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噬骨

第20章


新生溶烂的伤口再加上盐水,更是刹那刺痛得人脑子一阵激醒,张麻子的舌头亦被烫烂,已无法说话,只是那瞠大的眼,眼白布满了青筋血丝,尤为恐怖吓人。
  良久——
  灰白的天露出了千丝万缕的金光,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竹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照耀在地面上。
  竹林内吹着幽然冷风,空气里全然是血腥味儿。
  燃烧着的火堆渐渐熄灭,锅里的银锡拈上了柔和的金光依然沸腾不已。坑洞内已没有张麻子,那血红的冰水被一缕缕曦光映照出点点猩红,冰血水中只有几个小气泡冒出来,又很快的消失,最终不见波澜。
  我站着许久,看那血水面上最后一个气泡消失。再看坑洞边上,那两大汉口吐白色泡沫已倒地不起。轻轻蹙起眉宇,便听闻那两压制住他们的黑衣人寒着声道,“苏少爷,这两人已活活被吓死了。”
  皱皱眉目,淡道,“无用的东西!!扔到坑洞里去,用泥土埋了。”
  封晋天坐在石凳子上,阳光被层层叠叠的竹叶过滤,漏到他身上变成了淡淡的轻轻摇曳的光晕。他转过脸来,面具闪烁着冰冷的光辉,深邃酷寒的黑眸有许多难解的光芒。
  他眉头紧锁,思考片刻,缓缓道,“你的心有多恨??”
  我缓步走过去,眼眸似是蒙了一层死灰的冷,背对着他不带情绪的道,“我报仇用我的方式有何不对?他们让我痛苦三分,我便让他们痛苦七分。又有何不对?你想教训我这样做实在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恶毒之极丧尽天良吗?”
  半响,封晋天亦不说话,沉默着。
  见状,我便缓缓走进草屋,脱衣沐浴。
  这仿似是我的习惯,总觉得无论这身躯清洗过多少遍,我依然觉得很肮脏。
  脑子痛得紧要,喉咙内气血汹涌,我从那脏了的衣裳内翻找出一颗褐色的药物,放进口中吞噬,醉生梦死,无色无味,拈水即化。
  手指紧抓住衣裳,面色煞白,脑子慢慢的清醒过来,想起刚才那一幕幕,嘴唇都轻颤着,阖上了眼眸,把手中紧抓的衣裳扔到地上。
  面容开始痛苦扭曲,攀着沐桶,微微的弯下腰身来。
  泣声呢喃道,“我并没有做错,他们死有余辜……对吧?幽儿?”
  生病
  我天性比较敏感,从很小很小时便如此。
  看着那堵高高的灰白的墙壁,看着那些绿色的青萝藤蔓爬满整面墙爬过青瓷绿瓦。有盛开得如火如荼的白色黄沁香味浓郁的小花顺着枝桠,从雕纹木窗哪儿伸延进来。我就站在那里,可以透过那雕纹木窗看到有一棵粗壮的不知名的花树,开得灿烂无比,一整树都是白如雪的花朵,气味芬芳而浓郁,地上躺着许多惨烈的花瓣尸体。我看到树下有一群笑容天真,表情幸福的孩童在玩耍。
  那时,我还是孩童。
  我记得,我站了很久,一动也不动的站着。站到落日将云染成凄绝的艳红,外面玩耍着的孩童早已不知何时散去,只有在那片艳红的晚霞中剩下最后一对被余光慢慢拉长背影的母子。
  “娘,娘,我饿了。”穿着一身青衣衫的稚童对着半蹲下来,拿出手帕为他擦脸和小手儿笑容鲜明温柔的夫人说道。
  “逸儿饿了呀?那快回家去,娘做了你最爱吃的栗子糕,咱们快回家吧!你爹等久了又要生气了。”夫人伸出纤纤柔荑牵起那稚童的小手儿,慢慢的往烧起了一片火红的晚霞中走去。
  落日西沉,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那些鲜红鲜红的云朵,在晚风轻轻吹送下,渐渐飘散了。
  我掂高了脚伸出小手儿来把那些从雕纹木窗哪儿伸延进来的白色小花朵扯碎,风中仿佛还能听见那对母子的对话,快乐而幸福得让人想毁灭。
  她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衣裳,挽妇人髻,站在门口上,看见我回来便淡淡的问道,“你去那了?”
  我抬起头,看着她,沉默。
  她牵起我的手慢慢的走回房内,坐在梅花椅上把我抱在怀里,轻轻的问,“清儿怎么了。不开心麽?”
  “幽儿!”
  “嗯?”
  “我没有娘吗?”
  她一怔,抚摸我后背的动作停顿。
  “有呀!清儿怎么可能没有娘呢?”
  “那我娘呢?她去那了?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她用那双粗糙充满了茧的手捧起我的脸蛋儿,凤眸正对着我,细声细气的说道,“清儿,幽儿便是你娘啊!”
  “幽儿是娘?”
  “是的,是清儿的娘。”
  “那为什么我喊你做幽儿,而不是娘呢?”
  “因为幽儿不配,幽儿让你来到这个世界受苦了,所以幽儿不配做你娘……而且,清儿只有幽儿,而幽儿也只有清儿,这样不好麽?”
  “这样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麽?”
