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白头吟

第31章


  所有画面在一瞬间依次回放,在脑海中贯穿成越来越清晰的图片,然后连接起来。恍惚间,苏晋尧觉得她好像做了一场梦。
  闭上眼睛,苏晋尧涩声道:“想不到,你会同我说这些。”
  
  轻抚苏晋尧眉眼的手下滑,苏晋城紧紧握住苏晋尧的左手,然后十指相扣:“我也没想到我今天竟然会这样说,可是我害怕我今天不说以后会没机会了。”苏晋城的手劲儿突然大了不少,只让苏晋尧感到指骨生疼:“今天就差那么一点儿,就差那么一点儿,你就……”
  苏晋城的话没有说下去,车厢内豁然变得安静。
  
  苏晋城对苏晋尧的伤势不可谓不用心,带了苏晋尧进宫让太医看过后,以“奕亲王伤重”为由,直接将人给留在了宫里。
  
  接了旨,莫清璇扶着扶蓝站起身,迟疑道:“张公公,您,是说,皇上留了王爷在宫中,养伤?”直到自己说出最后一个字,莫清璇也还是有些不能相信。
  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张冼答道:“是。”然后又道:“王妃还是宽心的好,皇上待王爷最是亲厚,留王爷于宫内也是为了方便王爷养伤,毕竟如果有什么事儿,宫里的药材总是比外面方便些。”
  莫清璇黛眉微颦:“可是,好像没这个规矩。”
  有没有规矩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张冼回答:“这也是为了王爷的伤,自然是先养好伤才是要紧,还请王妃宽心。”
  
  张冼是宫内的大总管,传旨的事儿少有能用到他的,这次来也有要为苏晋尧收拾一点儿日常用品的意思。苏晋尧伤势虽已经与性命无碍,放在这时候却还是重的。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次,苏晋尧得在宫中住上一段时间。
  
  张冼走后,莫清璇站在厅中静静想了一会儿,道:“扶蓝。”
  “是。”扶蓝低了头应声答道。
  莫清璇道:“待会儿你去把越菊找来,让她收拾了东西进宫,王爷虽然在宫中养伤,但身边也不能没一个照料的。”
  认真听了,扶蓝道:“王妃还有什么吩咐?可还要见越菊姐姐?”
  莫清璇看了眼窗外,才盯着扶蓝道:“见倒不用见了,只是代我告诉她一句话。”
  “奴婢听着。”
  “她也是自小跟着母妃在宫里走过的,我也是看这一点才选了她。到了之后,除了伺候王爷,可要记好了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莫清璇到底是莫家的姑娘,即使是养在内院,但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什么没见过?前几年那些事到现在她还记得清楚,虽然说她不愿意往一些方面想,但是准备却是不能不做的。
  等扶蓝下去后,莫清璇又叫来了自己的陪嫁丫头,想了想道:“明天早上你回家一趟帮我下帖子,就说我这两天不舒服,让母亲来一趟。
  “是。”
  
  七年前,御亲王妃死前的那一幕太过震慑人心,那一天莫清璇第一次见到什么叫做君臣之争。或许她理解的与实情有所偏差,但是那天的景象却是真实的。
  况且,她出身厦梁朝的顶级官宦世家,她明白那天御亲王妃口中的话是什么意思。
  塞东的失守与她的丈夫,那个功勋卓著的奕亲王爷有着不可忽视的联系。
  
 
天下势(三)
  1、
  
  奕亲王手底下那一群功臣猛将的回归在厦梁朝廷上掀起了一阵虽说不上大但也绝对算不上是小的风浪。
  周辉他们回京的第一天因为无旨的原因,歇在了洛阳城外的河南驿,同时奕亲王闭门不出,并未像其他人所想象的那般亲自去城外迎接。
  第二天,由奕亲王苏晋尧前些日子带回京的,原西北卫将领以及塞东军将领二十余人于城外举行接风仪式,在河南驿内外大摆筵席。
  第三天,奕亲王苏晋尧领旨出城迎接,众将依官位品级叩拜圣旨,口呼万岁。
  至此,洛阳城里的很多人都迷惑了,这位年轻的奕亲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这么做到底是要高调还是要低调?
  好像都不大对。
  
  然而接下去几天,仿佛是没发生过这些事情一般,苏晋尧依旧过着那些老部将回京前的日子,除了进宫回府就是在吏部里坐着,四平八稳的让所有人怀疑。
  虽然苏晋尧亲口对皇上说了,这些功臣猛将们回京后就会接受晋封,然后放下手中的兵权回家养老,但是,有谁会相信?
  放弃手中那么大的权利,还是自己用生命鲜血换回来的权利,实在太难了。从苏晋尧说过那一句后,朝中的人就一直在观察着苏晋尧这位年轻的王爷会怎么做。当然还有一部分人在观察着他们的皇上会怎么做,譬如说苏家的另外一对父子。
  
  “那涟生是什么人?”御亲王府的前院书房中,苏维绪将手里的茶碗放下,皱眉道:“不是我说你,这事儿怎么是你能掺和的,咱们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我的话你是一点儿没记?”
  这说的正是前段时间,苏晋宏送了苏晋尧一个戏子的事。
  待立在一旁的青年撇了撇嘴,后瞅见苏维绪没见的“川”字又深了一些,才笑道:“父王,儿子送人可是有缘故的,不然我怎么会闲的没事儿去招我那位位高权重的哥哥?”
  
