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泣血

第251章


    哼!别想着你能办到……”
    石仲月忽而厉声,一把捉起伯阳的手腕:
    “脉象虚弱,郁结胸中,中气不足,内力濒于枯竭,你是不是还要将自己的血给她喝了?”
    几乎是呵责伯阳的这些伤害自身的行为,石仲月几乎可以肯定,伯阳的身体之所以恢复得如此慢甚至是没有起色,想来,他是以自己的内力帮荆钗镇住体内的蛊血。
    白日,荆钗或许可以依靠自己的意志力来与体内的蛊毒进行抗衡,然,夜晚,想必没有伯阳的护佑,定是不能安然度过的,又何况夜晚是黑腹蝎出动的时候,它控制荆钗的力量,自是比平时更盛。
    “你先回山庄吧……容我仔细想想……”伯阳无力已极,甚至连从石仲月手中抽手的力量都没有了。
    是无奈,亦是无能无力,石仲月泄气一般,将伯阳的手掷下,转身离去,还不忘丢下一句:
    “赵炅的第六道圣旨到了,催促你带上他的女儿去京城……”
    高原上的夜晚,不是凉如水,是冷飕飕,即使现在刚入暑。
    玛娜为赏画裹上厚厚的羊绒毯子,叮嘱她一定要好好休息,可是不能着凉了,如今怀着孩子呢。
    言罢,玛娜便是起身,说,她去厨房瞧瞧,给赏画炖补药。
    赏画安然一笑,并未说什么。
    看着玛娜兴奋离去的背影,赏画竟是落寞到不能再落寞,甚至是自嘲。
    她不明白,这些人究竟是关心她还是关心她腹中的孩子。
    如今,就连她能回族部,皆是沾了这个孩子的光。
    今日之前,甚至,就连伯阳的心内究竟想的是什么,她都是不能猜透的,明明,她是该被他谴责的人,甚至是以石家家规处罚的人,却是她回去后,这事儿一直处于无人问津的境况。
    她以为是他们不屑,又或者真的是伯阳仁慈了,不与她计较,然,如今看来,原来是一切自有安排。
    今日那押送礼物的车队,好不壮观!
    将近三十辆披红挂绿的硕大马车,自镇南王府大门外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喧嚣而招摇地行至西城门。
    百姓们围观,夹道喝彩,赞叹石家的富有、伯阳的阔绰,还慨叹迪鸾的好福气,道着他们的艳羡与望尘莫及……
    一身越罗端坐豪华马车中的她,却是嘲弄一笑,嘲弄自己,也嘲弄世人,更嘲弄命运、嘲弄老天!
    直到她笑出泪,迪鸾却是忽而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颌,不语,可眼眸中,却是满满的愤怒。
    她亦是不语,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任他宰割。
    感觉中,他捏住她下颌的手,越来越紧,甚至是几要将她的下颌捏碎一般,痛到眼泪涌出,她坚决不出声示软。
    终究,不知是他不舍,还是觉得她还有利用的价值,竟是缓缓松开了她的下颌,狠狠撤手。
    撤了手,疼痛竟是比被捏住更痛……
    痛到连流泪都不能平息……
    她已经不记得她的心是什么感觉了,仿似是麻木的……
    而后,她不记得她用了多久的时间调整过来,不让自己再流泪,也不曾记得用了多久的时间让自己不心痛……
    抑或,那痛,从来未曾停过,即使这一刻没有了泪……
    或许,是她已经没有流泪的力气了……
    无力翻身,将厚厚的毯子往身上扯了又扯,想以此让自己暖和一些,然,却是更冷。
    这个屋子与暖屏山庄的东屋一模一样,可味道,却是从未一样。
    她的东屋,一个人住,是,孤寂,尤其是夜晚,更是寂冷甚至是寂苦。
    而这里,有两个人,给她的感觉,竟是怕。
    无端由的怕,甚至是恐惧,迪鸾对她越好,她便是越发地恐惧。
    她明白那种被高高捧起,而后落下的痛有多重……
    她可以承受一次,她学着慢慢承受,学着慢慢适应,甚至是将未吸收殆尽的伤痛好好包藏起来,来日方长,因为她做好了一生一世来消化的准备。
    而,有人闯进来了。
    没有任何的预兆,他闯进了她的生命中,将那痛楚撕裂开来,说,他可以帮到她,他可以与她一起承受。
    她从未相信,也不愿相信,甚至不想给他机会。
    却是他的贴心与付出,令她开始动摇,当她真正开始学会接受的时候,太多太多混淆视听的东西出来了……
    他的族部、他的霸业、他的雄心、他的责任……
    她眼见的浮华与虚假、她根深蒂固的恐惧、她瞻前顾后隐藏深深的秉性……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席卷而来,又一次,她选择逃避,选择先将自己放置在安全的位置。
    说她胆小也好,说她自私也好,说她无耻也好,她都认了,因为她想活命,不想要伤害!
