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噬骨

从你的喉咙里流出好多的血来，只要我再往下刺进五寸，你就会死。”
  她的眼泪越流越多，眼皮眨动很快，被我捉住的手颤抖得很厉害。
  我看着她，微微的笑，道，“从今天开始，你若不尽心竭力照顾幽儿和我，下次，我就不会这么轻易的让你死掉。明白吗？”看着她眨眼，我满意的拨出了烛台，她呜咽的卷缩起身躯，双手颤抖得不敢碰自己的喉咙。
  我走下床阶，把地上的红烛插回烛台，放在圆凳子上，找来可以止血的药草，给她敷上，帮她止了血，又道，“其实，我刺得不深，只不过你以后不能说话就是了。我告诉你，惹什么人都好，千万不要惹你口中咒骂的妖孽。你看，就算我还这么小。身躯，力气都比不过你。但是，我却可以轻易的杀了你。”笑着，用力往她的咽喉一按，她整张脸痛得皱在了一起，声音凄戚而破碎。
  “还有，幽儿是我娘，我爱她，我喊她的名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就触犯了人伦道德？你不能说话也是件好事，省得以后再让我听见些不堪的闲言碎语。”说完，我瞥了她一眼，拿着烛台，慢慢的走出漆黑的房间。身后是无边的黑和破碎痛苦的呜咽声。
  ******
  恍惚间，又好像看到了那些红，美得凄艳。
  马车一路颠簸，额上一片冰凉，我微微的睁开眼眸，眼神迷离朦胧。封晋天在面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你生病了。现下有没有好些？”封晋天淡淡的口吻有些关切，眼神瞬也不瞬的盯着我。
  我朝他露出笑容，昏沉的意识渐渐回笼，感觉四肢百骸软却无力，整个人恹恹得没有半点精神。“封晋天，你有爱过人吗？”
  他眉头一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嗯，像你这样的……一定没有……”我阖上了眼，又撑开来，脑子浑浑沉沉，心里浮现的却全是小时的事。我呢喃的道，“封晋天，你知吗？我第一个爱上的人就是我的娘亲……我想和她一起，不做任何事，看着她慢慢的变老，然后死去。你明白这种心情吗？”我望着他，看见他的瞳孔里倒影着我的脸，笑道，“我的脸，美得不真实，不像人。但是幽儿说好看，于是无论这张脸带给我多少侮辱伤害难过痛苦，我都未曾想过要毁了它……因为啊……因为幽儿喜欢。”
  有些冷，我往他的怀里缩进去了一些，摸到他的手，很冷，他的手比我的身体还冷。封晋天收紧臂膀，把我紧紧拥着。我迷迷糊糊的放开他的手，摸到他的脸，触碰到冷硬的面具，不悦的一把扯了下来，看着他恐怖如鬼伤痕交错狰狞的脸，满意的笑着说，“我记得我小时候，第一次杀人，她是幽儿的婢女，却霸占了幽儿的房，让幽儿做些粗重的活儿，还虐打她……所以，在那个夜晚，我拿着烛台，刺入她的喉咙，我没让她死，因为她还有用……红色的血……鲜艳的红色，让我好兴奋……你知道吗……”
  封晋天沉默的把我额上的湿布巾拿开，抱着我，把脸贴在我的脸上，让我觉得好温暖。他合上眼，缓缓道，“你不怕我的脸？”
  我蹙眉，不满的摸了上去，傻笑道，“怕？为什么要怕？我比你更像恶鬼……阿鼻地狱里的恶鬼……死了要坠落十八层地狱去，永不超生……”
  封晋天温柔的吮吻上我的唇，然后又放开，用手指轻柔抚摸，“苏清……”缓缓的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我的名字。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不会放过他们的……”我呢喃着，整个人感到噬骨的冷意，头痛欲裂。浑然不觉封晋天怪异的举动，闭着眼，昏然的睡了过去。
  怒火
  我醒来的时候，封晋天不在。
  在我生病期间，我们已到了苏州，在清风客栈落脚。我得知，这些天，是封晋天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无论是擦身，擦汗，喂食等之类的锁事，全是他做的。我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对待我，把我甩给他的下属照看不就得了？又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一点小小的风寒而已，何必亲力亲为？
  我走到窗子前，外面阳光灿烂灼热，院子里种植的美人蕉与木芙蓉开得正欢，红，黄粉白一片，空气里蔓延着淡淡的花香。我看着那些花儿出神，有彩色斑斓的蝴蝶围绕着花儿起舞。
  苏州。
  我又回到了苏州。等这一天，我等得很久了。微微阖上眼眸，脑子里闪烁过一片片景象，我记得那些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睁开眼眸，走出房间，门口守着一个黑衣人，我瞥了他一眼道，“你主子呢？”
  黑衣人低首拱手回道，“主子有事外出，让我在这里守着苏少爷。”
