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残梦忆中蝶

    这次真是光明正大了。
    有人惊讶于嘉年的容貌，南宫羽不厌其烦地解释道，“你看清楚了，她可没有泪痣。”
    “哦，真像。”众人嘿嘿笑，不再多问。自古祸从口出，这道理他们还是知道的。
    进了大堂，相爷绷着脸坐着。
    “这位是我老爹，你还没见过吧？”南宫羽介绍道，直接忽略相爷的不满，笑道，“来，叫声爹。”
    嘉年看着相爷的阴云密布，不好开口。南宫羽笑着说，“没事，等咱成了亲，生了娃，他就会笑了。”
    在场之人，无不汗颜。能说出此等话的，恐怕也只有南宫羽了。
    “你当真不娶鑫月公主？”
    “谁爱娶谁娶。”南宫羽不屑一顾。
    “好，”相爷起身，将嘉年从南宫羽身边拉开，左右上下地打量了几个来回。嘉年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南宫羽将她拉回身侧，挡在相爷面前，“看什么呢，这是你未来儿媳妇。”
    “你当真要嫁他？”相爷瞪着嘉年问道。
    “那还用你说——”南宫羽插话，又听相爷问“心甘情愿？”就变了脸色，不自觉地握紧嘉年的手。
    心甘情愿？嘉年没有答，也不知如何答。
    “是喜欢他，还是为了报恩？成亲可是一辈子的事，你不要误了彼此的幸福。”相爷继续说道，“你若不想嫁，你跟老夫说，老夫给你做主。至于我那不孝子的恩惠，全当是为南宫府积德，不必在意。”
    南宫羽望着嘉年，眼里有希望，有焦急，但在嘉年的沉默与踌躇里，慢慢蜕变成失望。他松开她的手。
    “我不管，你许我的，只有我说不，你才可以离开。”
    “放肆！”相爷斥道，“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父亲？我顺了你这么久，你就不能听我一次？还是你想家法伺候？”
    家奴惊得大气也不敢出。动真格了。
    父子两人怒目相视，相爷厉声道，“请家法——”
    “我嫁。”
    一句话，扭转了整个氛围。
    “我嫁。”嘉年一字一顿地重申，像是在许诺，也是在告诫自己的当初
    南宫羽笑了，那笑容有些苦涩，有些欣慰。他重新牵起她的手，转身离开。相爷慢慢地坐下，摆摆手。管家奉上茶水。
    相爷扯了扯襟口，抱怨道，“我就知道这小子会忤逆我，还好还好，那丫头要是不说，我可就真的骑虎难下，棒打虎子了。”
    “其实，老爷不必如此。”管家说道。相爷睨了他一眼，嘿嘿笑了。
    “怎么也得给他俩敲敲警钟，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呦。只希望他们日后能体会我的良苦用心。啊，对了，你家洛林呢？也该娶亲了吧？”
    管家的眉毛微微抖了抖，“这个，不牢老爷担忧。老奴会看着的。”
    相爷没听出他的推辞，古道热肠地喋喋不休，说着东家的姑娘，西家的女娃，乐乎的不可开交。
    抬头，望着那湛蓝的天空，王管家哀叹道，“儿啊，爹我可是努力了。”
    婚期定在一个月后。洛林在相爷的“帮助”下也定了亲，而且日子定的和南宫羽一样，说是要来个双喜临门。
    南宫羽带着嘉年外出溜达，看着京都的繁华，女子的哀怨，南宫羽的眼里只有嘉年的一颦一笑。
    “累了吗？”他问。嘉年摇头。熙攘的人群里忽然蹿出一个人来，直直往嘉年身上扑来。
    “小心！”
第六十一章 情定何处（五）
南宫羽眼明手快，将那人压在肘下。嘉年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
    “什么人？”南宫羽厉声问道。
    那人浑身脏兮兮地，看起来倒像是一个乞丐，可是却口口声声地唤嘉年姐姐。嘉年的身世，南宫羽自然是做个一番大调查，孑然一身，怎么可能凭空冒出个弟弟来？他加重力道，乞儿嚎啕大哭。
    在嘉年的劝说下，南宫羽松了手，没想到那乞儿猛地抱住嘉年，眼泪鼻涕蹭了她一身。南宫羽慌忙将他压回肘下。
    “疼，姐姐救我……”
    寒风扫落叶，这唱的是哪出啊？路人纷纷驻足观望。
    嘉年示意，南宫羽哪里肯管众人的围观。她记起一件事来，弯身捋开乞儿的乱发，看清他的容颜。
    眉清目秀，除了一些脏。看着那不合年纪的干净眼神，不是纯洁到无可救药，就是一个……傻子。
