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曲尽

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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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栢谷回邺城后,长恭以贪污自秽,一时兰陵王府门前行贿的人络绎不绝。
  
  若藜知道长恭的用意,也不多管,她只要安生过日子就好了,这是长恭希望的,也是她希望的。可是他们忘了——
  
  “真想抛去这一切虚无的头衔,跟你一起隐居起来,每年春暖花开的日子,都有你为我斟一杯清酒。”
  
  这种高百年式的隐于朝的生活迟早会被现实狠狠捏碎,被乱世践踏。
  
  如斯受尽折磨的身体渐渐好转,有人看到这个美貌女子,告诉了想溜须拍马的人,一时间兰陵王府堆着绫罗绸缎、长裙钗黛无数。
  
  一天一个拍马之辈来送金玉翡翠,要是平常长恭自然不会收,如今当然笑纳。
  
  这时那个官员看到若藜出来,立刻起身赞叹,“王爷的娇妾真是美啊,真真跟个天仙下凡似的。”
  
  “妾!”若藜瞪了一眼长恭,“小罐!我什么时候成妾了!”
  
  长恭一扬线条分明的下巴,示意她不是他说的。若藜转而去瞪那个官员,那个官员吓得赶紧跑掉——这哪是天仙,分明是张牙舞爪的魔鬼嘛。
  
  广宁王府
  
  孝珩听到了长恭以贪污自秽之事,叫相愿去找长恭。相愿会意,去了兰陵王府。
  
  相愿来到王府时正看到长恭送一个行贿的官员出去,此时的他春风满面毫无压力,一点都不似从前对这种事颇为抗拒,于是上前问他:“王爷你拿着朝廷的俸禄,何故如此贪残?”
  
  长恭默然。
  
  相愿又说:“莫非是因为芒山大捷,恐怕因为威名太盛被皇上猜忌,才以贪污自秽?”
  
  长恭方才点头。
  
  谁知相愿摇头,笑了:“朝廷若猜忌王爷,王爷你这样做正好让他们抓到小辫子——可谓求福反以速祸。”
  
  长恭想了片刻,透过小轩窗,看了一眼庭院中教正礼练剑的若藜,向相愿下跪请教安身之术。
  
  相愿忙扶起他:“王爷使不得。”
  
  他看到了庭院中的王妃,笑着说,“王爷最好在家养病,不要干预政事了。”
  
  你想做的,你二哥会帮你做,你只需好好陪着王妃——相愿想把孝珩的话都告诉长恭,最后却吞了回去——因为广宁王,好像并不像让他们知道。
  
  相愿明白过来,比起兰陵王妃,广宁王更关心的是兰陵王。
落雕
  武平二年,周国来犯,挂帅的是韦孝宽。
  
  听到韦孝宽的名字,长恭有些按捺不住心中被挑起的弦,想出战却不得不压住这个念头。
  
  若藜看出他有些隐不下去的念头,问他到底怎么了。
  
  “父王常说,祖父临终遗言——高家跟宇文家的仇,太远太长,他们这一辈解决不了,要靠他们的子辈跟孙辈。我是父王引以为傲的儿子——我想去会会韦孝宽,祖父的死多半也是因为韦孝宽。”
  
  “长恭……”你不是要完完全全地隐退吗?若藜想问,忽而看到他闪烁着玳瑁般光芒的双眸,她明白过来——一个不到而立之年的年轻男子,谁愿意就这么归隐下去?
  
  “藜儿,就一次、就这一次,让我为祖父报仇!”
  
  “不!”出乎长恭的意料,若藜这次坚决地反对。以前她总是顺着他,但这次不行——既然要隐,就要隐得彻底,毕竟,一丝一毫领兵在外的念头,都可能将他置于死地。
  
  “藜儿……”长恭明白她反对的原因,但是祖父的仇、高家的耻辱——他放不下啊。
  
  “没什么放不下的。”若藜劝他,因为放不下三个字,她已经失去师兄了,现在,她不能没有长恭,“斛律将军宝刀未老,一定能击退韦孝宽。”
  
  长恭摇头,“论打仗,韦孝宽不是斛律伯伯的对手,但是韦孝宽这个人善机变,或许会对斛律伯伯不利。”
  
  “或许会的事就不要多想了嘛。”若藜笑了,“斛律将军是国丈,既有威望,又有战功,朝中谁敢对他不利啊。”
  
  长恭不复多言,只是看着窗外一只寒鸦飞到枯枝上落脚,扑棱了两下翅膀,随即又飞走了,心中的不安升腾起来。
  
  可是他必须要为了若藜好好地将自己隐起来——大隐隐于朝。
  
  如长恭所料,韦孝宽败在斛律光手里,但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长安,周国皇宫后花园
  