  我点点头，望向院子外那一片粲然明目的光芒，淡淡一笑，轻声道，“你留个话在这里，我饿了，随我去客栈内吃点东西吧？”说完，我便跨步走出了客栈独立的院落，来到客栈前庭。
  厅堂内某个手拿着一壶茶水正要招呼新到来的客人的店小二见我，不由一呆，我轻咳一声，他才如梦初醒般立马放下茶壶，佯开了灿烂的笑容，飞奔到我跟前红了脸结巴的道，“公……公子，请问，有何吩咐？”
  我微微一笑，道，“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吃的？”
  小二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低下头不敢看我的回答：“公子，本客栈好吃的多得是，一时半会儿只怕也说不完……”
  我见他低头，耳根赤红的模样，笑意更深然的把一锭银子递给他。“这样吗？那你就各样都上一道吧。我要一间可以看风景的厢房。”
  “好咧！！公子请跟小的走。”小二红着脸，笑的更加的灿烂的接过银子，屁颠屁颠的带我走上了二楼。在一排排的厢房走过，最后拐个弯儿，在一间打开了门扉的梅字号厢房前停下，对着我道，“公子，可满意这间？若不喜欢，小的还可以带您到别间。”
  我环视一圈房间内的摆设，点点头。
  “那公子请进去稍等，小的马上给您备好饭菜。”小二偷瞄了我一眼，留下一句话就飞奔而去。大步流星的走到紫檀木凳上坐下，看着打开了窗口的外面，正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街市，整条大路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货物，小食等之类的，而小贩们吆喝着买卖东西的嗓子更是响满天。
  我倒了一杯茶，饮茗一口，眉目轻皱。因为我看到了太白楼。盯着在灿烂的阳光中显得有些朦胧的太白楼，冷笑，难怪那天会坚持要我外出了。原来是要给我一个林惊风的印象。
  “公子，菜来了。”小二带着几个人把菜奉上，对着我笑道，“公子，菜上完了，请慢用。”
  我点头，他便退了出去，顺便帮我关上了门。
  看着这满满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还有摆在边上的糕点，包子。拿起筷子夹了其中一道菜来吃，勾唇冷笑，这菜，有毒。无动于衷的咽下去，放下筷子。究竟是谁？林惊风？不，他此刻应该忙于处理明婉清之死的事，并没有空闲来追我，再说从京城到苏州，即使日夜不休，快马加鞭也要用个七八天时间，所以不可能是他。那么是玉岚？他知道我回到苏州了？但是他为什么不露面，而是要用毒杀我？再说我身上的蛊毒……
  “这些珍肴好吃吗？”一道温润清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眯起眼眸，定定的看着门扉。门扉慢慢的被推开，一个身躯高大结实，挺拔俊朗，身穿褐色紧衣衫的男人，眼神锐不可挡的看着我。浑身上下带着肃杀气息，说话的人决不会是他。那么……视线往下移动，便看到他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玉少年，无暇似白玉的面容，明眸善睐的清莹眼瞳微微弯起，浅薄粉白的唇微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他身穿与我同样的衣裳。白如雪的绸缎料子，裙摆下綉有大朵大朵牡丹花饰，中间束一条墨色腰带。
  我收回视线，拿起筷子，夹起第二道菜吃，然后放下筷子道，“珍馐美味，清脆滑爽。”
  他轻眨眼目，很吃惊的看着我道，“你不知道这菜有毒？”
  我颔首，轻笑，“吃第一口便知了。既然已吃了有毒的菜，吃多一口又何妨？”
  他的眸中闪过一道冷光，不置可否地低声道，“你不怕死吗？”
  我听了，笑意更深，“死？谁不怕？”
  他疑惑的看着我，微微的叹息道，“你既不怕，又不恐惧，大概是有把握解得了这种毒吧？既然如此，我也应该走了。”说罢，褐色衣衫的男人就推着他慢慢的离开厢房门口，关上了门。
  他是谁？我并不想知道，至于这些菜……看来并不是玉岚了，他怕且还不知道我未死并回到苏州了吧！至于刚才突然出现的那奇怪的两人，看来并不简单……我冷笑，想毒死我……有这么容易吗？
  我淡漠的看着搁在桌子上自己的手，十指纤纤无瑕，指甲在从窗子斜照进来的阳光照耀下，呈现出淡淡的紫色。
  要死也还未到时候。再说，这条命，我可是卖给封晋天了。
  门扉又被推开，我眼眸如水，侧头一看，是封晋天。
  垂眸，淡笑，漠然道，“回来了。”
  封晋天走过来，黑眸森寒地扫视过桌子上的菜肴，面色冷硬，声音冰冷的道，“这些菜，有毒。你吃了？”
  我站起身，扫了那些菜肴一眼，道，“不碍事，走吧，陪我去一个地方。”话毕，刚想跨步，便被封晋天一个劲捉住了手腕，他微探过我的脉搏，眉头拧紧。我甩开他的手道，“不是说了不碍事吗？”
  他阴森犀利的眼盯着我，恐怖宛如毒蛇，“你没有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