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而歌

“嘟——嘟——”这样的声音并没有响很久，电话便被接起。
    闻楼聿道：“在哪？我去找你。”
    “好快呀，四点都没有到。”并没有回答闻楼聿的问题，伊莱如此道。端起面前的透明玻璃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桌上，也是透明的似是小炉子的东西上，放着一整壶花茶，下面还能隐约看见青中带赤的火焰。
    “不是你说让我快点吗？”
    “有吗？”伊莱轻轻笑了笑，又道，“拍完之后不是还该有主办方的庆功宴什么的吗。”说话的同时，她对不远处的服务生做了一个手势，指了指桌上放着的钱，向下走去。
    “我没去。你现在在哪？”闻楼聿又问道。
    “你说我们能去哪？”伊莱笑着问道，同时，她推开了咖啡店的大门，风铃响起，伴随着店门旁前台传来的“谢谢光临”的声音。和使用着暖气、小心调节着的湿度与温度的店内不同，外面即便阳光洒下，还是不能遮掩现在处于隆冬的事实。带着阴冷气息的冷风刮过，伊莱不由将带有自己的体温的围巾覆在自己的脸上。
    听闻伊莱的问话，闻楼聿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若是在以前，他并不会在意正大光明地和某个女人一起去外面就餐什么的。但是，现在他不行。如果被人拍到了的话，陷入麻烦的会是她。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发生的事。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一年的最后一天，也是公休日。现在街上到处都是人，又有什么地方是空着、能够让他们两个人有自己的时间。
    “来我这儿吧。”她提议道，“记得不要被人看见了。”
    稍稍楞了一下，闻楼聿并没有反问“可以吗”之类的话，直接道：“好，我知道了，那等会见。”
    “嗯，拜拜。”说着，伊莱挂断了电话。抬头的话，已经能够看见自己的住的小区的住宅楼了。
    听到敲门声，伊莱走到大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而后一下无声地笑了起来。她打开门，看着门外的人，侧开身子让他进来。
    门外的人头上戴着一顶毛线帽，大半张脸被口罩遮住。看着憋笑到鼻子都已经皱起的伊莱，闻楼聿不经意地蹙了蹙眉，走了进来。在伊莱关上门后，他立刻摘下了帽子拿下了口罩。
    “我是不是应该烧一碗姜汤比较好啊？”伊莱作出那种面对客人时候服务生会露出的笑容，对闻楼聿道。
    “你知道我讨厌生姜的。而且，不是你说让我小心不要让人看到的吗？”说着，闻楼聿脱下了身上穿着的大衣，随手挂在一张椅子的椅背上。房间里的温度很是舒服，虽然开着空调，但是却没有让人觉得很干的感觉。
    “你们都是那么出来的？不会很闷吗？”伊莱有些好奇地问道。
    闻楼聿道：“很闷又有什么办法。夏天的话就是墨镜和帽子。”
    “真是辛苦啊。”回想刚才闻楼聿戴着口罩用帽子裹着的样子，伊莱的嘴角不由再次上扬。她走进厨房，拿出一杯温水给闻楼聿。
    道了声谢，闻楼聿接过水杯，坐在沙发上。水温调的很好，不会觉得偏冷也不会烫口。
    “来得好快呀，我还以为你会过一会才到呢。今天路上不堵吗？”
    “还好，堵的话是一直都堵着的。我稍稍绕了些远路，那里车少。否则我现在可能还在市中心那里等红灯。”闻楼聿答道，同时随意用余光观察着伊莱的这个公寓。依旧是他上次来的时候的样子，没什么变化。有些不敢置信的感觉。现在的他，正在她的家中。而且，是她邀请他过来的。而他们刚才的对话，很是平常，却透着小幸福的感觉。
    “小莱……”不经意地，他就唤出了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的名字。
    伊莱微微一笑，坐在了闻楼聿的身边：“怎么了？”没有之前的抗拒，她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你怎么会去那里？”最终，他能够想出来的话只有这个。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
    “我拿到了你近期的行程表，反正是放假，所以就过来了。”伊莱如此道。
    “这我也猜得到，凡是CM的人，你想要的话不都有吗？”即便刻意的用随意的语气说出，还是掩不住这句话的刺意。
    伊莱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而后又道：“我知道你见过乔叔了。”
    “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了。”
    伊莱稍稍怔了一下，而后道：“是吗？”
    “嗯。”
    “那你知道的是那种关系呢？”伊莱站了起来，坐在钢琴凳上，看着闻楼聿。
    闻楼聿注视着她。她的微笑还是和刚才完全一样，或者说，笑意更浓了。但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是，她的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即便隔着好几米的距离，还是能够感受到她的抗拒之意。她在警戒着什么。因为自己的话，刚才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剩了。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后悔的感觉，他不后悔自己说出了那些话。他想要了解她，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
