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潇潇

本来一路慢慢走也无妨，沐紫潇却是连日不停的赶路，若非黄蓉说到何处游玩，城镇只做落脚之用。
  回到漠北之时，沐紫潇也难免感慨。当初只觉离开了漠北，自己再难回来。不敢见华筝，怕自己心软。没有归属感的自己，如今算是找到了家，对母亲对家的感情一瞬爆发。
  就在赶路的这个月里，成吉思汗率大军一举攻破金国国度，金皇帝仓皇迁都（注，已脱离史实原著了）。蒙军里有位出色的将领，一箭射穿了完颜洪烈的胸膛。一个名字瞬间传遍了蒙金两地——郭靖。
  郭靖最终还是手刃了仇人，沐紫潇不知道该不该为她高兴。蒙古将军，难道接下来郭靖还要率兵南下么？然，就在成吉思汗高兴地要把女儿嫁给郭靖的时候，郭靖和她娘亲李萍都不见了踪影。
  众人津津乐道地是郭靖宋人的身份，沐紫潇的心情却沉重了许多。郭靖没有留在漠北，说明成吉思汗已经有了南下的野心。可她没有留在漠北，华筝又该怎么办？想到华筝，自己如妹妹般对待的少女，沐紫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是自己害了她么？她不爱华筝，在知道了华筝的心思之后，虽嘴上说还是姊妹，真正的关心也少了很多。自己一味地把她往外推，终究是错了。
  “紫潇。”黄蓉道，“咱们悄悄去看看华筝，好吗？”她知道沐紫潇担心华筝，所以提出建议。
  “好。”沐紫潇轻轻靠在黄蓉肩上，“蓉儿，果然不能十全十美呢。”
  “等看完华筝，咱们把你娘带回桃花岛好不好？”黄蓉没有接沐紫潇的话头，只轻声道，“我知道这样讲有些不和规矩，但是……你娘和我娘葬在一起，作个伴好不好？”
  “这……”沐紫潇道，“要问过外公才好。”说着又取笑道，“甚么你娘我娘，我娘亲便是你娘亲，你娘亲也是我娘亲。蓉儿，我们不分彼此。”
  又过了几日，两人找到了部落目前所在，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打听过后才知道，原来成吉思汗最近要举办一场射雕大会，那大会的胜利者，便可娶到他最爱的女儿华筝。
  “郭靖那傻子害死华筝了。”黄蓉闻言也不禁感慨。
  “也不知她们到底怎么了。”沐紫潇不免露出担忧。时间紧迫，射雕大会开始在即，她们到哪里给华筝寻个合适的夫婿！
  “紫潇当真关心则乱。”黄蓉嘻嘻笑着，指了指自己，“还有我这个黄公子在呢。”原来两人进了漠北，沐紫潇就换了女装，黄蓉觉得好玩，便也换了男装，此时二人正是沐姑娘与黄少爷的打扮。
  沐紫潇闻言，不禁扬唇，道：“只不知黄兄弟弓术如何？”
  黄蓉嗔道：“你这笨木头，这些彪悍蛮子会武功么？一身蛮力，就算伸手了得，若我从中作梗，他们奈何？”
  “蓉儿可别小看了他们。”沐紫潇在漠北长大，知道此处民风彪悍，汉人取巧，硬功的确不如此间扎实。
  看着不远处正在练习的汉子们，黄蓉努嘴，“你就忍心你的华筝妹妹和这些人过一辈子？”说完又拍手道，“不如我们直接去把华筝劫走，来个神不知鬼不觉。”
  “然后？”沐紫潇此时也是关心则乱，完全没了办法。
  “然后把她扔给你师父，万事大吉。”黄蓉说道，“你前日不是收到韩师父的信了么。”
  “这倒也是不错。”沐紫潇点头，“只是华筝不知愿不愿意。”
  “不愿也得愿！”黄蓉道，“她只有两个选择，嫁给这些人，或者跟着韩师父。我可不会收留她。”
  入夜，两人悄悄来到华筝的住处，刚要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争执。
  “华筝，跟我走吧。”黄蓉耳尖，一听这声音眼睛瞪得老大——郭靖？
  “我为何要和你走？”这次是华筝的声音。
  “可是，可是……”
  “郭靖，你不必觉得对我不起。”华筝道，“我喜欢的人不是你，更何况你是个女人，我不会跟你走的。”
  “但是，我若不离开，你也不会……”郭靖道，“是我害你。你还是跟我走吧。”
  “跟你走，去宋么？”华筝又道，“郭靖，我是蒙古的公主，你尚不能看着我部铁骑欺你族人，我又如何能眼见你杀我族人？跟你走了，我该以何种身份？”
  在外的沐紫潇一愣，她从没想过华筝竟然会想这么多。
  郭靖那边果然没了声音，不一会儿，郭靖黯然离去。
  黄蓉示意沐紫潇在此等待，自己跑进房里，大约半盏茶的时间，便带着华筝走了出来。沐紫潇见着又惊又喜，顾不得其他，施展轻功悄悄离去。
  这漠北一忘无际，好在因要举办射雕大会来了很多客人，使三人能有地方落脚。沐紫潇很是好奇，黄蓉是用何办法让华筝主动跟着离开的。
  “郭靖似乎准备当一辈子男子了。”过后二人独处，漫步在星空之下茫茫草原之上，黄蓉说，然后笑道，“大侠郭靖，和你说的那个故事是不是很像？”