  刚打了败仗回宫的勋州刺史韦孝宽伏地长拜:
  
  “罪臣无能,愧对圣上重新启用之恩。”
  
  “刺史大人快请起。”宇文邕忙扶起他,“斛律光早立威名,是个常胜将军,这次是难为你了。”
  
  “谢圣上不杀之恩。”韦孝宽起身。诚然,此时的他已然没了与高欢在争战玉壁时的雄姿英发——那时他羽扇轻摇,笑看大厦崩于前。而如今……败军之将不足言勇。
  
  战场上不如人并不代表一切,他还是那个善用计谋的韦孝宽,他向宇文邕提议:“圣上对罪臣如此袒护,罪臣羞愧难当。现有一计,不知皇上纳否?”
  
  “什么计策?”宇文邕忙问。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举。”韦孝宽竟说出一首诗来。
  
  “何解?”宇文邕隐隐约约猜到一点,要他点透。
  
  “百升就是一斛,明月是斛律光的字,加起来就是斛律光的名字,此句说他将会占领长安,一统北朝。而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举,是说斛律光会代替高家兴尊!”韦孝宽脸上恢复了光彩,“以伪齐君主多疑的性格,听到这样的预言一定会给斛律光找麻烦的,释了他的兵权还是次的,说不定还能帮我们杀了他。”
  
  宇文邕微微颔首,“让高纬帮我们除掉他再好不过了。”
  
  “有方伎言亡高者黑衣,看来所言不虚。”宇文邕展颜,黑色长袍猎猎作响。
  
  “可惜兰陵王常称病不出,隐于朝堂,要不然连他也可以除掉。”韦孝宽还是有些遗憾。
  
  “他……不急……”宇文邕摇摇头,墨色眸子仿佛藏匿深渊,深不见底。他想起若藜为他挡剑的一幕,她是那么地毫不犹豫。一瞬间,他不想让这个男人死——他死了,那个痴情的女子一定会随他走的吧。
  
  她不能走,她一定要等他攻下伪齐!
  
  世间情字归何解?纵帝王将相也难参。
  
  韦孝宽令谍人将这几句预言反诗传到邺城,一时间邺城小儿都会唱这首歌了。这首诗很快传到宫中,他们也没料到,竟有人在齐国宫中帮他们添油加醋——
  
  “盲老公背受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
  
  续这句话的正是祖珽,高纬问祖珽到底怎么回事,祖珽找来高纬的乳母陆令萱帮腔:“这件事民间都传遍了。”
  
  祖珽跟高纬解释:“百升者,斛也。盲老公,说的是臣。饶舌老母,似在说您的乳母。斛律家族尽出名将,明月尤甚,声震关西。他的女儿是皇后,儿子娶了公主。当真纵是谣言也可畏啊。”
  
  祖珽陷害斛律光是因为两人有恩怨在前——祖珽的权倾朝野让斛律光颇为不满,对他非常轻视。祖珽察觉后私下里贿赂斛律光的奴仆问斛律光对他的看法,那个奴仆回他说——“自您掌权以来,相王常常抱膝而叹:‘盲人入,国必破矣!’”祖珽非常害怕斛律光对他不利,所以一听到邺城里有传他的谣言,便想先下手为强。
  
  现在皇上对斛律皇后寒心,他便铤而走险,跟利益一致的陆令萱一起,意图将斛律光置于死地。
  
  然而斛律光虽贵极人臣,却生性节俭,不好声色,很少接见宾客,更是杜绝馈饷,不贪权势,上朝时言论挑不出毛病。士卒有罪,只是大杖挝背,从未妄杀,众将皆争为之死,没人会背叛他。
  
  简直一点毛病都没有……祖珽很气愤,不过,没有缺点也足以置他于死地,况且,他还有陆令萱的帮忙。
  
  陆令萱是高纬的乳母,被高纬封为郡君,之前穆黄花想出位,去讨好陆令萱,陆令萱看高纬宠爱穆黄花,便将穆黄花收为养女。在穆黄花生下皇子高恒后,陆令萱建议高纬封穆黄花为弘德夫人,还让高纬将高恒交给斛律皇后作为养子,这样便使高恒名正言顺地成为太子。穆黄花的儿子成了太子,自然对陆令萱感激不尽,二人关系更近。
  
  小雪明白她们的计谋,也不想多管,她还在等着自己被忽略、甚至被废,只是她没想到,她的被废连同着父亲的死亡……
  
  皇后寝宫
  
  出乎小雪意料,高纬居然来看她了,她冷冷道,“听说弘德夫人送给你一个女子,被你宠得不得了,今日怎么想起来看臣妾了?”
  
  “你吃醋了……”高纬心里竟有一丝开心。
  
  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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