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蓬鬼话

第7章


  
  
  那几日,他的生活成了诡异的灰色。他时时逃避,下了班去酒吧买醉,常常深夜了才蹒跚着回家。 
  
  
  
  他喝了酒。醉,却往往清醒着。他痛恨自己怎么喝酒都糊涂不了,就比如现在,他清醒地瞧见了林小竹正蹲在他的门前,抬着头幽幽地看他!
  
  
  惨淡的灯光打在林小竹痴怨的脸上,光影交错得无比骇人。小竹冷不丁地站了起来,伟成觉得自己的整个瞳孔里都撑满了她狰狞的面容。
  
  
  “这几天,你为什么都这么晚才回来?你喝酒了?发生什么了?”小竹急切地问。
  
  “关你什么事?”伟成欲推开她,脚步却一个踉跄,自己摔倒在地。
  
  小竹慌忙扶起他,眼睛里顿时又盛满了泪水,“你干嘛作践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伟成触到她温热的手臂,却陡然气恼,狠狠甩开她,“我作践我自己,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给我滚远的,越远越好!”
  
  
  他说完,自己都有些不忍。毕竟是曾经给过他美好幻想的女子,林小竹。
  伟成顿了顿,终究不忍地回头看她,看她又脆弱地流了满面的泪水。
  
  
  
  小竹哭了,声嘶力竭。她把脸捧在手心里,跪倒在伟成的身边,仿佛要呕出内脏似地哭泣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答应了我,要好好地过的吗?我那时候好幸福,以为你离开了我,但却又听见你回答我……你说‘好’……你明明对我说了‘好’!明明就答应了我,那我们就好好地过呀……阿泰,你答应了我会好好地过阿……”
  
  
  伟成知道,此刻的林小竹其实早已分不清谁是谁了。她眼里的,现在是阿泰,不是伟成。
  他怜悯地瞧着林小竹哭泣的模样,也越发怜悯地闭上眼,在一片混沌中看向自己。
  
  
  是阿,自己才是最可怜的一个呢!
  他听着林小竹撕心裂肺的哭声,听着她一遍一遍地向他索要着“答应”,伟成蓦地囫囵灌顶,终于明白了。
  
  
  他是真的,一早就答应过林小竹。
  
  
  
  
  那是一个夜晚。
  对伟成来说,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夜晚。他赶完了计划书,困倦得沾了枕头就入了梦乡,困倦得忘记关上窗户拉上窗帘。而那就是他和林小竹相识的缘由。
  
  
  他睡到半夜。浑浑噩噩之际,被一片闪烁的红光照得半醒。
  说醒,其实还犹在梦中。那时候的他自以为是在做梦着。梦里是一大片跳跃的红,梦里有一个声嘶力竭的女声在他耳边声泪俱下地喃喃,
  
  “哪怕是去了那里……你答应我,好好地过啊……”
  
  “答应我,好好地过……”
  
  “答应我……答应我……”
  
  
  那个女声虽然抽泣得厉害,却是幽怨得无比动听。伟成漂浮在浅浅的梦境中,不由自主地就出声答应,
  
  “好!我答应你!”
  
  
  他记得自己说完,那女声就消失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沉了,之后便理所当然地忘记了那个夜晚。他当那耳边的细语是一场梦罢了。
  
  
  
  
  伟成明白了一切。
  他的房间在一楼,而那一夜幽怨的女声,就是恰好在他窗下烧着纸钱的林小竹。
  
  
  
  沉沦在绝望和痛苦中的林小竹,一遍一遍徒劳地对着汹汹的火苗倾述,向她的情人,阿泰,索取着“答应”。她原本也只是宣泄,是痛到不行的嘶喊罢了!可是,鬼使神差,她竟真的听见了“答应”她的声音!
  她浑身一颤,僵硬地转过头,隔着墙,隔着窗,痴痴地看着房内已然酣睡的伟成。
  
  
  从那一刻起,伟成便成了阿泰。
  在她的眼里,成为了“答应”了她的阿泰……
  
  
  
  
  伟成惨然地笑了。他伸手到小竹的面前晃了晃,他说,“小竹,你清醒一点。你看看,我是谁?”
  