  “孤独的大侠么？”沐紫潇轻叹。她说的那个故事，和现在还有关系么？
  “她那个人，感觉挺仁慈的。”黄蓉说，“华筝说她听到杨康死了，还难过了好一阵子呢。”
  “是么。”沐紫潇说，“师姐本也重感情的。”
  “所以，明天她会参加大会。”黄蓉说，“她一定会想办法带走华筝，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便捷简单的办法。我跟华筝说了，她就和我走了。”
  “这样，华筝还跟你走？”沐紫潇更不明白了。
  “郭靖得罪了大汗。”黄蓉说，“大汗再喜欢她，也不会允许她对自己女儿如此。所以，她去了只会让自己更危险。”
  “华筝在保护她？”沐紫潇喃喃道，“蓉儿，华筝和师姐……到底有无可能？”
  “傻木头，华筝依然喜欢你的。”黄蓉回忆刚才华筝见到沐紫潇的场景，说。
  “不知，明天会怎样……”沐紫潇长叹一口气，牵起黄蓉的手，“我已找到母亲的所在了。”
  “咦？”黄蓉也是一惊，道，“也没见你和我分开，如何找到的？”
  “刚才在华筝房外，我看见了那棵老树。”沐紫潇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黑黑的影子，“当初就是那里，我葬了母亲，遇见师姐，拜七侠为师。兜兜转转，居然又回来了。”
  黄蓉仰头看向天际，漫天繁星，浓浓的天幕之下，在星光的照耀下，沐紫潇的脸异常的清晰。
  “蓉儿……”沐紫潇的唇轻轻动了，声音很低，黄蓉却能从口型分辨。
  “我不是……”沐紫潇觉得自己该说出真相。
  “不重要。”黄蓉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你在这里了，紫潇。你在了，其他的便不重要了。”黄蓉眼睛里带着了然的笑意，“你要说的，我大概知道。”小指与沐紫潇的勾在一起，“然，你就是你了。”
  沐紫潇惊诧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干嘛这样看我？！”黄蓉被沐紫潇盯得有些受不了，伸手去蒙她的眼，嗔道，“本来就长得不好看，这四下里黑乎乎的，你瞪着个眼睛要吓谁？”
  “哈。”沐紫潇猛然摇摇头，笑出声来，“也对，我这几斤几两，在蓉儿面前如何藏得住？”
  黄蓉去掐她，叫道：“怎么，原本你还想瞒着我的么？”
  华筝躲在帐里看着远处两个影子，单单看她们的动作，也是欢乐的。夜很静，虽然离得遥远，却奇异的能感受到那二人的喜悦。
  华筝托着腮，轻轻叹息。两情相悦，何时才轮得到自己呢？
  “阿紫姐姐……”华筝摇摇头，早在很久之前，就不再妄想了。现在回想起来，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会对那人起了这样的心情了。
  她对自己，终究只是妹妹呀……自己，只能是妹妹，不能再要求多的。想到那时沐紫潇离去的背影，华筝的心还在隐隐作痛。手揪紧胸口的衣衿，华筝轻声问：“真的，回不去了么？”咬紧牙关，四下里没有回应，当然不会有人回答自己。草原儿女，爱不悔。爱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啊……
  郭靖离开之后，华筝只觉得寂寞。从此以后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真的，很难过。哥哥拖雷冲动地要去杀了郭靖，甚至不顾两人结义之情。可自己又怎敢告诉哥哥，自己喜欢的是沐紫潇？
  看见那两人转身返回，华筝迅速躺回了榻上，背对着。在心里下定决心，明天，等射雕大会的事情一过，就离开这里吧。一个人，天高地远。总有一天……能够忘记这一切……然后……
  “紫潇……这里真的好漂亮……”黄蓉的声音隐隐飘来。
  “是啊，小时候，我、师姐还有华筝拖雷，经常半夜爬起来，趁大人不在出来玩呢。”沐紫潇的声音带着笑意，让华筝也想起了那段快乐的时光，“那时候我嫌拖雷碍事，老不带他，他第二日就向大汗告状，可偏偏没有证据，我们三个不承认。华筝呢，小时候可乖了，偏偏就是个大嗓门，她一哭我和师姐就投降……”
  在沐紫潇愉悦的声音中，华筝渐渐入睡，梦里，依然是，那段快乐的小时候……梦里，就是这个沐紫潇，从两头凶猛的豹子爪下，救下了自己……
  忘了吧，华筝微笑着告诉梦里小小的自己……
  相忘江湖
  次日，射雕大会开始，重勇士骑马随着大汗一路飞奔。沐紫潇三人也混迹在人群之中。
  华筝看着自己的父汗哥哥们，心中难平，然既已决定，不可回头。
  “越看，只会越发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