    “赤炼？”嘉年试探性地问。乞儿狠狠地点头，欣喜不已。
    “你认识他？”南宫羽问。
    嘉年颔首，“不过，他找的是雪见。”
    那次去牢里探望雪见时，雪见求了她两件事。一个是将红豆交予柳言，一个是代为照顾一名少年。如今她已安然无恙，这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去找雪见，免不了见柳言。南宫羽一些不高兴，但还是陪着嘉年去了，一路上更是小心提防着那个少年揩油——虽然是智障，但好歹是个男人。
    小屋里没有人。大概是出去了。嘉年在厨房里搜罗些食物，拿给赤炼吃。他似乎很久没吃饭，狼吞虎咽，看得南宫羽都嫌弃起来，背过身不忍再看。
    “慢些吃。”嘉年微笑，赤炼也咧开嘴笑，嘴里塞满的食物零零碎碎地掉下来。南宫羽忍无可忍，拉了嘉年去庭院。赤炼哪里肯依，抱着吃食就跟了上去。
    “真烦人。”南宫羽嘀咕。嘉年不禁笑了。
    门外跨进几个人来。
    是姜生，还有凌霄及她的侍婢廷芳。
    “漂亮姐姐！”赤炼高兴地叫道，引来南宫羽进一步的鄙夷。
    人傻却不纯真，还是我专情。南宫羽想着。
    嘉年帮忙接过包袱，引他们进屋，忙活起来。南宫羽不忍看她奔波，又没带仆人，只好自己下厨搭把手。刚端了水出来，又有客到。不过，这次是主人。
    赤炼叼着半块饼干，左看右看，大叫道，“有两个姐姐！”
    嘉年出了厨房，赤炼已扑去抱住了雪见，斗笠落在地上，滚了几个圈。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跑？”雪见又气又喜。这个傻小孩，让她干着急了好些天。
    “姐姐不来找赤炼，赤炼以为姐姐不要赤炼了……”他呜咽着，雪见搂着他，像是在拥抱一个小孩。
    “不会，姐姐不会丢下赤炼，姐姐不是来找赤炼了么？”
    赤炼点点头，想起手里的饼干，欢快地递给她。雪见接过，眉眼的笑意温柔细腻。柳言噙着笑，抬眼，看见门口的嘉年。他上前，嘉年便转过身，进了屋。
    午饭，吃得尴尬之极。嘉年本是要走，南宫羽却留了下来。他的意思，她明了，只是怕剪不断，理还乱。
    “我和嘉年下个月初成亲。”南宫羽宣布，众人寂寥无声。这反应不出预料，所以南宫羽倒没多大的惊奇，摇着扇子出门。雪见领了赤炼去后院梳洗，姜生也带凌霄等人去收拾房间。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安静的厅房变得更加安静，也更加尴尬。
第六十二章 情定何处（六）
“决定了？”柳言打破死寂。嘉年轻轻点头。
    “你喜欢南宫羽？”
    依旧点头。柳言笑容惨淡。
    “那么，恭喜了。”
    “你有什么打算？”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离开京都。然后，也许可以像以前那样流浪。一个人，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
    “雪见……”她错愕，抬眼，迎上柳言的目光。
    “她想要的，我给不了。”
    嘉年笑了，给不了？你的相思都给了雪见，还有什么给不了？
    “不要这样笑。”柳言蹙了眉。
    嘉年弯唇，“连我的笑你也管，你真能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吗？”
    他沉默，紧紧盯着她。本是想好好话别，怎么就针锋相对了？
    “你在气什么？”
    “我才没有。”
    “是吗？”
    “当然。”
    两人对望着，僵持着，不再说话。
    南宫羽在篱笆外走了无数个来回。他想闯进去，把心系的人儿抱回家，可是，自己做的大度，怎么好反悔呢？
    在说什么呢，又让我干等着。南宫羽辗转，徘徊，心绪难定。
    嘉年站起身，不再看他。
    “他在等我，我该走了。”
    “我们之间就这样结束了吗？”柳言坐着，吐出一句话来。
    嘉年驻足，留了句“祝你幸福”，跨步出门。只听身后柳言的嗤笑，以及嘲讽般的回答。
    “也祝你幸福。”
    南宫羽迎上来，嘉年低垂着头，往前直走。
    “哎，家……”不是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