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曲尽

第70章


  
  “我知道。”
  
  “你知道?”
  
  “我就是李幼敏,你的妻子。”小荔枝紧紧握住他的手。
  
  “你……”延宗话音未落,已经昏过去了。
  
  河间王府
  
  一身缟素的长恭默默立于孝瓘的棺木旁。风住云黯,他从未如此畏惧过死亡——大哥死的时候他还是个无情之人,现在,他宁愿他所有的感情都不要回来。
  
  没有感情,就不会伤痛,而现在,痛楚如此清晰。
  
  那个在枯草丛中捉绒兔的哥哥不见了,那个跟他从小玩到大的哥哥永远闭上了双眼,那个看他受伤会哭的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得知三哥死讯后便一直昏迷不醒的长公主,闭上了双眼——她这辈子受的苦,都不及这次的打击来得大。她上半辈子在为父亲活着,下半辈子在为三哥活着,以后,她要学着为自己而活了。
  
  二哥韬光养晦得彻底,延宗生死未卜,现在,他必须要挺起这个家——这个家的长子没了,嫡子没了,他该站出来了。
  
  正在这时,一个身着粉色衣裙,打扮得漂亮、甚至可以说清纯的女子来到大厅,长恭看到她按捺不住心中燃烧的怒火,拔剑指向她——“你这个贱|人,我三哥待你不薄,为何要诬陷他!”
  
  芷菡没有丝毫反抗。
  
  “他发丧的日子你居然穿红衣!”
  
  “叔叔,你杀了我吧。这样,我就可以去见孝琬了。这是我们初次相遇时我穿的衣服,他说他最喜欢我穿这件衣服。”
  
  长恭怒不可遏,剑已经架在她脖子上,“你还有脸见他!”
  
  “四叔叔不要杀我娘。”正礼跑来抱住长恭的大腿,长恭手一颤,看到若藜站在门口——是她带正礼来的!
  
  “长恭,我相信三嫂……”若藜也上前相劝,长恭看了一眼哭得不成样子的正礼,心生不忍,若藜又劝,“正礼已经没了父亲,你想让他没有母亲吗?”
  
  长恭的剑刚要放下,却被芷菡紧紧抓住,他诧异地看着这个女子,只听芷菡说了一句“帮我照顾正礼”。说完抓住剑身刺入自己的心脏,倒在孝琬的棺木旁。
  
  长恭愣住,看着鲜血从剑尖滴落,一滴一滴,穿透了时空。
  
  若藜上前捂住了正礼的眼睛。
退兵
  长恭安葬了三哥和陈氏,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心痛无以复加,心太累了。他的希望一点点被吞噬,他依赖的信仰似乎轰然倒塌。
  
  他昏了过去。不知梦到了什么,眼角有泪滑出,若藜给他擦着。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在梦中流泪,第一次是他们成亲那天晚上,他梦到了自己的母亲,这一次,他又梦到了谁?
  
  他跟三哥一起长大,却因嫡庶的不同获得了不同的待遇,然而他从未对此生怨,恐怕只是为了一个情字——三哥虽骄傲甚至狂妄,但他始终将长恭看做最重要的兄弟,长恭懂的。
  
  这份情无可替代,她也不能。
  
  她只能陪着他走出阴影,随着韶光流逝,让这些往事散去。可是她错了,长恭醒来后依旧没有从悲痛走出——看到长恭连假装微笑都做不到,若藜再也忍受不住,她要去找和士开算账。
  
  齐宫
  
  和士开从胡太后宫里出来,却被一个黑影拦住去路——他看清了若藜,恢复镇静,“原来是兰陵王妃啊,这么晚了找我有何贵干?”
  
  “杀你啊。”若藜的声音仿佛无所谓。
  
  “杀我?杀了我你以为你能活着出宫吗?”和士开冷笑。
  
  “无所谓啊。”无所谓,只要除掉你这个小人。
  
  “王妃,你看这是什么?”和士开拿出一个护身符,护身符上刺着‘藜’字,若藜怔住,这是当年在鸡鸣寺她送给明珠的,怎么在他手里?她明明已经让明珠去潋云村找师兄去了,莫非——明珠在他手里?
  