  小竹仰起一张布满泪痕的脸,也跟着笑,“别闹了,阿泰。”
  
  
  伟成叹息,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轻轻擦去女子脸上的泪痕,“我答应你,好好地过……但可惜,我并不是阿泰。我想就算我真的好好地过了,你也不会为此而快乐的。”
  
  但小竹只是眨了眨漆黑的眸子,固执地说,“别闹了,阿泰……别闹了,阿泰……别闹了,阿泰……”
  
  伟成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进了屋子,把林小竹关在门外。
  
  
  一夜清冷,门外的哭声始终没有间断。
  
  
  残忍吗?但他觉得,自己才是被残忍对待的一方。他甚至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找房子。他告诉自己,再也不住一楼的房子了。
《马戏团》
  
  
  
  
  这是琳儿第一次去马戏团看表演。
  她和姐姐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临舞台很近,琳儿心花怒放。
  琳儿喜欢空中飞人在半空划出优美的弧度,喜欢小丑把帽子上的花朵递到她的面前,也喜欢驯兽师站在雄狮的背脊上骄傲地挺着胸。
  
  最后的压抽节目是魔术师的表演。黑色燕尾服的魔术师领着一位窈窕美女上场。美女躺在了琳儿面前的长长桌子上,闭了眼,从空中悬下一把电锯,瞬间就把美女的身体一切为二了。美女甚至来不及哀叫叫声,她的血已经飞溅到了琳儿的脸上。
  
  “姐姐……”琳儿用手绢擦干了脸,恐惧地拽紧姐姐的手。
  但姐姐垂头微笑,“没关系的。”
  
  
  姐姐的话音刚落,就只见魔术师做了个漂亮的手势,从空中垂下一块黑色的布,把美女的残肢和桌子统统包裹了起来。又是一个漂亮的手势,琳儿惊讶,黑布揭开,那活生生的美女立刻从一片鲜血中站了起来,她的身体完好,她殷勤地向观众招呼。
  
  琳儿松下一口气。随即疯狂地鼓掌起来。她知道这是马戏团的招牌节目,但她从不知竟是如此精彩。她问姐姐,
  
  “姐姐,你知道这个魔术是怎么变的吗?”
  
  姐姐冷冷地笑了,“魔术吗……呵呵……我只知道当马戏团去下一个地方巡演时,他们又要偷偷地招募双胞胎姐妹了……”
《红痕》
  
  
  年近四十的阿伟最近红光满面,滋润得很。熟识的人遇见他总不忘记招呼一句,
  “阿伟,何时做爸爸?”
  只一句话又添了他的红光,他总是笑答,“快了快了,过几个礼拜就进医院待产了。”
  
  
  结婚五年的妻子终于得孕,阿伟成天乐成一朵花。
  
  这日又加了薪,连老板都赞他,“最近红星高照吗,不请客喝酒乐乐兄弟们,小心一个人捂出红疹子!”阿伟一笑,自然出手大方。说是兄弟酒,去的全是阿伟的上司。几个经理浩浩荡荡进了夜总会,卸下道貌岸然的外衣,个个搂着妖娆的舞小姐,闹腾得好不欢愉。
  
  阿伟窃笑,同为男人,他太了解如何哄得上司的开心。
  坐久了终也耐不住寂寞,自己也拉过一个米你裙的妞儿,小姐娇笑着滚进他怀里。几个上司笑成一片,“守了8个月的活寡,现在要爆发了咯!”他轻轻一笑罢了。
  
  
  他再爱妻子,终究是个男人,怎么忍得住。
在宾馆里冲了全身,洗去一身的廉价脂粉味。把钱压在烟灰缸下,不贵,才200而已。只是久经风尘的女人,一身骚味,激情时尚还可以,事后想想竟有些恶心。他最后看一眼床上仍然酣睡的女子,半掉的妆容再也遮盖不住青春的流失,他皱眉,摔门离开了。
  
  
  回到家是午夜3点,妻为了肚子里的娃娃早早就睡了。他小心翼翼躺在妻的身畔,月光下妻的脸微微有些浮肿,是怀孕女人的特征?还是成天的老母鸡汤堆出来的?还有那从鼻梁处蔓延到两颊的,妻曾经告诉他那叫妊娠斑。妻摇着他的胳膊说不许嫌弃她,妻抚着肚子,“难看了,也都是为了我们的小鬼头。”
  
  正想着,妻醒来了。她懒懒地想翻过身,又碍着隆高的肚皮,于是深深拧着眉毛。阿伟适时扶上她,让她微微坐起。妻拧开床头的一盏小灯,光打上她的脸,臃肿的轮廓象陷入一堆光晕。
  
  妻问,“怎么那么晚回来,不知道我一人睡觉好寂寞!”
  他苦笑,怀孕8个月,一人睡觉和两人睡觉又有什么区别。但他只说,“应酬而已,还不是为了孩子的奶粉钱。”
  妻娇斥道,“我宁愿不要那奶粉钱,做丈夫的成天不在家,我一人孤独,生下个怪胎怎么办!”
  “哪会,我的妻如此美丽,孩子象你一定漂亮!”他奉承道。
  妻笑了,“现在这副鬼摸样还算好看,你肯定骗我!我非但不信你这滑头,还怀疑你是不是背着我出去打野食了?”
  他尴尬下,没有显在脸上,“我又怎么敢对不起你?”
  “我不信,让我闻闻!”怀孕的女人最是多疑,她凑上来,使劲吸着鼻子,阿伟自信她什么也闻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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