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馨辰

轻纱漫舞的厢房，本该是莺声燕语、酒醉欢娱之地，此时却处处萦绕不寻常的肃穆气氛。厢房大门紧闭，轻阖的木质门窗外偶尔传来楼下客人的起哄欢呼声。
    夜凡辰一行人围坐在红木桌边，原先陪酒的伊言四人却已离开席位，整齐地站在了方才进门的中年妇女身后。片刻之前还殷情劝酒的四人此时却满脸认真警惕的神情，与她们鲜艳妩媚的打扮隐隐透出一丝不协调，她们却似乎毫不为意。
    虽心里明白面前的中年女人正是他们要找的人，夜凡辰等人却并未说话，只是同样一脸认真地回看对面几个风韵各不相同的女子。
    良久的对视后，性急的伊情终于按捺不住，率先打破沉默道：“你们到底是何人？”
    闻言，夜凡辰轻轻一笑，淡然开口回道：“这个问题，你还是问你们的掌柜吧。”边说，夜凡辰边转头看向伊情身前的中年女子。
    看着夜凡辰一副悠闲淡然的样子，伊情疑惑地看向一旁的中年女子，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伊妈妈，你知道他们是谁？”
    被称作“伊妈妈”的中年女子却并未理睬伊情的问题，眼睛直直盯视着夜凡辰等人，冷笑一声后方开口道：“不知开明朝的四皇子和七皇子同时光临本店有何贵干？”声音沉稳冷静，让人不禁佩服起眼前这个女子。
    “开明朝皇子？！”听到中年妇女的话，伊情等人皆是惊讶万分，连一向冷静婉约的伊言都难掩惊讶神色。
    见众人皆是一脸惊讶，夜凡辰扬唇一笑，对着中年女子道：“早听说女伊族有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将军伊丞卓尔，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哼，卓尔乃区区女伊族将军，又怎受得起开明朝四皇子如此夸奖？”见夜凡辰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伊丞卓尔也不再掩饰，大方地向夜凡辰等人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既然大家知根知底，也就无须再多客套，不知四皇子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伊丞卓尔微笑着开口，见夜凡辰眸光微闪，她唇角一扬，又补充道：“我想一定不是为了来给我们女伊族增添后代的吧？”
    果然，听到伊丞卓尔的最后一句话，夜凡辰和夜凡皓脸色皆是一变，眼神担忧地看向身旁的馨瑶和宁儿。见夜凡辰和夜凡皓不自禁慌神的样子，伊丞卓尔心中窃喜，脸上却依旧故作镇定。
    “咳咳~~”夜凡辰尴尬地干咳两声后，恢复一贯冷峻严肃表情，深邃双眼看向伊丞卓尔道：“我开明王朝与女伊族一向交好，为何此次女伊族竟背叛我开明朝，转而帮助北気族攻打漫风城？”
    “哼！要不是开明朝欺人太甚，我女伊族岂会选择让自己的同胞在战场上冒险？！”听到夜凡辰的问话，伊丞卓尔激动地开口。晶亮双眼怒火燃烧，全然不复方才镇定典雅的模样。
    屋内气氛一时尴尬，夜凡皓见状，赶紧用温和爽朗的语气化解尴尬道：“伊丞将军，我开明朝对女伊族一向友好，每年都会给女伊族送去各种补助，不知为何伊丞将军会如此说，其中大概是存在什么误会吧？”
    在夜凡皓讲话的空当，伊丞卓尔情绪已慢慢平复，但出口的语气却依然冰冷异常：“哼，补助？女伊族已经3年没有拿到过开明朝的补助了！因为开明朝没有兑现补助的承诺，我的族人们已经快连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了了！请问开明朝的友好在哪里？”
    “没有拿到补助？”夜凡辰剑眉紧所，依稀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一层冰霜渐渐覆上他深黑的瞳眸。
    “三年前......”夜凡皓低声重复伊丞卓尔的话，低头暗暗思索，亦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于是抬头对着伊丞卓尔道：“伊丞将军，既然没有拿到补助，为何不派人到京师打探清楚？”
    “京师？我们已经派了不下10人去过，可却从来没有人能回来过！”想着那些很可能已经枉死路途的族人，一层薄薄水雾蒙上伊丞的双眼。
    “一定是刘威风搞的鬼！”夜凡辰愤怒开口，重扣桌上的拳头将面前的茶杯震得猛烈颤抖，在场众人皆是一惊，唯有馨瑶表情如常，右手坚定地覆上了夜凡辰愤怒的拳头。馨瑶手心的温度让夜凡辰眼中的冰霜渐渐消散，语气也不像之前般愤怒冰冷：“三年前正是刘威风接任漫风城知府之时，补助一定都是被他私吞了。至于去京师报信的人估计也已被他......”