  “嗯,这样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
  身体很冷,我微睁开眼眸,便看见有人压在我的身上。心凛冽,伸手拨下用来束缚黑发的紫玉碧簪子,狠狠的对着那个人的肩膀刺了下去,声音覆上一层寒冰道,“放开我。”
  那人怔然,缓缓站了起来,黑眸弥满了暴戾,面具在明暗光线的交错下,显得幽深莫测。他缓缓的捉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拨,鲜血飞溅而出,溅到我的脸上,而他仿佛不觉痛般,放开了我的手腕,把染血的紫玉碧簪子扔到地上,支离破碎一地。
  我愕然回神,视线落在被推开的木门,从外面照射进来的光线碎了一地的白。再落在那大大的沐桶中冷却的水和地上那一堆脏乱的衣服。这时,封晋天缓缓弯下腰来,靠近我,伸出舌尖舔舐掉飞溅到我脸上的血,气息灼热的对我说道。“你睡着了。”
  我垂眸,竟然在沐浴的时候睡着了……所以刚才是做梦了吗?!梦见了幽儿吗?!
  “我帮你换的衣裳,换到一半,你突然惊醒,做噩梦了?”封晋天把腰带拿来帮我束上,看着我道。
  他的黑眸中已没有暴戾,面具依旧冰冷,肩膀上被刺的伤口奔涌出粘稠的血,我闻着那种血腥味儿,脑子里闪过那片火红如血的天空,心神渐渐清醒过来。
  “我刺伤你了……”我没有回答他,望着他肩膀上的伤口,蹙眉道。
  封晋天瞥了一眼自己受伤流血的肩膀,低声道,“不碍事。”
  我淡淡挑眉,轻笑一声,说道,“既然不碍事,就走吧。”
  站起身,一阵头晕目眩的跌下。
  封晋天黑眸骤然暗沉,伸手扶住了我,半眯起眼说道,“你的身体很冷,生病了?”
  我挥开他的手,站稳,淡漠的道,“不碍事,死不了人。”
  他脸色阴沉一片,眸子透着隐约的怒气,伸手把我横抱起来,周身散发着的阴森的气息,声音冰冷地道,“不要像个女人一样逞强。”
  女人啊……我把脸埋在他的颈项上,伸手抓住他受伤的肩膀,他无动于衷的抱着我跨步走出了草屋。
  门外晴朗湛蓝的高空万里无云,像碧玉一样澄澈。阳光温暖灿烂而刺目,投射在我和封晋天的身上,微风带着热浪吹拂。竹子飘曳,有枯叶飞舞在半空中。草屋外面早已清理好所有的痕迹,空荡得如同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马车在幽幽竹林内等候着,黑衣人已不知去向。
  我轻笑,舔着自己干裂的嘴唇,用力的压着封晋天的伤口,微微仰起身来,吻上他紧抿的薄唇。伸出舌尖来与他纠葛缠绕。
  我可以感受到他身躯微震,抬眸看他,见他拧眉,黑眸里掠过一丝寒光来。才缓缓的放开他,靠在他的肩膀上昏睡了过去。心中安然一片。这是从未曾有过的感觉。如此坦然安心……
  ******
  我望着床上熟睡的人儿,小心奕奕的靠过去,触了触她的唇,看到她肿胀的脸颊,眼眸微敛,用指尖轻划着,很痛吧!幽儿……深深的凝视着她,然后悄无声色的穿上短靴,点燃上烛火,走了出去。
  天很黑很黑。我拿着烛火,绕过长廊,走到这个院落最好的房间前,缓慢的推开了门扉,脚步无声的往芙蓉帐走去,把燃烧着的红蜡烛用力拨了出来,滴下烛泪粘到圆凳上,走上床阶,掀开纱帐,凝视着那张平庸的脸,微笑,用铜制的烛台尖端对着她的喉咙狠刺下去,她猛然睁开眼睛,发出凄厉而恐惧的尖叫声。
  我淡淡的瞄着她那张瞬白如死的脸,再看她咽喉上浓郁粘稠的血水,大量的汹涌而出,咧嘴一笑,手中刺着的烛台仍然未放手。
  她缓慢的转动了眼珠子看向我,表情因为痛楚扭曲得很恐怖。
  “痛吗?”我把脸靠近她的脸,眼睛对上她瞠大的眼,用稚气的声音说,在这幽静漆黑的夜里显得很诡异。
  她轻微的动了一下眼皮,整个人都不敢动半分,就怕我一个不小心继续刺下去,她就没命了。
  “原来你也会痛的?”我歪头,恍然大悟的道。
  她的眼角留下大滴大滴的泪水来,咽喉上流出来的血沾湿了床褥。
  我露出了痴笑,轻声说道,“你很怕死?对不对?”
  咽喉被刺着,无法出声,她掀动眼皮,算是回答我。
  “你是婢女,但是你打了幽儿,你骂她,你住了她的房间,你让她做粗活儿,我能让你活着吗?”我眯着眼,幼稚的声音里没有一点情绪,平叙的说道。
  她听了我的话猛烈摇头,却又让我手中的烛台刺得更加深,她痛苦的发出破碎的声音来。
  我伸出手,抓住她的手,往她的颈项上一摸,又抬高给她看,道,“你看,好多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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