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潇潇

  穆念慈看着完颜康，心里说不出是甚么滋味。忽然胃里翻涌，靠在船边吐了起来。
  苍白的脸、微有些泡胀的脸，穆念慈没想到再见完颜康会是这样的情景。最初的比武招亲，后来的两情相悦……原以为不再爱了就会无动于衷，却没想到真的见着这人死了，心里依然会起波澜。
  “哼，便宜他了。”秦乐冷哼，手握成了拳头。铁掌峰上，与完颜康一起策划了一切的那个人，要如何对付？
  “秦乐，既然完颜康已死……”沐紫潇忽然道，“此行就没你甚么事了。”
  “沐紫潇，你甚么意思？！”秦乐怒目，“我是这种人吗？”
  “我有一事求你。”沐紫潇撇过头来，笑得淡然，“想必是那裘帮主学会了我和蓉儿篡改的《九阴真经》，此事本就该我全权负责。”沐紫潇上前一步紧紧抱住秦乐，轻声说，“好姐姐，我有一事求你。你当初要寻的《武穆遗书》就在这铁掌峰第二指节，你去取来，千万不要让金人得去。寻着书，你就与穆姐姐离开。”
  “你！”秦乐咬着银牙，推开沐紫潇，扬起手就要扇向沐紫潇，但最终还是没狠下心去。深吸了几口气，秦乐颓然道：“你可多撑些时候，若是、若是……我可不饶你！”
  上了岸，四人绕到主峰背后。眼见四下无人，秦乐拉着还未回神的穆念慈施展轻功，扑上山去。
  沐紫潇则拉着黄蓉从大路上山。一路上，沐紫潇在前黄蓉在后，只紧握着对方的手不说一句。
  “等等！”黄蓉忽然停了脚步，拖住了沐紫潇前进的脚步，“木头，你等等。”
  “怎么了？”沐紫潇微笑，心里却担心自己无法帮秦乐引走那帮帮众。秦乐武功虽好，如今有伤在身还要顾及穆念慈，沐紫潇忽然有些后悔，应该先和秦乐拿了书再告别的。
  黄蓉解开外衣，脱下软猬甲：“你穿上。”
  “呵。”沐紫潇接过软猬甲，又给黄蓉重新穿好，道，“有它护着你，我才放心。一会儿有甚么危险，我可顾不上你。”
  黄蓉知沐紫潇用意，也不好再说甚么，只恨自己平时老是不专心用功，这下怕是要拖累沐紫潇。有些心急，忽然脑中一段文字一闪而过，黄蓉惊叫出声，忙附在沐紫潇耳畔，道：“紫潇，我将那经书说于你，你且记牢。”
  沐紫潇认真听了几句，发现黄蓉讲的竟是没有记入给完颜康的秘籍的摄魂大法，心里喜悦自是难免。想来想去，又觉先前自己老想一切顺其自然，如今遇了灾祸，竟有些难以招架。早知如此，当初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些个秘籍神兵都找出来！
  两人边走边研读秘籍，直到夜色渐昏，直奔灯火之处。走到临近，见是一座五开间的石屋，灯火从东西两厢透出，两人掩到西厢，只见室内一只大炉中燃了洪炭，煮着热气腾腾的一镬东西，镬旁两个黑衣小童，一个使劲推拉风箱，另一个用铁铲翻炒镬中之物，听这沙沙之声，所炒的似是铁沙。一个老头闭目盘膝坐在锅前，对着锅中腾上来的热气缓吐深吸。这老头身披黄葛短衫，正是裘千仞。只见他呼吸了一阵，头上冒出腾腾热气，随即高举双手，十根手指上也微有热气袅袅而上，忽地站起身来，双手□入镬。那拉风箱的小童本已满头大汗，此时更是全力拉扯。裘千仞忍热让双掌在铁沙中熬炼，隔了好一刻，这才拔掌，回手拍的一声，击向悬在半空的一只小布袋。这一掌打得声音甚响，可是那布袋竟然纹丝不动，殊无半点摇晃。
  黄蓉暗暗吃惊，心道：“这布袋所盛铁沙不过一升之量，又用细索凭空悬着，他竟然一掌打得布袋毫不摇动。此人武功深厚，委实非同小可。”想着，有些担心沐紫潇要如何对付此人了。
  沐紫潇看了半天，这裘千仞都在练他的铁砂掌，心里实在不明白了。要说《九阴真经》的武学，比这铁砂掌终归是要好上很多，裘千仞不练真经而练铁砂掌，好生奇怪。
  搂住了黄蓉的纤腰，沐紫潇欲拉着黄蓉退开，只听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是谁擅自上我山来？”
  两人一齐回首，月光下看得明白，不是裘千仞是谁？黄蓉不由得一怔，心想：“如今裘千仞武功了得，怕是早发现我们了，这可如何是好？”面上笑道：“裘老爷子，我跟你请安来啦。不是你邀请我们的么？”
  裘千仞怒道：“谁邀请你们？你们是何人？”
  黄蓉想起上次见过的那个冒充裘千仞之人，心里有些明白，笑道：“咦，怎么转眼就忘了？不是你杀了我家木头的师伯，还嫁祸我家木头的？老人家可不要说谎……嘻嘻！”
  裘千仞怒道：“一派胡言！”一声长啸，双掌猛往黄蓉左右双肩拍去。
  黄蓉一心想试出裘千仞武功真假，对裘千仞攻击也不理会，不闪不避。
