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残梦忆中蝶

她转向白家大门，嗤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遇上不人不鬼的，你自己白费口舌不说，还要清水废话不成？”
    “好你个尖嘴刁妇！”白老太太叫嚣着，差人去打。凌霄拉了廷芳，朝清水大喊“还不快跑？”那声音满是兴奋，仿佛在进行一个刺激的游戏。
    三人拼命地奔跑着，推倒过一些水果，让那群凶神恶煞的人摔了个人仰马翻。等到失了那群人的踪影，他们才停下，大笑不止。
    姜生喘着粗气，笑得肚子隐隐抽痛。廷芳也渐渐收了笑，唯独凌霄还笑个不停。
    有时候，笑代表高兴，有时候却也代表难过。姜生和廷芳面面相觑，走近。凌霄蹲在地上，早已泪流满面。
第五十八章 情定何处（二）
“我肚子疼。”凌霄说。姜生没有多加追究。世间的事，难得糊涂。他背着她，廷芳拎着包袱，三人在沙滩上慢慢地行走。凌霄似乎很累很累，趴在他肩上睡着了。她睡得很沉，等到醒来时，已经是夜半时分。
    耳畔，是窸窣的海水沉浮。
    “我们要去哪里？”她问。
    “京都。”
    柳言带着雪见住在原先落户的地方。自打嘉年搬离，屋里的墙角旮旯里的小生物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地生根。雪见卷了袖子，打扫着房屋的里里外外，不言辛劳。柳言还有事情要担忧。他要等，等午时三刻的安然度过。
    身边多了一杯水。雪见浅笑，额前的细汗分明。柳言掇了衣袖要为她擦拭，雪见笑了，用手抹去。
    没有大家闺秀的故作轻柔，而是爽快利落。和嘉年很像。柳言猛地收回神，该死的，你在想什么？他转向雪见，看见她的诧异，微微笑了笑。
    在鬼冢的生活很苦吧？所以，她才脱了大家千金的娇贵，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等了一个时辰，想见的人还没有来。柳言有些不安。洛林让他等，却没有说等多久。
    他在开我的玩笑吗？柳言自我安慰，但想来想去，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他应该没这种闲情逸致。
    洛林，终于赶来。只是脸上阴云密布。
    “有人劫法场。”
    语出惊人。
    “谁？”
    “冷月宫。”
    柳言紧接着问道，“你家主子呢？”
    “皇宫。”
    去皇宫做什么，连南宫羽本人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听说是相爷在御书房议事的时候，突然不舒服，留在宫里休息，然后，死活让人拖了他来皇宫。
    有什么好见呢？家里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么？南宫羽不甘不愿地进了皇宫，嘱咐洛林去法场关注进展。
    穿过御花园，恰巧撞上一个小太监，心不在焉撞人不说，连宫规礼仪也忘了，直直地盯着南宫羽的脸，喃声道“真好看”，然后，掉进水池。
    “快来人哪！”宫奴门放声大叫，却没有一个人跳下去救人。
    “你，下去，”南宫羽掇了身旁的太监，转身要走，就听那厮哭哭啼啼，“我不会游水……”
    一堆废物。南宫羽睨眼，眼看着那小太监呛水，命悬一线，将扇子塞进太监的怀里，纵身入湖。
    他，不是救人那么简单。
    全身湿漉漉地站在老爹面前，老爹先是神色张皇，见宝贝儿子毫发无损，才重新躺在软椅上，摇啊摇啊。
    看他悠哉的模样，哪像有病？南宫羽不冷不热地说道，“孩儿回府换衣裳去了。”
    相爷一听，蹦起来，拖住儿子，眉开眼笑，“找你来，自然是有事了。鑫月公主回来了。”
    “那与我何干？”
    相爷嘻嘻笑道，“跟我装糊涂啊！”
    相亲。这绝对是南宫羽此生听见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京都的人谁不知道他爱的要死要活的姑娘今日要处斩，还相亲！南宫羽作势要走，相爷死死拉着，某人终于妥协，“裤子要被你扯下来了。”
    相爷不松手，幸好皇帝驾到，南宫羽可怜兮兮的裤子才获释。
    “少年出英雄，爱卿的爱子果然名不虚传。”皇帝不大，比南宫羽略小些，长得也算俊朗，可惜硬是要装干练威严。
