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曲尽

  “那穷苦的百姓呢？他们根本就买不起……”若藜争辩。
  那老板一摆手：“这我们就不管了。看你们的衣着打扮应该买得起，怕什么？要不要跟郑老爷说一声，凑一份子？”
  “太过分了……”若藜欲开口骂他，长恭看出来，把她拉走。
  出来之后若藜不解地问：“你为什么拉我？”
  “我们先看看他所言是否属实。”长恭解释，“朝廷要征粮一般只有一个用途——打仗。”
  他看了若藜一眼：“若是齐周开战，不可能不告诉我；若是齐陈……”
  若藜躲开了他的眼神，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齐陈若是开战的话，太后不可能不知会她一声，还是，太后已经放弃她了？
  长恭看若藜陷入沉思，引开话题：
  “对了，那个老爷叫什么来着？”
  “郑璟。”
  “话说他还跟你是本家呢。”
  “我还没这么无良的本家呢。郑璟，一点都不正经！”
  ……
  他们转了全城，发现那个老板所言非虚。日薄西山，他们打算先回王府再作打算。
  王府那边太守大人跟相愿已经在等他们了。见他们回来，太守急忙相迎：
  “下官恭迎王爷王……”
  他想说王妃，却见长恭身边站着的是个唇红齿白的公子。
  “他是本王的王妃。”长恭介绍，太守哦哦两声，看了一眼身旁的相愿，说道：“王爷，这是广宁王派来帮您的谋士，叫尉相愿。”
  “尉先生好。”长恭听是二哥派来的，自然以礼相待。
  相愿回礼称仰慕已久，看到长恭身边的若藜，暗暗吃惊，她虽着男装，但是模样与二公子书房里那幅紫衣美人像竟如此相似！
  莫非，二公子对……他没敢多想。
  “对了太守大人。”长恭忽而问道，“本地可有一个叫郑璟之人？”
  太守点头：“王爷说的可是郑老爷？他虽富甲一方，却乐善好施，为人很好的。”
  “是吗？”若藜冷哼一声，这个伪君子，亏自己还跟他一个姓氏。
  “当然了。”太守点头。
  看太守对他充满敬佩的样子，若藜心想，或许他们就是一丘之貉。
  太守走后，若藜跟长恭商量怎么办，相愿听了前因后果为两人出谋划策：
  “既然他是听小道消息，我们就以小道消息终结之。”
  二人领悟：“尉先生的意思是我们散布消息说朝廷不会征粮，今年还会有丰收，这样，他便不敢囤积居奇了。”
  “没错。”相愿点头。
  “可是，我们要去哪里散布消息呢？”
  “大户间散布小道消息之处莫过于……”相愿微微颔首，故意拉长了语音。
  “哪里？”“哪里？”
  “烟花之地。”
  “什么？”长恭讶异，他虽是风流无双的高澄之子，却没有遗传父亲的处处留情，他从不去这种地方，自然有些抗拒。
  “我倒挺有兴趣的，长恭我们一起去吧。”若藜想找点乐趣，她相信长恭不会对烟花柳巷的女子动心。
  “哪有叫自己夫君跟自己一起去那种地方的？”长恭有些恼怒，“再说你怎么去？”
  “我这身男装不行吗？”
  ……
  相愿看着他们争论，心里暗自发笑，这个王妃，怎么看都不像怀有身孕的样子。
  终于，长恭屈服了，三人一同去从太守嘴里套出的郑璟常去的地方，也是兰陵最大的烟花之地——绛兰轩。
  
  夜幕降临，绛兰轩客人渐多，直至络绎不绝。轩外杨柳堆烟，映着这烟花向荣之地。
  三人走进去，老老实实坐下，只有若藜在左顾右盼。半老徐娘的妈妈见三人衣着不俗，扭动腰肢上前问道：“三位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啊……”
  脂粉味扑来，若藜觉得这比当年鸡鸣寺的香烟还要呛人，此时突然感觉有手放在自己腰间。
  搂住她的是长恭，长恭一边搂住她一边向妈妈辞道：“不用了，我自带小童来了。”
  “自带？”妈妈觉得奇怪，看了一眼身材娇小，腮红肤如雪的若藜，柳眉一皱，“哪有这样的？”
  “到客栈还能自带酒水呢？来青楼就不能自带……”他看了一眼男装的若藜，“小童吗？”
  “行行行，客官随意。”妈妈转身，摇头，“好这口的人还真不少。”
  “我的形象被你毁了。”若藜咬着牙恨恨地说。
  “谁让你非要来，再说我不也被毁了。”
  “你……”
  ……
  相愿再次无语地看着他们吵嘴。
  