    “原来不止一种关系啊？”他也对她回以他的标志性礼节式微笑。
    “人和人一直相处下去，就会延伸出各种交集。关系这种暧昧的东西，不止一种才是正常。”她如此道。
    即便现在她就在自己面前，却有一种她在另一边的错觉。为什么她会离自己那么远？想要接近伊莱的欲望促使闻楼聿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而后坐在钢琴凳旁的地板上，仰视着她：“我知道的，只有你们的父女关系。不过，有这样一个老爸应该很头疼吧。”
    伊莱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笑道：“头疼是头疼，不过他不是我老爸。”
    笑意已经回到了她的眼中，给人的距离感也一下薄弱了不少。闻楼聿依旧坐在地板上，木质地板透着一些凉意。“可是他自己说的呀，说你是他的女儿。”
    似是有些无奈，伊莱道：“乔叔一直都是这样的，你要习惯一下。我真的不是他的女儿。乔叔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孩子。只是在户籍上的关系的确是父女，不过注释是：领、养。”特别强调了最末位的两个字，伊莱看着闻楼聿，又道：“坐在地板上不会冷吗？快站起来吧。”说着，她向旁挪了挪，将钢琴凳的前半截空了出来。
    闻楼聿站起，坐在伊莱旁。“原来还有这层关系。你爸妈呢？”
    “没有。”明明是个很沉重的答案，但是伊莱说出来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在闻楼聿开口前她又道：“我四岁之前是在孤儿院的，然后被收养。差不多就是这样。至于我爸妈是谁，完全不知道，也没什么想要知道的。”
    闻楼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一般人在触及这些话题都会道歉，但是面对说得如此轻松的伊莱，却是连道歉的话语都说不出，只能够含糊地唔了一声，而后道：“那样的话，BOSS也和你爸差不多了吧，毕竟那么多年。”
    “算下来也有四年多了。”伊莱虽然是笑着，眼睛也是笑着，但是闻楼聿却感到了些别的东西，压着人的心的东西。知道闻楼聿现在一定疑惑着，伊莱并没有等他发问便道：“一开始收养我的人不是乔叔，是小佑的父母。所以，其实你不用太在意小佑啊，他只是我哥罢了。后来……”
    自伊莱的瞳仁中，闻楼聿能够看到自己的身影，却觉得她根本没有在看着自己。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甚至连眼中的笑意也没有丝毫的改变，却很是不自然。因为丝毫不变，给人的感觉仿佛停滞一般。笑容、显得是那样脆弱。她继续道，连语气都没有丝毫的改变：“后来发生了车祸，叔叔和阿姨都死了，乔叔就收养了我们。”
    不想要她在这种时候还露出这种表情。难过的话就应该难过，为什么她却要作出这副样子。在大脑下令前，手便探了出去，在即将触碰到她的脸颊时，她却忽然一怔，身子一下向后缩去。手的动作一下停止，悬在半空中，不知该放下还是继续。
    似是突然回过神一般，伊莱一下睁大了眼睛。嘴角的笑意还留着些许，眼中的笑意却已完全消失。她注视着闻楼聿，眼神中有些慌乱：“啊……不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什么都说不清。她突然站起，道：“差不多该去做晚饭了。”
    “我来帮忙吧。”说着，闻楼聿也站了起来，“洗菜切菜什么的我还是会的，虽然做出来的东西只是到了能够吃的程度。”
    “看不出来呢。我以为你肯定是那种对家务完全不行的类型。”伊莱笑着道。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恢复为之前开门时的状态。眼中没有戒备，也没有慌乱，满是笑意。
    帮着她打下手，慢慢回想着她刚才的话。既然她说何佑莘是自己的“哥哥”，而孙乔又是她现在的养父，那么——“何佑莘在户籍上也是孙乔的养子吗？”
    “是啊，”似是想到了什么，伊莱一下提高了语速，“不过小佑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是完全靠他自己的，乔叔没有帮过忙，而且CM里面也差不多没人知道小佑和乔叔的这层关系。小佑还是很厉害的吧。不知道为什么，乔叔不是很喜欢小佑。”说到这里，她的眼中透出几许惑色。
    闻楼聿沉着脸。他能够大致猜出为什么孙乔不喜欢何佑莘的原因。即便对她而言何佑莘只是兄长，但是何佑莘却完全没有将她只是当成自己妹妹的意思。努力做出随意的样子，他问道：“你现在和何佑莘的联系还多吗？”
    伊莱正忙着处理面前的食材，并没有怎么注意闻楼聿的表情，也是随口答道：“还好吧。小佑很忙，现在还在外面拍新的电影，所以没怎么见过。这次的圣诞礼物也是寄过来的。”
    “那你们一般怎么联络，电话吗？”闻楼聿又问道。
    “大部分时候还是短信比较多吧。”
    “一般是是你联络他的还是他来找你的？”
    稍稍想了想，伊莱答道：“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空，所以一般都是他先来找我的。”
    闻楼聿不由觉得何佑莘是个很狡猾的人。利用伊莱对他如同兄长一般的感情而接近她，而且自己还无法对此说什么。毕竟对于伊莱而言，和自己的哥哥联系是很正常的事。并且，从她刚才谈起何佑莘的神色便可知，她为他感到骄傲。她完全没有认识到藏在兄长假面后的他的欲望。而他只能够放任何佑莘在她心中的印记不断加深。
    他不允许。
    他会让她，只看着自己。
    他将处理好的食材放进盘子里，微笑着放在她的面前。伊莱接过盘子，也对闻楼聿回以一个有些泛着甜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