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噬骨

有种压抑感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房内光线瞬时低暗，掠过我，掠过玉岚，掠过门边的封晋天，将面画定格下来，沉然不动。
  远处传来点点喧嚷声，怕是客栈的前庭喧闹入天，雕梁下挂上了红灯笼，瞬时把灰色的天地映出一片魏红色，如水墨画般模糊悱恻。
  我走过去，近近的看他，那张熟识到做梦亦会流泪不止的俊俏脸庞，那双充斥无限情意的眼瞳，那亲吻过我的淡薄温润的唇，所有的一切，我都刻骨铭心。他是继幽儿之后，让我如此上心的一人，却万般想象不到，竟带着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来接近我，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做戏而已。戏子本无情，戏中人又怎可爱上造戏人呢？
  “我曾对你有情。”站在他面前端倪他许久，我缓慢而又平静的说道。望着活生生的玉岚，我确定我曾对他有情。这些都不对蛊毒能控制的事。现在站在他面前，我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心中的苦涩悲伤，流淌不止。眸光暗静，淡笑又道，“因为我在遍体鳞伤时遇见了你，你给予我的温柔是最好的良药，那时的我感到幸福。在同景回去的路上，看着玩耍的孩童，即使天寒地冻，风雪不断，我的心却温暖如夏，丝毫不见寒冷。这些……我从未感受到，就连我娘亲亦未给予过我这样的感受。”
  玉岚抬眸看我，沉黑的眼眸闪过痛楚，玄色的衣袖动了动，依然无声。
  封晋天走过来，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明显的压力让屋内的气氛更压抑。然而，我没有看他，玉岚亦没有看他。
  我静静的站着，明显地感受得到他的动容，用依然是温温淡淡的语声道，“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知道了。景死前我见到了他，回到苏州来，亦去拜访过江夏，只可惜江夏在两年前死了。接着在苏府见到了玉府管事和你的侍卫颐假扮的苏有财。”说到这，我停顿片刻，转过身去看眼眸森然的封晋天，他蹙紧了眉，薄唇抿成一条线，沉默。我走过去，捂住他的手，像他刚才捂住我的手一样，看着他，如刀刻的轮毂露出点点残酷的气息来。我绽放出明艳的笑来，道，“是他救了我。我无势无财，只有这副破躯壳，所以我把自己卖给了他，他现在是我的主人。”
  “那你是想……”玉岚哑着嗓音开口，我打断他道，“我身受重伤，竟模模糊糊地记起以前的点点滴滴，期间，最为深刻的便是，微微昏迷前，林惊风那句‘玉岚，如此美人你都舍得，看来这个天下已无人能入你心了。’即使如此，我伤好之后仍未怀疑你，因我不信你会如此对待我，于是乎，我去找景，林惊风把景囚在地牢内，不杀他，只是日夜不休地折磨他，我见到他时，他已不成人样，他在我手心写下‘玉岚、蛊毒’四字，便断气。林惊风赶到，他告诉我，是你把我的画像送给他，引诱他来苏州，而我开始便已被下了毒，把我送给他的是你。”
  忽地，脑子灵光一闪，原来失忆的我，所谓喜爱血腥红花亦是玉岚交代林惊风的，因脑子有印象，便以为这种花真是自己所喜爱的花……不自觉的发笑，又道，“我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告诉我，权势，钱财，美人……我亦只是对你疑心不信，后来才得知，被救时我身上除了惨不忍睹的外伤和内伤之外，还中了噬心蛊……最后回到苏州来，在苏府得知了所有的真相……玉岚，你要什么呢？你把我送给林惊风，想从他那里要什么呢？”我握着封晋天的手，回眸，轻声询问。