  看到若藜的表情,和士开心里有了底,“王妃,这可是如斯姑娘的东西。她现在在我手里,若她突然暴毙,看你们跟太上皇如何交代,我会让你们百口莫辩……”
  
  若藜不担心他的要挟,但她担心明珠——那个身世飘零的女子,她一生经历太多坎坷,她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好,我不杀你,你放了她。”
  
  “成交。”
  
  “我如何信你?”若藜将剑架到他颈上,她一定要让他尝到担惊受怕的滋味。
  
  “过些日子月圆之时我会派人送她回王府。”和士开腿开始打颤,“不信就要我命好了。”
  
  若藜只得回府,刚进门便看到长恭立于前庭等她。
  
  “你去哪里了?”他问,她这几日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她离开后才发现身边如此空虚。
  
  “我去找和士开了。”若藜实话实说。
  
  “什么?”长恭吃了一惊,这是从他醒来若藜看到的他的第一个表情,“这个小人在朝中一手遮天,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你怕他?”若藜不满,虽成为公主,但江湖气未减。
  
  “有用吗?太上皇在的一天,他就死不了。你这样做,只能让他萌生害你的想法。”长恭明白,一个昏君背后,不是站着一个女人,就是站着一个太监,或者一个佞臣。①
  
  “我才不管那么多,我只想杀了这个小人,给你出口气。”若藜的目光倔倔的。
  
  “我没事的。”长恭摇了摇头,他方才发现他在颓废的这段日子,也在折磨着她,折磨得她失去了理性。
  
  “我没事。”他重复,他不能有事,因为她不能有事。
  
  两年后,齐宫
  
  高纬来到皇后宫里,小雪正在拿着之前在晋阳时长恭闲来无事给她刻的梨木小兔,泪眼渐渐模糊。
  
  “小雪。”高纬从身后抱住她,小雪大惊,忙站起来,看到是皇上来了忙收起那个木雕。
  
  “你在看什么?”高纬好奇,可小雪执意不让他看。高纬敛起笑容,“你是朕的皇后,心却不在朕这里,你让朕情何以堪啊。你老实告诉朕,你一直都惦记着高长恭是吗?”
  
  出乎他的意料,小雪看了一眼他,蓦地站起,将木雕扔出窗外,回头微笑——看不出是强颜欢笑,“皇上说哪里的话,臣妾心中只有皇上一个人,臣妾只当兰陵王是兄长啊。”
  
  “当真?”高纬闻言大喜——这个漂亮的皇后真的喜欢他!小雪强忍住稍不留心便会喷薄而出的心痛,依偎在高纬的怀里,“当然,臣妾是你的皇后啊。”
  
  高纬大喜过望,抱紧了她,命一旁的侍婢穆黄花退下。穆黄花看了一眼被皇后扔到窗外的木雕,褐色玛瑙般的眼珠一转,心中有了想法。
  
  高纬正欲跟小雪亲热,忽听内侍通报,“太尉大人求见。”
  
  高纬不满,“没见朕正忙着呢吗?”小雪推推他,“我爹一定有什么紧急的军情来报,你还是让他进来吧。”高纬一挥手,“罢了,你们父女也好久没见了吧。传太尉。”
  
  斛律光来到后宫中,正想训斥皇上不问政事只知流连后宫,忽而看见他怀里抱着自己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如何开口。
  
  “太尉大人有什么要禀报的吗?”高纬心情不错,态度也很好。
  
  “陈国集结大军来到荆州一带,似有所图。”斛律光如实以告,荆州一带是齐陈周三国交界处,陈国军队在那里驻军着实可疑。
  
  高纬毫不在意地一挥手,“战场上的事太尉大人跟兰陵王定夺就好了。”忽而想到一个主意,说,“这样,不如让兰陵王领兵迎战。”说完看了一眼小雪,可从她脸上看不出她的任何感情。
  
  “那臣这就去安排。”斛律光请辞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幼女,她的眼神变了许多,不复幼时的清灵,她已然没了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可爱。他不知道女儿这两年都经历了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心直口快的率性女孩了。
  
  长恭入宫后,听到高纬的任命自然推辞,一来他威名太盛,怕引起这个本来就对他无好感的堂兄弟猜忌,二来,陈国是若藜的国家,这些年他一直在回避跟陈国军队的交锋,请求守齐周边境。
  
  高纬看了小雪一眼,小雪假装没看到,却缓缓开口,“尚书令大人,你想抗旨吗?”语毕回望了一眼高纬,高纬的神情明显是非常满意。
  
  长恭无奈接受,想趁若藜不在时独自前往荆州却被她发现。若藜上前,直视着他,“不是说不离不弃吗?一起走。”
  
  “可是……”
  
  “没什么可是,陈国的将领是谁?”
  
  “到仲举。”
  
  “他……”若藜低头沉思,计上心来,“我有办法让他退兵。”说完书信一封要人送往建康——皇上的亲妹妹信义长公主那里。
  
  荆州
  
  长恭立于风口,雪白的长袍猎猎作响,他问探子,“陈营有什么异动?”
  
  “回尚书令,韩子高突然来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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