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之夭夭

第51章


  身后之人却并没有说话,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乒乒乓乓响过,不出一会儿,便传来流觞低沉的、微微带了赧意的嗓音:“公主,您可以转过身来了。”
  我不由一笑,依言转过了身去,看到他已然穿戴好了,正垂手立在那里,眼神不自在地飘向窗外,脸颊上一层红晕始终未曾散去。
  我轻咳了一声,那种淡淡暧昧的气氛好歹是散去了一些,道:“那块铁片的来历……你可查到了?”
  流觞点头道:“是,流觞约略查到了一点眉目,但流觞受的这几处伤,似乎也是来源于此。”
  我挑了挑眉毛,心头一凛,莫非是有人暗中阻挠,要置所有查探此事之人于死地?面上却没动声色,道:“哦?且详细说来。”
  流觞点了点头,道:“这铁片的来历……”她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似乎非同一般,乃是旒冕之上的金铁片。”
  我心里咯噔一下,旒冕?那是只有皇帝参加祭天之类大典时,方有资格戴的冠冕啊,为何这铁片竟……想着,又急急追问道:“却是何等样的旒冕?”
  流觞抿了抿唇,秀挺的眉毛拧了起来,看了我一眼,道:“我寻到的那个老丈说……很像是当年的大裘冕。”
  我闻言,忍不住轻轻抽了一口冷气,胸口剧烈起伏,一颗心也怦怦跳了起来。
  大、大裘冕?
  竟是大裘冕?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高阳的记忆告诉我,在贞观初年,长孙无忌便已上书,以大裘冕厚重难行为由,建议李世民禁了大裘冕的使用,而李世民也答应了。
  这样一来……本朝唯一可能戴过大裘冕的人,就只有那一个人了。
  ——唐高祖,李渊!
   
作者有话要说:呜……时隔整整一周之后,俺终于爬上来更新了,在这里先跟姑娘们郑重道歉TAT
唉唉,这一个星期过得真是漫长啊……感情的问题,刺激得俺一度想弃坑神马的……
8过终究还是过去的,神马都会过去的╮(╯▽╰)╭
啥也不说了,这一周俺又有榜单任务了,绝对不会这么久不更了哈~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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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一斛明珠万斛愁 ... 
 
 
  我被这个念头骇住了,一时有点愣怔,然而心下又是出奇的清醒,脱口问道:“你说的那个老丈……现下如何了?”
  流觞的声音低了低,道:“我原是给了那老丈一些银两,劝他速离此地的,但之后……我被人追杀,想来那老丈也是……”
  我心知无论那老人是不是伤流觞之人的内应,他都定然无法善终,于是也叹了一声,又问道:“可能看出伤你之人的来历路数?”
  流觞微微皱眉,摇头道:“那人武功很杂,似是融会了许多门派的功夫,然而功力又不低,仓促之间,实是看不出那人来历。”顿了顿,又道:“为了甩开那些人,我还绕到了城外,耽搁了将近一天光景,是以决计不会有人知晓流觞的来历。”
  我缓缓点了点头,抬眼看到他苍白没有血色的面庞,心头有丝柔软的情绪升起,忍不住伸手过去,替他整了整衣领,微微埋怨道:“可你竟又受了伤,我不是说过么,最重要的是要你毫发无伤地回来。”
  流觞雪白的面庞浮起一层美丽的红晕,目光垂下不敢看向我,低声道:“这铁片的来历,寻常铁匠所知甚少,流觞若是有辱使命,定然不敢回转的。”
  我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便是这个性子,倔起来,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先好好将养几日,养好了伤,我才最是高兴。”
  流觞点了点头,抬起头看我,眸中有淡淡的光辉,唇角微微弯起。
  我觉得他如此的微笑,竟是美丽得耀眼,我不敢多看,忙转开眼神,道:“如此我便不扰你了,你什么也不要想,早日康复才是正理。”言毕向他点了点头,便出了屋门。
  回到房里,丹青进了一盏热热的杏仁酪,我小口小口地抿着,却根本品不出什么滋味,只是沉浸在沉重的思绪里。
  若是那老丈没有骗流觞,那么这铁片便很有可能就是李渊用过的大裘冕上的东西了。而有资格碰到大裘冕这等物事之人,又有几个?除了当年李渊身边的贴身奴才,也便只有李渊本人了。
  ……会不会,竟是长孙无忌私下里囚禁了李渊以图大事,而李渊趁其不备逃了出来,逃到那个秘道之中,被机关铁箭射中,临死之前在铁片上刻下了那些字?
  想至此,我忍不住噎了一下,笑了出来。
  这也太天马行空了,还真是在前世电视剧和小说看多了。更何况,如果那老人说的全是假话,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裘冕上的金铁呢?
  但是……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啊……
  我眉头又拧了起来,方才忘了向流觞要回铁片了。待明日要了回来,妥帖收好了,改日还得再找人打听一下才是。
  如果是真的……那么,这实在是扳倒长孙一脉的绝佳机会。
  我这样想着,无意识地用汤匙在杏仁酪粘稠的表面划着圈,长孙无忌的确是胆子大,野心也大,可是……谋弑先帝,他的胆子,竟当真大到如此地步么?
  而自玄武门之变之后,李世民地位已然稳固,李渊也形同软禁,并没有丝毫威胁了。这样做,又对他有什么好处?
  重要的是,如果此事竟是真的,那么李世民究竟知不知情?
  还有,要不要先将此事密报给李恪?
  想到李恪,我心里忽然打了个突,有种古怪的凉意袭上全身。皱了皱眉,罢了,只是个捕风捉影的消息而已,暂时……便先不告诉他了吧。
  