  苏维绪看他一眼,道:“那你倒说说?也让父王我看看咱们晋宏是开窍了还是怎么的?”说完,又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别站着了,坐下吧。”
  “谢父王。”苏晋宏嬉笑着谢了父亲,坐下后方道:“父王,您不用那么担心,自小儿子就明白自己的处境,自然是不会做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的。而且,自小我就是看着您为我做的那些事情长大的,自是不会想不开去与大哥斗。而那天的事。”苏晋宏笑了笑:“即使大哥不屑于谢我,想必也是不会把我怎么着的。”
  
  苏维绪问道:“这是怎么说?”
  苏晋宏答道:“父王,儿子将涟生老板送到奕王府,虽然做法不怎么光明正大,很多人也打算着看笑话,可是,您就真没想过大哥怎么会一点儿没犹豫就收了?”
  苏维绪摇了摇头,道:“这点我也想过,倒是当初没想明白。照你大哥的性子,如果不想收这个人,恐怕你还没抓到那个涟生,他就着人去救了。”
  苏晋宏道:“可是他一点儿动作都没有。”说着,苏晋宏抬起头看着苏维绪,脸上的笑带着些嘲讽的意味:“父王,您知道这是为什么?”
  直觉后面的答案可能不好,苏维绪没说话,苏晋宏却将他这态度当成了默认,轻声道:“大哥他有断袖之癖。”
  “什么!?”
  
  男风这东西自古就有,权贵士人之间更是盛行,只是这种盛行并未传到厦梁朝。厦梁朝玖元帝苏季的儿子中间曾经有一个是喜爱男人的,更是连一个正妃都没有,当时可算是在朝廷上下传得难听,但是也不知道这位皇子是怎么瞒的,硬生生没将这件事儿传到玖元帝耳朵中,等到玖元帝知晓时他这个儿子已经准备带着东西和一个男人跑了。
  
  当时,可把玖元帝气得不清,但到了最后,这件事却不明不白地不了了之了。
  然后玖元帝就发了那位六皇子死讯,六皇子也没有再在众人视野中出现过,可是,经此一事后,所有人都明白了,玖元帝对断袖之癖是极度厌恶的,虽然没有人明白这是为什么。
  而权贵士人中的男风之好,竟然也在这种气氛中莫名其妙地散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震惊,苏维绪只是在最初失控地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便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坐在椅子上。
  苏晋宏也不说话,坐在一边等着自己父亲消化这个事实。
  半晌过去,苏维绪才才回过神,道:“晋宏,这些事儿,你从哪儿听说的?”
  苏晋宏迟疑了一下,苏维绪喝到:“到底哪儿听说的?!说!”
  
  苏晋宏算是苏维绪最喜欢的儿子,从小到大亲自教导着,少有呵斥的时候,苏晋宏猛的听到苏维绪的呵斥还愣了一下,直到苏维绪不耐烦地再次催促,他才收了神,忙道:“父王,这个,这个,不太好说……”
  “有什么不太好说的?!”苏维绪皱眉:“说!”
  
  苏晋宏再次迟疑了一下,犹豫道:“父王,这个,牵扯有点儿大,您……”
  “听你的口气也知道牵扯大,但还是说吧,你既是已经知道了,父王难道还看你一个人担着?况且,经过涟生那一遭,晋尧定是明白你知道了。”苏维绪摆摆手:“还是告诉我,也算是让我放心。”
  
  “是。”苏晋宏低了头答道,然后组织了一下言语,道:“父王,前年八月十五宫里赐宴的事儿,您可还记得?”
  
  原来,前年八月十五赐宴时,苏晋宏实在受不了宴会上的吵闹,再加上当时皇上也已经扶了人出去醒酒换衣裳,他便趁人没注意也离了宴会,想去园子里去吹吹风。
  当时,苏晋宏也已经被那些兄弟们灌了不少酒,头脑发晕地往园子里走却没想到会撞见一起宫廷秘辛。这也真算得上是秘辛了吧?苏晋宏想,怪不得皇上对苏晋尧如此宠信,原来那两个人有私。
  
  “……当时儿子头脑正晕着,虽然初听时醒了大半,却也怕人发现只是在附近找了个地方躲着,没敢再靠近,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些皇上的话,却也不怎么清晰,只是那意思却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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