    夜凡辰没有把话讲完，抬头见伊丞卓尔等人神情悲伤，心中怒气更胜，脸上表情却异常冷静。
    良久的沉默后，伊丞卓尔抬头看向夜凡辰等人，之前眼中的悲伤已经不见踪影，转而是浓浓的坚定神色：“要我们女伊族退兵也可以，但是我们有两个要求。”
    “说。”夜凡辰亦坚定开口。
    见夜凡辰等人认真坚定的模样，伊丞卓尔唇角扬起一抹淡笑道：“其一，之前开明朝拖欠的三年补助必须全额补上，今后每年的补助额也要提升到往年的2倍。”
    “没有问题。”夜凡辰毫不犹豫地答应。
    夜凡辰的果决让伊丞卓尔眼中现出欣赏神色，唇角笑容也更胜，顿了顿，她继续道：“其二，希望开明朝的夜凡辰皇子可与我女伊族公主结亲。”
    没想到伊丞卓尔竟会突然提出如此要求，众人皆是一惊。深知此时如果拒绝伊丞卓尔的要求，之前与其的谈判皆将作废，众人都不敢贸然开口。沉默半响后，一直在夜凡辰身边静静听着的馨瑶对着伊丞卓尔抬眸一笑，温婉的声音也随即出口：“伊丞将军，我开明朝四皇子已有婚配妻子，即使公主嫁于四皇子也只能当妾，这岂不是委屈了公主？”
    看着馨瑶一脸从容的开口，伊丞卓尔脸上亦浮起淡然的笑容：“这位公子大概不知道，我们女伊族的婚配与开明朝不同。与四皇子结亲不是要和四皇子回开明朝生活，只要四皇子答应与我们公主为女伊族诞下女婴即可。”
    被伊丞卓尔的话微微惊到，馨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神色，脸上却依然强作镇定地微笑道：“为何伊丞将军要执着于四皇子呢？”
    似乎早料到馨瑶会这么问，伊丞卓尔脸上笑容更胜，出口的语气也更加坚定响亮：“我等早听闻开明朝四皇子不仅英俊倜傥，更是智勇双全，要是能与我公主结合，必能诞下天之骄女。况且，如若我女伊族王族中有着开明朝皇室的血脉，开明朝官员也就不敢再私吞给我们的补助了。”
    伊丞卓尔一字一句缓缓道来，句句在理，虽此时身着一袭艳丽女装，却仿佛让人看到了她战场上英明冷静的模样一般。
    知道伊丞卓尔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馨瑶定了定，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而认真，一旁的夜凡辰见状，伸手默默紧握住馨瑶微微颤抖的手掌。
    “伊丞将军，很遗憾，我们无法答应你们的第二个要求。”馨瑶一字一句坚定地开口，宁儿等人皆是惊讶又疑惑地看向馨瑶，她却似乎浑然不觉，只是眼神坚定地看向伊丞卓尔。
    “哼，那就别怪我女伊族继续和北気族合作攻打漫风城了！”没想到馨瑶竟会如此坚定地拒绝自己的要求，伊丞卓尔惊讶之余，愤怒地开口。
    看到伊丞卓尔激动的样子，馨瑶扬唇一笑，眼神更加坚定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妨告诉伊丞将军，开明朝皇上已经派10万精兵赶往漫风城，明日士兵就可全数到达，而女伊族和北気族总共士兵加起来不过5万多，其间的胜负结果，伊丞将军应该能够猜到吧？”
    听到馨瑶的话，伊丞卓尔反而镇静下来，一丝冷笑扬起，她语气傲慢地道：“这位公子，你难道不知道之前土风岭一战，漫风城2万士兵就是被我女伊族2000兵士打败的吗？”
    见伊丞卓尔一脸得意神情，众人皆回头看向馨瑶，夜凡辰将馨瑶的手紧紧握住，正欲开口为其解围，馨瑶却轻轻回握他的手，抢先开口对着伊丞卓尔道：“伊丞将军，我开明朝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其士兵皆可以蒙眼上战场。之前漫风城将士之所以会一败涂地是因为不忍伤害女兵，但如若是看不到眼前女兵的模样，伊丞将军认为胜负又会如何呢？”