  过了几日,房遗爱回府告诉我,上元节那日的行刺一案,由于涉及到了突厥外族之人,李世民之意本是要彻查,然而执失思力却以征伐高丽在即,诸事繁杂不宜劳动有司为由,将此事的调查工作亲揽了下来,而调查结果又十分出人意料,竟只有寥寥数语,意思就是生意人之间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以致酿成祸事,并非行刺。
  房遗爱对此大为不解,而我心下也是疑虑重重,那晚的情形,我看得很清楚,决不是什么路人之间的争执,那是实实在在、真刀实枪的刺客。
  看来,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执失思力竟是着意要息事宁人了。
  而似乎也是因为伐高丽之事迫在眉睫,李世民竟也无暇过问此事了。
  贞观十八年的整个春季平静无波地过去了。一直到初夏六月份,我都只是呆在房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镇日只是看书写字赏花,间或进宫看望一下韦贵妃,不说像不像前世的宅女,至少倒也颇有点像这一世那些典型的大家小姐了。
  自然,我也是有四个多月,没有见到辩机。
  不过,平静的日子里倒也有小插曲发生。一向不怎么与朝廷高官来往的执失思力大人,这几个月来竟也到房府走动了几次,而每次他一来,采绿总也要消失上几个时辰。
  我看在眼里,乐在心里,然而又隐隐有些忧虑,以采绿的身份,便算是我以公主之名将她赐给执失思力,最多也只能是个如夫人,不可能是正室的。然而我又怎么舍得那小丫头给别人做小?
  同时,也对执失思力有些不满,过了这么久,为何还不开口向我提起此事?莫非竟真只是把采绿当成玩物么?
  这样一来,我便更不放心采绿和他这样下去了。
  我又很有些担心采绿是不是已被他诱骗了身子去,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起过,然而采绿虽然脸红得不像话,态度却是倔强又坚定,坦诚自己确是爱慕执失将军,却断不会做出那等婚前失身的事来。
  如此,我倒也放了心,采绿虽然年纪小,在这些事上到底也是谨慎的。
  然而看她那样子,竟是对执失思力用情已深,如此……倒更加不好办了。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便到了七月份。
  这一年的七月二十三日,李世民下诏,遣营州都督张俭率幽州、营州兵,及契丹、靺鞨二部,一同挺进辽东,算是打响了对高丽的第一战。
  伐高丽战进行得如火如荼,然而毕竟远隔千里,况且又是“侵略”的一方,是以身在长安的人们——尤其是女人们,依旧日日沉湎在富贵繁花、锦绣诗酒的日子里,丝毫感受不到半点战争的气氛。
  我当然也是如此,依稀记得唐太宗对高丽的讨伐,成果并不显著,真正取得决定性胜利的,那得到玄宗的时候了。心下只是淡漠,然而淡漠的同时,又无时无刻不在忧虑着。
  李世民死在贞观二十三年的五月份,离此已经不到五年了。而一旦踏入唐高宗的时代,也离历史上高阳的死期不远了。
  高阳受“房遗爱谋反案”的牵连,因而被高宗赐死,同时受牵连而死的还有李恪、巴陵公主等人,然而我却丝毫不怀疑这是长孙无忌为了排除异己而使出的阴招。
  可是,我到底该怎么做?
  依靠李恪的势力扳倒长孙无忌?
  假死什么的逃出宫廷?
  前者,我至今尚未看出李恪拥有与长孙无忌抗衡之实力的苗头来;后者——这真是笑话了,我一个自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宫外又没什么势力,出去了,靠什么活下去?投奔李恪去么?那又和第一条有什么区别?
  可是,作为和不作为,又毕竟有区别。不作为,那是必死,作为,那是可能死。
  我暗暗叹了口气,终于决定暂时抛下那些对李恪的隐隐的怀疑,待到新年他回京的时候,便把我所知的坦诚告诉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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