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曲尽

第55章


  “明珠……”他喊出了她的名字,这是明珠朝思暮想的,然而此时,却有一层瑶烟氤氲在她的心尖,看不清前路。
  此时屋外传来妈妈尖锐的声音:
  “客官……唉唉唉……你们怎么能乱闯呢?我们这里怎么会有刺客?”
  “糟了,一定是他们追来了。”萧元胤皱紧了眉头,闷闷地说。
  如斯当下猜出发生了什么事,他是陈国的将军,在齐国的地界受了伤,此事非同小可。于是二话不说拉起他躲到自己床后,自己躲在床上。
  一开始她是想装病不开门,但一想不可以,她刚刚在大厅还好好的,现在若是装病只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于是乎,她下了一个史无前例的悲壮决定:
  她吊起了自己的嗓子,装作痛苦地喊叫,略带娇喘,好似平常在隔壁房间听到的声音,只不过,装得有点过,仿佛受到了虐待一般。
  楼下的妈妈听到如斯的声音心都被揪起来了,刚刚那个客人也太凶悍了吧,都不会怜香惜玉啊。
  同时三个来寻刺客的人也愣住,这声音是从轻舟阁传出来的,他们才刚走不久,如斯怎么就……
  相愿感觉不对劲,回头看到若藜与长恭也一头雾水。
  不过此时若藜心中另有想法,那个黑衣人行刺的目标只有长恭一个,跟她交手时只是做做样子,肯定不是拦路抢劫,而且看他的身形很像是萧元胤。如果是萧元胤的话,如斯姑娘缘何会如此轻易地让一个陌生人进她的阁子?凭她的直觉,如斯并不是一个轻浮的女子,她会这么做,除非是因为她认得萧元胤……
  想到跟萧元胤有关的女子,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明珠:
  如斯跟明珠长得如此相像?刚刚她还向自己暗示什么……
  会不会——如斯跟明珠——是同一个人?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先把长恭跟相愿引开再说,反正不能让他们找到萧大哥。
  “谁?”她唐突地朝开着的小轩窗方向喊了一句,立刻跑过去,尽管什么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看若藜出去,相愿与长恭两人也追了上去,可惜追了好久,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若藜有些抱歉地看着他们二人,怯怯地自责:“难道是我看错了?”
  长恭虽然感觉她今晚有些奇怪,仍选择了相信她:“看来他已经走远了,我们回府吧。”
  也只能这样了,相愿同样感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三人一同回府,各怀心事:
  王妃太过于奇怪,她是陈国公主这点不可不防。刚刚那个黑衣人只是想置王爷于死地,对她下手很轻,他们交手时只是点到为止,不知王爷有没有察觉。可这些日子跟她的相处并没有发现她有想加害王爷的意向,这太奇怪了。还有,二公子也对王妃有意,只是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王妃看样子并不知情,二公子心中一定很痛苦吧。相愿想着。
  那个黑衣人明显是冲我来的,我在朝堂上从未树敌,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周国或陈国的刺客,以他对若藜下手较轻来看,应该是陈国人。那个黑衣人的武功如此高强,我跟相愿联手才能伤到他,可见不是一般的刺客。若藜跟他交手时对他也百般相让,莫非……他们认识?长恭想着。他又想起若藜在突厥受伤时他从她袖中看到的密信,当时他不愿怀疑她,毫不犹豫地密信烧掉,而如今……
  元胤哥哥为什么会突然前来?他不是在侯安都麾下吗?怎么做起刺杀之事了?也对,现在南方战乱已平,他应该回建康了。他这次来刺杀长恭目的只能有两个,一个是太后想召自己回宫,便派人杀了她的夫婿,如果长恭死了,她便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另一个则是——齐陈即将有一场恶战,所谓擒贼先擒王,是皇上派人来杀齐国的将领的。若藜想着,不行,长恭一定不能有事,只要她在长恭身边,陈国的刺客便不敢轻举妄动。
  
