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泣血

第249章


    而之后,荆钗的话尚未说完,却是遭到了伯阳的拒绝,因为他知道,荆钗接下来要说的,便是让他将莺莺放回去,以换取段素英的感激,继而让粮草通过,并为之护航。
    事实上,荆钗的确是此意,她想迪鸾好,想赏画好,想段素英好,也想莺莺好,她说,相公,不要再造杀孽了……
    伯阳不置可否,即使她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疼惜,然,那而后充斥的情愫,却是她完全看不懂的,像是有苦衷……可,又不像……
    而后,他只宠溺道一句:
    “丫头,这些事儿……我来处理就好……”
    可,她怎会同意?
    莺莺害的是她,她才是当事人,岂能坐视不管?
    是以,伯阳前脚出门,她后脚就收拾好,待段素英到了医圣谷,荆钗便是带上凤泣血与他一道儿去了祖陵。
    祖陵园里,躯干硕大、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莺莺与来福祖孙俩,正在煮早饭,一条鱼、一碟花生米、两碗饭、一罐小米粥。
    如此简单,却是如此温馨。
    站在陵园门口,呆呆望着百步开外的祖孙俩,荆钗突然觉得自己来错了……
    “姐姐怎么了?”段素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荆钗仍旧望着那语笑嫣然的祖孙俩,似是自语,似是说与段素英听:
    “她很开心……来福伯也很开心,他今天没有喝酒……”
    “嗯?”段素英听得有些懵然。
    “府中人、甚至是这城里认识来福伯的人皆是知晓,他很是贪杯,只要是酒,不管好赖,他都要,且,日日不离、时时在手……”荆钗似是怕被发现,偷偷退身,将身形半隐于门口刻有“石家祖陵”的大青石后,段素英不明所以,亦是跟着退身,却听荆钗道:
    “他耍赖要酒喝的事儿,还少?”
    看到她朱唇畔微微勾起一抹惬笑,段素英竟是看得有些怔愣,这神情,与他的娘亲,怎的如此相像!
    他的娘亲,说起来安,亦是会有这般神情。
    “每每都是他讨了人家店里的酒,耍赖不给钱,却说,是他忘记了……
    而相公,向来不会说他什么,总是会令安大哥将钱送去与酒家,且,来福伯还有一个习惯,从来不喝石家名下的酒铺子里的酒。”说到这里,荆钗眼眸中的苦涩,令段素英回了神,她的声音,竟是有些软了:
    “因为,他想让相公在意他……他觉得如此……他就还是当年那个驰骋沙场的副将,就还是那个有能力保护自己儿孙的来福副将……”
    “……”段素英默然,他懂,将门爵府里,建功立业,才是安身立命之所依。
    深呼吸,荆钗调整自己的思绪,继续道:
    “相公说,来福伯整日里那般醉生梦死的,便是不想真正记忆起什么……他的儿子……他的儿媳妇……他的孙女儿……”
    如此,段素英仿似明白了一些,他问:
    “阿影……听说,当初是她自己要来做线人的……”
    “嗯,”荆钗应声,望着满面灿笑的莺莺,她回答:
    “因为她想她最亲的爷爷好……”
    恍然,段素英终于明白,为何莺莺会那般惧怕事情败露。
    当初,他将暗中派人查证来的线索有所指地说与莺莺听,他希望能看出来一些蛛丝马迹,她的反应,竟是那般强烈,几乎有些崩溃的她,直接告知他,她就是石家的线人。
    惊讶的同时,他是有些摸不透她的想法,如今,他算是相信了她那句话。
    她曾说,这个世上,她最了解的人,便是他。
    她说,他不做没把握的事儿,那般机密的线人之事,他肯说与她听,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怀疑的是她,他在试探她。
    所以,她要先学会承认,学会在他下手之前保护自己。
    她,选择将真相告知他,并,与他商讨摆脱石家的计策,她还说,她可以付诸实施,他只要耐心等待她的好消息即可。
    而,令他想不到的竟是,莺莺选择的,是对荆钗下手。
    伯阳不会容忍,即使是他段素英,亦是不能容忍。
    在他的心里,荆钗占据的位置,是仅次于他的娘亲的,甚至有时,看到荆钗,他就能下意识想到她的娘亲……
    又或者,偶尔,想念他的娘亲,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想去见荆钗……
    “拿去吧……”听到荆钗的话,段素英回神,眼前,是荆钗纤纤玉手中莹白的凤泣血:
    “带上莺莺,赶紧离开……”
    就在段素英尚未反应过来时,荆钗将凤泣血轻轻按在了他的掌心,没有任何的眼神,转身离去:
    “从地宫走,莺莺知道怎么离开这里……”
    “……”震惊、诧异、欣喜……
    段素英一时竟是反应不过来,而待他真正反应过来之时,却是荆钗已经在百步开外了:
    “姐姐就不怕我将凤泣血据为己有?”