    “嫂子!嫂子、嫂子……你可是有口福了!”
    玛娜端着一碗药奔了进来,矫健的身手并未让碗内的药水有半滴溅出,甚至连涟漪都不曾起,只因上一次被劫掠的经历,让她恨自己的功夫底子弱,奋发图强,她的功力突飞猛进。
    “嫂子,这是颛督根,是安胎的神品,”玛娜兴奋仍旧,将药碗搁置小炕上的矮脚桌上:
    “这是我们族里的神草,祖先们叫它颛督根,说是古代那个什么皇什么帝的留下来的,那个人……好像叫颛顼……”
    “哦……”赏画有气无力地应道。
    “我本来是去找当归的,你们汉人的大夫说,当归是安胎的,不过呢,我不认识当归,老番他们又在忙着给族里的人分发粮食,我哪敢随便找啊!”玛娜边说边将药碗递到赏画手上,还帮忙给她吹吹:
    “幸而我找到了这些颛督根,这些可是去年给我王嫂准备的,她没有服完,我便炖了与你……”
    原来如此,是那个难产去世的王妃的……
    一丝极其不易察觉的嘲弄浮上赏画的唇畔,她不怪任何人,亦不是在嘲弄任何人,她嘲弄命。
    “放心,不会苦的,是甜的,我还特意放了人参的!”玛娜紧绷的单眼皮下,因笑颜太盛,乌亮的双眸此际完全眯缝成了一条线,却是弯弯若新月:
    “嫂子就快趁热喝了吧!”
    赏画淡淡一笑,将药碗凑到了嘴边,却是发觉,碗中的汤药颜色,竟很是熟悉,像是……
    “怎的跟红花的颜色一样?”赏画忍不住冲口而出。
    “是啊,颜色是一样的,但是,味道绝对不一样的,不信你试试!”玛娜将药碗又往赏画嘴边凑了凑。
    “呵呵……”赏画轻轻一笑,她真是多心了,玛娜,怎会害她!
    轻呷一口,果真是甜的,微微的,似是还有一股大红枣的味道,入喉,里面人参的味道出来了。
    赏画的嘴,最刁的,怎会尝不出来这里面人参的味儿?
    一碗汤药尚未喝完,便是屋外有人喊,是藏语,是以,赏画并未明白喊的是什么,玛娜语气很是不好应了一句,而后转头向赏画:
    “人手不够,我得出去帮忙的,嫂子喝完就休息吧!”
    “嗯,你快些去忙吧……”赏画理解道。
    玛娜再三叮嘱,才出门去。
    将碗中的汤药喝完,赏画准备躺下,却是听到门外玛娜与谁的对话,即使她听不懂藏语,可,她能听清楚,那是迪鸾的声音。
    干脆装睡,因为她不想面对迪鸾,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迪鸾。
    少许,她听到门帘被猛然掀开的声音,带起风声呼呼作响,而后,却是门帘轻轻被放下的声音。
    如此细微的举动,赏画的心,忽而柔软,眼角淌出了泪。
    而后,是蹑手蹑脚的声音,渐渐的,迪鸾身上那特有的芳草气息,便是缓缓笼罩了上来,她知道他到了她的身边。
    很想念很想念他的怀抱,这,便是她的第一反应。
    可,她能这么要求吗?
    ……
    少许,一双温厚的大手覆上了她的小腹,即使隔着衣衫,她亦是能感知到他掌心厚厚硬硬的茧子,如此熟悉。
    如今,他第一个关心的,竟是……
    如今,她能习惯的,能做的,似乎只有嘲弄。
    温厚的手掌,只是覆上她的小腹,轻柔不带有任何的力度,仿似怕惊醒她,又仿似怕伤害到什么……
    少顷,这温厚的大手,竟是僵了僵,瞬间冰冷。
    赏画能清晰感知到他的变化,诧异,令她完全不能理解,他方才明明是热情的,明明是因知晓她怀孕而激动的,他的掌心在轻轻颤抖,她怎会感知错了?!
    可这会儿……
    不得不睁开眼,赏画转过身,瞧见的,是迪鸾铁青着的脸,手上还紧紧捏着矮桌上的空药碗,这样的神情,与上一次责备她偷喝红花一样。
    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懵懂蹙眉,迪鸾却是一言不发,甩手将瓷碗砸向了屋角,脆弱的白瓷撞击坚硬的石墙,破碎成一地雪片。
    “你就那么憎恨怀上我的孩子!”迪鸾赤红着双眸咆哮。
    赏画激灵灵一个寒颤,霎时苍白了面色,第一次,她看到有人可以是这样的……
    脑中一片空白,赏画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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