  “如斯姑娘出来了！”不知是何人喊了一句。
  一语激起千层浪，整个绛兰轩沸腾了，大家都知道绛兰轩的花魁便是这如斯姑娘，她多才多艺，风华绝代，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然而她只卖艺不卖身，教多少豪门公子失望而归。
  在众多当红的歌姬之间，一个黄衫美人缓缓移步，头插白梅碧玉步摇，行走之时，环佩相碰之音清脆。
  她慵懒地抬眸，声音悦耳，却带着一丝骄傲：“妈妈，你今天要我见何人啊？”
  “是我。”一个白净的公子迫不及待地上前。
  “这是郑璟郑老爷的侄子，叫郑常。”妈妈说着，推了推呆掉的郑常，“还愣着干嘛，快称赞我们如斯姑娘几句，要是她高兴了，兴许还能弹个小曲呢。”
  “一顾倾城。”那个白净的公子脱口而出，露出了一颗金黄色的牙，如斯掩面而笑。那个公子看美人莞尔，以为逗乐了她，于是更近一步地夸赞：
  “再顾倾国。”
  如斯不觉失笑，世间竟有如此轻俗之人！她向来喜吟诗作对，就算是乡绅豪族，若是粗鄙无才，也无法讨她欢心。这个人脑海里只有倾国倾城这四字，殊不知这四字是她最鄙夷的，若是一个男子为了一个女子的美貌倾了家国，该是何等悲哀。她瞧不起这样的男子。
  见美人展颜，那个公子更想赞她一番，谁知脑海里已经没词了，就连这倾国倾城都是临行前师傅所教。
  “三顾倾城又倾国。”他绞尽脑汁，说了最后一句。
  如斯彻底怒了，他虽是郑璟的侄子，但她也无法忍受为他这种粗鄙之人演奏。
  若藜见那花魁如斯姑娘已经不耐烦了，又觉她长得与明珠极像，心生感慨，起身摇起羽扇，吟道：
  “幼时相逢青丛路，一点东风两相误。
  刀光剑影笙歌远，倾国倾城无觅处。”
美人如斯（中）
  如斯闻言，笑容凝固。身边之人的喧哗骤然消失，透过层层人群，她看到了一个翩翩少年轻摇羽扇。
  如斯仔细看她，一丝异样的表情闪过，若藜没有察觉出，径直走到她面前，看着这个容颜绝世的歌姬。
  她长得跟明珠真像，明珠如果还活着，大概跟她同样大了吧。只是面前的这个女子比明澈如水的明珠多了几分成熟与妩媚，眉眼透着孤高与傲气。大概是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她不得不用冰冷的刺保护自己吧。
  一瞬间若藜有些同情她，自己好歹还能陪伴在爱的人身边，面前这个女子，曾经对谁动过心么？就算有，也无法陪伴在心爱的人身边吧。
  如斯看了一眼若藜身后的长恭与相愿，一挥衣袖转过身去，转身的瞬间香粉盈袖，散发淡淡兰香，令人心醉。
  绛兰轩的妈妈瞧着如斯看若藜的眼神带着一种别样的感情，男装的若藜又器宇不凡，羽扇轻摇，翩若谪仙，心里好生欢喜。看来，今天的如斯心情不错。
  若藜看向那半老徐娘的妈妈，笑问：“能否让我们跟如斯姑娘入阁单独谈谈？”
  他们不知这入阁在烟花巷里饱含深意，入阁之后自然是行那男欢女爱之事，目前为止还没有男人入过如斯姑娘的轻舟阁。
  听了若藜这话，周围人都拍手叫好，因为每个提出这种意见的人都被整的很惨，因为如斯看似柔弱，身手却不错，而且文采出众，不管是应付一些游侠还是文人墨客都游刃有余，不过不知情况的若藜跟长恭他们都感到莫名其妙。
  那妈妈看了一眼如斯娇俏的背影，掩面笑道：“这要看我们如斯姑娘愿不愿意了。”
  如斯唇角微扬，没有人注意到，她背着众人幽幽点头：“都过来吧。”
  那妈妈倒有些难做了，她本以为如斯会只让若藜一个人去的，她来到如斯身边，附到她耳边轻声说：
  “如斯，他们可是三个男人啊，你怎么能受得了……”
  如斯摆手，吐气如兰，低声回道：“无碍。”
  妈妈暗暗觉得如斯不知天高地厚，如斯虽长在这烟花之地，却还是处子之身，未经历这男女之事，她怎么受得了初夜跟三个男人？还有两个看起来颇为健壮。
  可是既然如斯同意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便打算让他们四人一同进如斯的轻舟阁。
  这时那个郑常不愿意了，他横在众人面前，向那半老徐娘风韵尤在的妈妈囔囔道：“妈妈，你可是收了我的银子的，怎么能把如斯姑娘交到他们手里呢？”
  “哎呦喂，郑公子，不是妈妈我不愿意，是如斯姑娘选了他们，如斯姑娘是绛兰轩的台柱，我总不能不听她的吧。”
  “不行！”郑常不愿意，吵吵起来。
  “公子，你牙里有根青菜！”若藜走到他面前，大声说道。
  “怎么可能？本公子今日并未吃菜！只有你这种穷人才吃菜呢，本公子吃的可是大鱼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