  沐紫潇见着大惊，叫道：“蓉儿闪开。”黄蓉只觉耳旁一股劲风过去，沐紫潇出手将她拉向自己。裘千仞掌心恰与猬甲尖刺一触，眼见着受伤不轻，双掌流血，心下惊怒交集。
  沐紫潇见黄蓉无碍，只恨自己刚才想事情出神。抬掌催动内力以改进后的太极之法与裘千仞的铁掌相拼。两人掌力相交，然沐紫潇避重就轻化解掌力。
  “裘前辈！”沐紫潇的招式变化无尽，饶是裘千仞一代宗师也一时找不到突破之法。沐紫潇却边化解裘千仞掌力，边道：“前辈兄长最近可在帮中？”
  裘千仞那可能回答，但也稍稍分心。刚才过后，黄蓉知道此人不是那幕后策划。此时沐紫潇在打斗中冒险分心说话，她一下子明白了沐紫潇用意，刚刚惊险之后，也收起玩耍心思，谨慎起来，叫道：“裘老头，你哥哥化成你的模样到处行骗，你一代宗师名誉扫地，也不管么？”
  裘千仞却只管拖耗，等沐紫潇破绽。但见他稍稍抿唇，也知道黄蓉的话对他并非毫无影响。
  “裘老头！你哥哥为了一部《九阴真经》，杀了江南七侠，又杀了大金朝的完颜康小王爷，你不怕他把一切推在你头上么？”黄蓉又嚷道，“现在武林上全知道这件事，我们都是来声讨他的。你也不想完颜王爷知道你包庇杀他爱子之人吧？”
  “你哥哥顶着你的名字，用那不男不女的功夫在外杀人，你也不理么？”
  这裘千仞本也参与了六怪的杀伐，当初也是与完颜康与金朝廷交易。此时忽然听到说自己哥哥练成古怪武功杀了完颜康，心里起了怀疑，开口道：“我兄长并不在此，事发之后，我就再未见他。”
  裘千仞一说话，掌风不再凌厉，攻击也缓了下来。沐紫潇压力顿减，躲开裘千仞一计掌风，边道：“我们在山下发现完颜康尸体，正是练了完颜康从我们这里拿去的《九阴真经》所至。前辈也是正直之人……”
  “少给我戴高帽子！”裘千仞怒道，却说，“若我兄长在铁掌峰，必是在那第二指节，我帮禁地。”
  “甚么！？”沐紫潇黄蓉双双变了脸色，转身就要朝那方奔去。
  却被裘千仞留下，道：“照你们说法，我那兄长竟练成绝世武学么？”裘千仞自觉武功天下无敌，如今却被本是一同谋事不学无术的兄长超越，心里难免不悦，道，“我倒要见识见识！跟我走，省得你们耍花样。”
  沐紫潇黄蓉此时担心秦乐与穆念慈，这二人若在取《武穆遗书》时遭遇不测，沐紫潇恐怕要自责一辈子。此时裘千仞要去见识一番，想来也是好事。于是点头应了，三人一同前往禁地。
  三人朝峰顶飞跑，径自笔直的往上爬去。黄蓉轻功不及二人，这般爬法难免有些吃力。沐紫潇见状，则背着黄蓉追着裘千仞去。裘千仞不愧“铁掌水上飘”的名号，轻功极是了得，不一会儿离峰顶已近。
  忽见约摸二十余丈处黑黝黝的似有一个洞穴，裘千仞提气窜去。沐紫潇紧随其后，奔到临近，果然是个山洞，洞口砌似玉石，修建得极是齐整。直闯进去，只见山腰里火把结成了整整齐齐的一道火墙，离山洞约有里许之遥，各人面目依稀可辨，当先一人，正是与裘千仞极为相似的裘千丈。
  只见他身着一件大红的袍子，做出各种娇媚之态梳理着头发。沐紫潇心中一阵恶心，放下黄蓉，却见秦乐坐在裘千丈不远出，独独不见了穆念慈。
  秦乐见沐紫潇到来，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怎么的，竟然憋出了泪水。只见她含羞带露，委屈道：“沐紫潇，我当你是为姐姐好，却是要害死我么？”她欧阳乐自认为也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儿了，哪受过这种虐待？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没有甚么比他更恶心了。居然要和自己比妩媚？秦乐只觉得阵阵反胃。
  “哟，好弟弟，你来啦。”裘千丈摇摆着腰身，向裘千仞抛出个媚眼，“哥哥等你好久啦……”
  裘千仞嘴角抽搐，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歹徒的命运
  裘千丈嘻嘻笑着，兰花指托起秦乐的下颚，扬眉问道：“你们说，是我美，还是这个女人美？”
  沐紫潇有点不太理解，裘千丈为甚么会变成这般模样？比美？真是个恶俗的趣味。秦乐却是大不乐意，自己这么美的女人，为哪般要与这不男不女的比美？
  “你们看不起我？”裘千丈妩媚笑问，指着沐紫潇道，“沐紫潇，桃花岛黄药师的徒弟。”又指着黄蓉说，“黄蓉，东邪黄药师唯一的女儿。”呵呵一笑，推开秦乐，“白驼山庄的庄主欧阳乐。你们！你们全都是名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