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噬骨

第28章


  后来我坐轿子去某大宅的路上,听见茶楼内的说书人,说明丽国的一则传说,听闻得到宝图,便可依照图上所显示的路线找到隐匿的灵山,在灵山山顶长着一棵似孕妇的树,此树形状奇特,赤红如火,无叶,有花,花开不谢,时辰愿意到便结一棵似婴儿模样的命果,等命果成熟时,便会从泥土里伸出根茎来把命果卷入土地内,子夜时分又会有花结果。如此循环着。若命果教人摘了去,那树就会瞬间灰飞烟灭,整个灵山都会顷刻崩塌消失,就连整个天下都会受到牵连,开始山崩地裂……这则夜谈无人相信,因为从未听说过宝图出现,亦无听说过有人去过灵山,得到命果。所以所有的人都只是当作上古流传下来的神话而已。
  我让抬轿的人在那茶楼停下,隔轿询问,“若是有人真的得到了这命果,那将会如何?”
  瞬间,随着我的询问,整个闹哄哄的茶楼都安静了下来。
  说书人也怔愣,因为从未被人相信过,所以亦没有人会询问他这样的事。
  我微掀开轿子的门帘缝隙,扔出去一锭白银,说书人才如梦初醒般捡起滚落至脚前的白银,笑得非常灿烂的道,“若得命果者,吃了它,便可改变一生的命运。”
  我露出了嗤笑,纯属当是无稽之谈地命人起轿走了。
  直到被玉岚下了蛊送给林惊风,在他那儿的书库里,我看到了记载宝图的古书。那书上记载的仅仅只有几行字,与说书人所说的大有出入,什么可以实现你当时心中最想要得到的,什么可以使健全健康的人长生不老,什么可以使有权利支配欲X望的人变成皇帝,什么可以使有疾病的人得到健康的身体,什么可以使愚笨的人变成天下第一聪明人,什么可以使完全不是武功料子的人变成练武奇才,什么可以使已有武功的人变成半仙……
  那通通不过被人作夸大其词罢,命果的确生长在灵山,是由一棵赤身如火的树木生长结出来唯俏唯秒如人状,如婴儿手心般大小的果实,命果碧身如玉,吃了便可以延命续寿,使人体骨骼变异重新生长,使武功废柴变奇才,使愚笨之人脑髓顿开变得聪明无比,使残疾之人残废了的器官或肢体重新生长……命果是药,却也是天下人互相残杀所渴求的珍宝,甚至对于一些人来说,比权倾天下还要来得重要,而我却对它弃之如敝屣。
  所以才会有了小树木试探封晋天那一幕出现。
  不过区区一棵药而已,却可令天下人为之疯狂。我盯着那画像,暗地冷笑,也多亏了它,否则我断然不会如此顺利便能报了深仇大恨。
  封晋天看着我凝视着画像冷凝的表情,淡淡的道,“我命人找他,找到时他已死去多时,但是我的人查探过他所有接触过的人,最后只剩你嫌疑最大。于是连你的事迹便也让人巨细靡遗的探察了。知道你在林惊风的地牢内,便让人盯梢,随时汇报你的境况,然后发现有人救你,于是就手旁观到最后,看你掉落断肠崖便有了这样的后续发展。”
  “所以救我的王缚亦是你的人?”我淡淡的问道。
  封晋天注视着我点头。
  “天下之人都当命果是一则神话,为何你会得知世上当真有这东西呢?而且,那人得到了此物为何却没有去寻觅?”我微微拧眉,轻声问出心中疑惑。
  封晋天幽邃黑眸半眯,沉默半响才轻轻道,“原本我亦不过当是一则无稽之谈的夜话,后是密探所探询得来的消息,宝物的出现是一线光绪,无论真假,只要找到那人便得知,追查多年,终于确切掌握了那人的消息行踪,他通天命,晓人事,已退隐江湖多年,最后却被座下唯一的弟子所背叛,死得惨不忍睹尸首异处。据说他的祖上去过灵山,所以才会有去灵山的宝图,至于为什么他拥有宝图却没有去寻觅,这便不得而知,其中的奥秘,只怕唯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沉默半晌后,才挪开视线转向他,道,“是为了他?”想起那日在客栈时突然出现,穿着白色綉牡丹花纹衣裳,做轮椅的残疾少年。心里便明了。
  封晋天冷然幽黑的眼眸对上我的目光,不躲不闪,默默的点头,又道,“他叫卫清衡,随母姓。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那双腿……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
  原来如此!若那人当真知天命,晓人事,那么这一切便不是巧合了,而是命中注定麽?
  我淡淡的垂眸,拿起那张画像,扔到火盆内,唇边泛起浅浅的笑,如同水起涟漪般,缓缓道,“放心,我定会给你宝图,让你找到命果的。那样之后你可要好好对他。”
  寒风从窗口吹拂进来,火焰跳跃几下,封晋天走到我身边,拥抱住我,低沉惑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道,“我不喜欢你那样说,倒不如让我好好对你。”
  我回眸看他,笑意加深几分,道,“你对我不好麽?”