  绛兰轩
  轻舟阁内
  冷寒的月光透过小轩窗染亮了阁子,照不尽许多愁。阁内的青竹案上狻猊在吞云吐雾,薄凉的轻烟缭绕。隐隐传来大厅里的笙箫之音、觥筹交错之音、环佩相碰之音……绛兰轩的喧嚣包裹着轻舟阁的淡然。
  如斯扯了一下衣物,衣衫不整地走出阁子,问妈妈要一些治外伤的药,妈妈知道这里的客人形形□,有些客人有特殊爱好,歌妓们很容易受伤,也没有起疑,只是面带关心的上前,想去捋如斯的衣袖:“孩子,让妈妈看看你伤到哪了?”
  如斯急忙抽回手,安慰她道:“我没事的。”
  妈妈急了:“孩子,你要是不愿意不用勉强自己,你可是绛兰轩的头牌,不用这么讨好他。你以前的傲气都去哪了?”
  如斯轻笑,她的傲气,她的冷漠,她的不肯屈服,都是为了他啊……
  可一切都变了……
  她摇摇头,不答,转身回到阁子里。
  她柔然为萧元胤上药,元胤静静地看着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痛。只是木讷的他没能感受到如斯的心意,他以为她只是因为自己曾经救过她才会对自己那么好。女孩子朦胧的心动,刻骨铭心的想念,重逢时难以抑制的喜悦他都察觉不到……
  上完了药,如斯轻抬似水般的明眸,望着萧元胤如炬的目光:“萧大哥,你还好吧,他们为何要追杀你?”
  萧元胤叹口气道:“齐陈边境将有战事,太后派我来刺杀兰陵王,并要我带溧阳公主回宫。”
  如斯拿着药瓶的手一颤,看来他跟自己有同样的目的。
  萧元胤看她的反映有些奇怪,于是问道:“明珠你怎么了?”
  如斯放下手中的药瓶,痛陈往事,从她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死在高长恭手里,到她跟母亲被被逼跳河,到她来到兰陵,成为绛兰轩的头牌……
  字字句句皆泣血。多少往事轻似鸿毛,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多少心痛重如泰山,回想起来却只在心尖轻点,匆匆晃过。
  “明珠,跟我走吧,回建康。”萧元胤认真地望着如斯。
  这是如斯等了许久的话,然而此时听他说出口,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她的仇人近在眼前,隐忍了那么多年,她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她点点头:“萧大哥,我会回建康的,但是是在手刃仇人之后。”
  萧元胤感慨于这个女子的坚毅,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孱弱的小女孩了,于是点点头:“我此次前来也是为了杀兰陵王,断了溧阳公主的念头,让她乖乖回宫,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好。”如斯展颜,倾城之色淡去了寒窗外的月华。
  “也不知为何,自从溧阳公主嫁给兰陵王后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虽会带给太后一些消息,但都无关紧要,太后猜她已经……”萧元胤叹了口气,说不下去。
  “若藜姐姐的确已经爱上兰陵王了。”如斯淡然一笑。若藜的眼神骗不过她,她那样一个聪敏卓绝的女子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表现出一副小女儿情态。
  “怪不得,没想到兰陵王竟有那么大的魅力,让她置自己公主的身份于不顾,置太后于不顾,置家国于不顾。”
  “爱上一个人,便只会为他伤心、为他欢乐、为他幸福、为他万劫不复……”如斯淡然说道,她从未想过自己在心上人面前吐露情意时会是如此坦然,仿佛经历千年,一切都尘埃落定,只是——他不懂。
  元胤静静看着她,他没有想到如斯竟如此痴情,忽而笑了:“到底是哪家的公子让我们明珠如此倾心?”
  如斯立住,不答。
  她望向窗外,月华如水浸竹簟,寒不过她的两行清泪。
  他不懂,什么都不懂,她要怎样告诉他自己的心?
  元胤见她不肯回答,只道她是害羞,笑道:“不说也罢,我们先商量一下怎么对付兰陵王吧。”
  如斯轻扬衣袖,背着他拭去眼角溢出的清泪,回首浅笑,明眸清澈:“我倒有一个好主意。”
  于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交代几句。
  元胤不太同意,这样做对他来说,有些——卑鄙,可又别无他法,于是说道:“好是好,只是——委屈了如斯姑娘你……”
  如斯摇头,恨恨地说:“我现在只想杀尽高澄的家人,只要高长恭死,我没有什么怨言。”
  
  兰陵王府
  月下的长廊曲折迂回,湖心亭几筑,弱水缓缓穿过桥下,风吹未留痕。
  长恭还在书房看兵书,若藜先回房,忽而看到一个黑影从房顶越下,她心中大惊,连忙追上。
  长恭正在书上批注,忽听有人来报,说一个叫如斯的姑娘来找他。
  长恭心下疑惑,她那么快就告诉郑璟他们交代的事了?于是吩咐下人:“快请。”
  看如斯走进书房,长恭虽知她长于烟花之地,但没有丝毫鄙夷,依旧以礼相待。
  只是她的眼神,缘何带着恨意?
  “如斯姑娘请坐,这么晚了来府上有何贵干?”长恭问。
  如斯并没有坐下,而是缓缓走到长恭面前,眼神渐渐变得妩媚,流动着春光无限,她的樱唇微扬,娇俏的身躯向面前英俊挺拔的男子移去,拆去头上的兰蝶碧丝琉璃步摇,青丝散下。接着粉色丝质褙子滑落,雪白的臂膀暴露在轻寒的空气中。
  “如斯姑娘自重。”长恭大惊失色,可如斯已经走到他面前了。
  如斯将手环住长恭的脖颈,将一根淬了毒的无影针刺进去,仰头望着他,吐气如兰:“王爷好生薄情,如斯这样的女子都看不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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