    “你！”不曾想到看似柔弱的馨瑶竟能说出如此强势而又掷地有声的话，伊丞卓尔想要反驳却发现无从反驳，她内心也深知此时的主动权已落入夜凡辰等人的手里，而将局势瞬间扭转的，竟是眼前这个装着男装的“柔弱女子”。
    “开明朝果然人才辈出，连女子都这般有胆识和魄力。”见伊丞卓尔一时无言以对，一直站在她身后默默无语的伊言缓缓走到伊丞卓尔身边开口道。虽依旧是方才的打扮，此时的伊言却让人无端端感觉多了几分贵气和不俗。
    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身如此轻易便被看破，之前一直镇定不已的馨瑶双脸微红着低下头，身旁的夜凡辰眉眼含笑，满是爱怜地看向身边娇羞的馨瑶。
    伊丞卓尔见伊言走上前，眼中略带惊讶地低声开口：“公主，你怎么......”话未说完，伊丞卓尔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赶紧转头看向夜凡辰等人，果见众人皆是一脸惊讶神色，连之前因为被识穿女儿身而害羞低头的馨瑶此时也是一脸惊讶地看向自己和伊言。
    见已经隐瞒不住，伊丞卓尔果决道：“各位，这便是我女伊族的伊言公主。”
    听到伊丞卓尔介绍自己，伊言微微点头以示礼貌，脸上的笑容更加淡然恬静。见夜凡辰等人依旧是一脸惊讶，她语气温柔地开口道：“伊言并非有意隐瞒身份，望各位见谅。”
    “哪里哪里，眼下局势复杂，公主选择隐瞒身份也属正常之举。”夜凡皓爽朗的声音响起，化解掉众人方才的尴尬。
    见众人已从惊讶中回到神来，伊言脸上表情变得严肃，转头看着夜凡辰认真地道：“四皇子，我们的第一个要求你们真得可以做到吗？”
    见伊言满脸认真，夜凡辰亦坚定地看着她的双眼道：“可以。”
    听到夜凡辰坚定地承诺，伊言放心地一笑，继而声音稍显轻快地道：“既是如此，我们今晚就会撤兵。”
    “公主......”听到伊言如此轻易便做出承诺，伊丞卓尔在一旁焦急地阻止，伊言却微抬右手示意她噤声。伊丞卓尔无奈，虽还有满腔话语却也只得乖乖闭口。
    伊言见伊丞卓尔不再多语，转头看向馨瑶，眼中浮起钦佩与羡慕的语气道：“四皇子能有你这样的妻子，真让人羡慕。”
    没想到伊言不仅早已看穿了自己的女儿身，更是猜到了自己和夜凡辰的关系，一向淡然镇定的馨瑶再次羞红了脸，想到之前为了“报复”夜凡辰来妓院而做的幼稚举动，更是羞愧地不敢抬头。一旁的夜凡辰见状却是满脸温柔笑意，伸手将馨瑶揽入自己怀中。
    “能娶馨瑶为妻，确是我今生最大的幸事。”夜凡辰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意。直白的话语让众人纷纷惊讶的同时又个个羡慕至极，一旁的夜凡皓亦情不自禁地将宁儿的双手紧紧握住。
    屋内的气氛一时变得甜蜜而轻快。
    谈笑一会儿后，风影轻声提醒夜凡辰：“爷，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恩。”夜凡辰轻声回答，继而转头对着伊言等人告别：“伊言公主，伊丞将军，时辰已经不早，恕夜凡辰等人要先行告退了。”
    伊言和伊丞卓尔相视点了点头，也不再多留，对着夜凡辰等人道：“各位一路小心。”
    说完，夜凡辰等人便纷纷起身向门口走去，临出门前，夜凡辰回头对着伊言等人道：“若公主有事联系，请通知伊人楼对面的云来客栈的掌柜。”
    早就听闻云来客栈其实是开明朝皇子的秘密情报机构，伊言默默点头后便不再多语。
    走出客栈，月亮高悬空中，皎洁月辉下，几人的倒影显得格外清丽无华，如一幅幅美丽的剪影在地上轻轻移动。剪影中有两双手紧紧交握着，似在承诺着今生永不放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