踩着同色的十公分高跟鞋。俊男美女的组合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卓方非吹了声口哨，摊摊手，“这下不想见也见到了。”
    言若晓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说说有什么感想？”卓方非跟在她后头，幸灾乐祸的味道很明显。他就不信真有女人看到自己男朋友和别的女人从饭店里出来还能淡定不在乎。
    言若晓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过来往回走。
    “要去追奸在床？”卓方非兴奋地扳扳手。
    “你到底想怎么样？”言若晓叹气。
    “我对老大看上的女人很好奇，为什么他放着那么多唾手可得的女人不要偏要摘你这朵扎手的蔷薇？”
    “相信我，他只是一时男人的征服欲作祟。”
    “我跟了他这么多年还真没见他有过征服欲。”
    言若晓不想跟他争辩这个问题，指着他的车说：“我要回去了。这里不好叫车，麻烦你怎么把我带过来的就怎么把我送回去。”
    卓方非按了电子锁。
    “谢谢。”言若晓拉开车门，卓方非一掌压过去，车门又合上。
    “说真的，”他挤挤眼，“真的没什么感觉？”
    “卓先生……”言若晓几乎要恳求他了。
    “我知道了！”卓方非举起手。
    言若晓横了他一眼，伸手去开车门，又有人从后头把门给压上了。
    “卓方非！”言若晓炸毛了，吼完才发现后头换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