  他无言以对,或者是不懂得如何对待人便是好,于是只有沉默。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有人低声说道,“苏主,有客求见!”
  我睨向门扉,冷声问道,“是谁?”
  “禀苏主,来人自称玉岚。”门外人回答。
  我的心悚然一震,封晋天缩紧双臂,我吃痛,不禁回眸道,“随我一起去。”
  会见玉岚
  终于来了吗?呵……玉岚,峰回路转,我们又要再次相见了!
  出了缓和的房子,屋外竟下起了细细秋雨,雨水滴答滴答的落下,丝丝引人愁伤。院里的花落了一地,枝桠的花与绿叶蒙上了一层暗灰,似是整个天地间都突然安静了下来。松树挺直,松针郁郁繁延,仿若隐隐间的远山般沉重。
  青砖铺就的地板潮湿显滑,我静静的站在门边,看着天上下的暗雨,不言。
  封晋天就在身边,触手可及,他望着我,黑眸更加深幽,静静的望着。
  寒风刮得凛冽,这般小的雨水却刮这般大的风,像极了山风暴雨欲来前的宁静。
  记得第一次见到玉岚,出手千金,大方得让人咂舌,只为见我一面。初始见他,苍白透出病容的脸依然俊俏,穿着一袭玄色的衣袍,身骨子显得比一般人骨瘦形销和白,眼睛却目光如炬。
  他就那样坐在芙蓉纱帐上看我,繁复雕花的床两旁挂起了纱帘,他坐在床上,看见我进来,无色的唇逸出一抹灿烂如日的笑容来,我只是麻木的向他点点头罢。他亦未为我的无礼而生气。
  那时见他十六,如今再见他已是十九有余了。时光如梭不留人,人且看流年自伤感。
  我微微勾起唇角,眼眸内似笑非笑地讽刺,封晋天伸过手来捂住我的手,灼热有力。我怔却,便微微一笑,看着他结实且修长布满了厚茧的手掌。心中有些暖意在荡漾着。
  “走吧!”我带笑淡然道,始终要见的,现时可不适合儿女情长的惆然怀伤。
  脚下的花镂镶雕红玉的脚链发出婉转悠扬,似水如歌般铃音,随着我的走动而延绵不绝。
  再说,我对他有情麽?这个问题,我至今仍是未想得明白……眼前恍恍惚惚是他一语一笑,鲜明如似昨日发生,替我擦洗身体,夜夜与我同床共枕而眠,温柔待我如世上珍宝,嘘寒问暖妥善照顾,从未让我受上半点委屈,但这个人做这些事……也不过是为了要我心甘情愿为他所利用罢!
  当初的温柔如今已成讽刺,忘却的憎恨,丑恶,报仇都只是蛊毒的作用,而我自卑自怜的以为自己爱上了你。甚至为你所做的一切感动落泪,哈,真是傻得可笑。
  幸福……什么才是幸福?
  客栈毕竟不如宅邸,清院的前厅虽小,却是清雅有致,摆设适宜,两旁摆着大紫檀雕桌椅,前端有木雕架子摆放青瓷高颈瓶,瓶子中插着几株花冠五瓣,墨红色的花枝,上座的木墙挂有许晏先生的余有年连玉雕画,两边则是正对联,题写着,花能解语迎人笑;草不知名随意生。
  玉岚一袭玄色华服,背站着。
  桌上烛台火光清幽,照得他几许孤寂,瘦长的身影斜落在一旁的大紫檀雕桌椅上,一室冷清。
  或许是听见了脚步声,他转过身来,明暗的眼眸有不明情绪轻轻浮现,俊俏的脸庞一如当年,整个人看落是不增病色,不减形容。仿若时间未过,我与他错错落落间又回初见当时。
  玉岚脸上有喜色,动容地走过来,沉稳好听的声音轻叫着我,“清儿……”
  我望着他,只觉得恍惚如梦,淡然一笑,微点头道,“还请玉公子直呼苏清名讳,公子初见苏清便如此叫唤,怕是不太好吧?”
  玉公子?玉岚眼底浮上了嘲讽,望着我道,“你我当真只是初见?”
  “不然呢?”我微笑反问。
  玉岚静默了许久,眼神沉了一沉,道,“你可是在怨我?”
  “玉公子多虑了!苏清怕是没有那资格怨你。”我淡淡道。
  “是吗?”玉岚低声道,意味不清的笑,又慢慢地道,“看来你都知道了。”
  我凝视着他,瞳孔迸出一抹暗光,艳丽一笑,“你玉岚只服侍苏清一人。情话绵绵动听感人肺腑,却带着看不到,摸不着的毒,无声无色地噬我骨肺,玉岚,你有多少次暗笑我的痴傻?尤其是同景自韩府回来的那一次,你是否很开心,很高兴,我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为你给一个看了便想吐的老儿献身?”
  玉岚的身躯震了震,脸色模糊不清,眉目低垂不语。
  屋外寒风肆意吹打,雨水滴答滴答不停。封晋天站在门边,衣袍灰暗,面具冰冷深幽,视线投射在我身上不动亦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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