    “你不会!”荆钗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丢下这么一句,云淡风轻。
    “……”激动到不知说什么,直到荆钗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段素英才反应了过来,喃喃低语,却是郑重到不能再郑重:
    “谢谢姐姐!”
    “阿英!阿英、阿英……”莺莺焦急的唤声,就在耳畔,却是,唤不回痴痴望着没有人的宽阔青石板道尽头的段素英。
    “阿英,你怎么来了!”莺莺欣喜,抱住了段素英的胳膊:
    “我与爷爷正说着你呢,你就来了……”
    一低头,瞧见他掌心的凤泣血,莺莺顿时瞪眼,惊呼:
    “凤泣血!”
    “走!”段素英不给莺莺反应的机会,拉上她就往园内跑。
    莺莺一头雾水,惊喜,顾不上;诧异,来不及;懵懂,是真的。
    段素英只丢给来福一句话:
    “爷爷,我带莺莺回家,稍后会与您解释!”
    来福虽是不明白什么,然,他听到了莺莺方才那一句惊呼:凤泣血。
    听段素英这么说,莺莺方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一路上,他竟是比段素英更兴奋,换做她扯上他直奔牡丹苑丹瑞斋内室,敲开床板,俩人双双跳了下去。
    地底甬道中,几乎是发足狂奔的俩人,双手紧紧相握,每过一个甬道,段素英就会在莺莺的指导下以凤泣血将石门封死,而后继续一路往南。
    长长的甬道,第十七条的尽头,石门缓缓开启,终于到了要上去的时候了,终于!
    最后一道门,上去,就是比翼。
    激动、亢奋、雀跃,都不足以表达他们此刻的心情。
    耐心几乎被磨尽,石门还是只开启一半,莺莺早就不耐烦了,即使这之前的开门时间只有一眨眼的功夫。
    可,就算是一眨眼,她都不要再等!
    从半开启的石门闪身而出,跳上去!
    段素英想喊她当心的,却是出去的莺莺一声尖叫,仿似一下子从最温暖的地带被抛到了最寒冷的地带,而后,她的一句结结巴巴而凄厉的哭喊,亦是令段素英有了同样的感觉:
    “石、石伯……阳!”
    飞身跳上,段素英出地宫,眼前,的确是伯阳:
    一袭月白色云纹衣裳,赭黑色金丝腰带,金冠高束,折扇轻摇,温润如玉,面带浅笑,愈发显得气定神闲。
    在他的身后,是全副武装的上百条精悍汉子,头盔甲胄,持刀危立,各个目露精光,蓄势待发,仿似只要伯阳一声令下,他们就能将敌人碎尸万段般。
    如此阵仗,傻子也明白伯阳想做什么。
    莺莺在抖,剧烈地颤抖,双膝一软,她祈求、哀求伯阳:
    “大舅舅,求您!求您、求您了……错只错在莺莺一人,您,您放过阿英吧……”
    言语间,莺莺夺过段素英手中的凤泣血,将它双手奉与伯阳,而后的言语,竟是有些语无伦次:
    “这是……这是舅母给的……舅母给的……是、是莺莺大胆了,大舅舅要怪罪……就怪罪莺莺一人吧……爷爷、爷爷……爷爷是被逼的、爷爷是被逼的!您……”
    不待说完,伯阳淡淡打断,面上看不出任何的不悦,深邃的眸中,是莫测,俯身接过凤泣血,他向莺莺道:
    “我们来谈笔交易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无 用
    段素英带来的普茶,今早刚带来的,荆钗一个人煮着,细细品尝着,终究,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
    即使,她知道她这样做的后果会惹恼伯阳,即使,她知道她过分了……
    伯阳爱她、疼她、宠她……然,他说,他不会纵容她。
    这一次,是她恃宠了,是她纵容了自己。
    慢慢将玉斗中的茶水抿完,一滴不剩,荆钗将玉斗搁置桌上,又取茶匙舀了一匙。
    这些看似流畅的行为,简单而有条不紊,平静而闲雅,实则,她却是心中完全没有了普,她不知道伯阳知道这事儿后的反应是什么……
    而门外,紧握着凤泣血的伯阳,亦是不知该如何说与荆钗,他将莺莺又带回了祖陵……
    说他跟踪了她吗?
    说他有意骗了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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