    帝王的童年啊……南宫羽默默哀叹。
    “朕的这位姐姐是朕的嫡亲，有些贪玩，听相爷说，你也爱玩，正好一对。”所以，朕成其美意，给你们安排了这么一个见面会。”
    南宫羽暗暗瞪着得瑟的老爹，答道，“多谢皇上美意，可是……”他拂袖，佯装抹泪，“今日是微臣未过门的媳妇处斩之人，臣……”
    皇帝惊讶，相爷发急，好你个臭小子，给我来阴招？我还不是为你着想。且不说你和鑫月公主的事成不成，光是让鑫月公主看上你，你的小命还多了重保障——谁不知道皇上宠她呢？你说你，平时迷些野花野草，金枝玉叶你还不肯发功了？
    南宫羽撇撇嘴，孩儿已是今非昔比，老爹你该刮目相看才对。哪有叫儿子勾引良家妇女的老爹？
    “那也罢，过些时日再谈此事吧。”皇帝说道，“你也快些换上干净衣裳，莫着了凉。”
    “恭送皇上。”南宫羽抢先发话，将相爷的蠢蠢欲眼堵死在腹中。皇上一离开，相爷就扑过去拧打南宫羽，南宫羽一边得意地笑，一边往外逃，却撞上人。
    是个漂亮的女子，站在身后的还有皇上。
    南宫羽暗叫不妙，只听老爹毕恭毕敬地唤道，“皇上，鑫月公主。”
第五十九章 情定何处（三）
离了宫，相爷乐呵呵地说，“鑫月公主不错嘛，多敬老啊。瞧瞧，我家儿子的魅力就是无法挡，虽然不冷不热，却已经把一个女孩子的心给拿下了。”
    南宫羽懒得理睬，径直去了小屋。洛林不在，柳言也不在。雪见告诉他法场的事，他蹙着眉不说话。半晌，他才跳上小南宫，驾马远去。
    洛林自然是继续追查景初的下落，柳言则是去了上官府。因为，他想起一个人，那个人，杀了百晓生，却救了他多次——冷月宫冷晴。
    上官府的人遣的差不多。徐博应武思娘的遗命，将剩余家产悉数捐做救济之用，留下一世美名。柳言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在上官府找到冷晴，但是徐博却在大厅里等候多时。
    “你来了，我便可以走了。”
    “去哪？”柳言知道自己不该问。徐博微微笑，“去吧，她在夫人的佛堂。”
    门没有关，凄冷的光透着隐隐的寒。
    “你来迟了。”冷晴跪在佛像前，未转头，却已知道。
    “景初呢？”
    “她叫景初啊。”她轻轻笑，“很倔强的女孩，即便撕破了脸皮，也什么都不肯说。”
    “你不要伤害她——”
    冷晴转过身，语笑嫣然，“我在你眼里真成了大恶人了。不管你信不信，我这次是想帮你——救上官雪见。”
    “为什么？”
    “我欠你的。上官文是我杀的，人是我扮的，一切都是我设计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站出来认罪？”
    “因为我是冷月宫的人。”她浅笑，“冷月宫的人，落入他人之手，只能死。这是宫规。当然，这不是主要问题，夫人望了一生的美名，岂能毁在我手里？”
    柳言垂下眼，略有所思。
    “所以，你决定怎么做？”
    “弄巧成拙了，”冷晴叹道，“我若把她安然送回官府，上官府怕是与冷月宫纠缠不清。”她回眸，弯唇，“我会对外宣传，有人买她的性命。虽多此波折，但也算如你所愿了吧？”
    “我不想她死……”
    “哦，”冷晴笑道，“那也不难。只是他日若生事端，你莫后悔才是。你走吧。”
    柳言看着她，慢慢退出。
    神龛里的佛像轻轻旋转，走出一个人来。婉容一身黑衣，在昏暗里隐约。她做了很久冷月宫的影子。
    “你动手吧。”冷晴闭上双眼。风起，卷帘上下浮动。
    没有动静。冷晴微微睁眼，不见冷影。只听空气里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清音。
    “冷月宫已解散，我没理由杀你。你好自为之。”
    冷晴取出袖中的玉扳指，轻轻合上手掌，细细的粉末从手心里滑落，消失在风里。
    世上，再无冷月宫。
    回家，雪见坐在门槛上，翘首等待。见到柳言的瞬间，她笑了。
    “了结了。”柳言说。雪见看出他的心事，没有多说，只是挽着他进门。
    “只是我们必须离开京都。”
    雪见点点头，想起一件事来。
    “我要去找一个人。”
    “谁？”
    雪见垂了眼，缓缓吐露，“我的……丈夫。”
作者有话要说:要结文了~
第六十章 情定何处（四）
南宫羽愉快地牵着嘉年回了南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