  玉岚唇色惨白，面容平静丝毫不见波澜，眼底沧桑如老儿，他静默的看着我和封晋天相交的手，目光收缩，凉凉一笑，呢喃道，“我要什么呢……？”
  封晋天微垂下脸，眼眸深敛对我道，“他是当今明丽皇三子，其母为商人之女，不受宠，自缢而死多年。其母死后，三皇子便被明丽皇送回娘家，改随母姓，以免遭人毒手，害了性命，我说得不错吧？三皇子，明岚。”
  我身躯微震，再仔细看他相貌，与明婉清倒有二三分相似。
  封晋天的话让玉岚的神色为之一变，眸光如刀锋般投向封晋天，凛然不可侵犯地道，“你是谁？”
  封晋天幽冷的眸子越发阴森，对上玉岚锐利凛然的目光丝毫不见回避，坦然而不屑。
  玉岚，明岚。
  我总算明白了。眸光潋滟，望向他冷笑。权势，钱财，美人……
  玉岚神色俨然已平静下来，面无表情，眸瞳沉郁，再也不见当年的温情脉脉。他绝然一笑道，“所以？苏清你回来是想向我报复吗？”
  我放开封晋天的手，徐徐走近他，眼中闪过阴冷的暗芒，“报复？不……我不向你报复，我把颐的人头作为大礼送给你，不过是想让你主动来找我而已，我见你是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缘由罢了，我原以为你是想要宝图，却不然，是为了权倾天下的皇位。再说，你应当收到明婉清公主死去的消息了吧？林惊风现在自身难保，而你若还想要皇位的话，最好赶去与林惊风商讨如何解决这一个难题，否则便是折损一名大将，离皇位的距离又更远了。”
  玉岚立即就悟了，他的手紧了紧，面色缊怒，眸光如箭徒然射向我，拧眉冷冷地道，“是你杀了二皇姐？”
  “是我又何妨，你且不要告诉我，你不知她对我作了什么？你初始相中我的什么？是因为我长相与那李清寒甚似所以便心生诡计用‘情’牵制我，再用噬心蛊控制我，让我为你做探子，好让林惊风向你靠拢是麽？”我眉眼含笑，宛如情人一般看着他，又道，“玉岚，井水不犯河水，我苏清一向不惹事生非，但若有人断然欺凌我，我亦不会任由他人欺之，即使是皇子皇女。明婉清公主的死错在你用人不清。”缓缓眨动一下眼眸，菲薄的唇勾勒出明嘲暗讽的弧度。
  “苏清，你很聪明，但是你记得，我曾对你说过，‘人不要太聪明，太聪明的话，会受很多苦。’吗？”玉岚扬起讥笑，眼神倏忽一深，伸手想捏住我的腕骨，却被封晋天闪身过来打开他的手，他眼中冷冽无边的黑洞移向封晋天，哼声道，“苏清，就算你想对我报复，怕也无能为力吧？不管他是谁，想与我斗无非死路一条！”
  封晋天狭长的黑眸阴冷骇人，浑身散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来，使屋内气压突地冰冷，他寒声道，“明岚，你大可试试看，我绝宫奉陪到底。”
  玉岚闻言神色惊愕地道，“你是绝宫宫主？”
  封晋天紧眯眼眸，抿唇与他对视，长手一捞，把我紧紧拥抱入怀。我看着玉岚，再看着他，淡淡地露出了笑容。绝宫？若连皇子都闻言色变的话，那么这个绝宫怕是不简单了……
  玉岚幽眇一笑，轻走出门口，对着暗红的光芒，背着我们，轻浅如烟地道，“宫主要为了一个男色而与明丽国作对麽。”
  我看着玉岚的背影，那抹玄色淡淡在眼眸中模糊开来，混合着灯笼照射下来的魏红，记忆被潮水淹没，再散去，只剩遍地尸骨残骸。
  “男色？”我慢条斯理地轻喃这两字。
  便听闻封晋天胸腔郑重有力的发音，道，“所谓男色？苏清不是男色，乃我所爱。为他与你对敌又何惧？”
  玉岚身躯一震，良久沉默，然后踏步离开了清风客栈。
  我看着那抹玄色消失在门角外，天色暗淡，远处朦胧一片，只有灯笼魏红的波澜荡漾。冷风从敞开的大门吹进来。我绽放出一个笑容，藏在华丽绸缎衣袖内的手，紧紧握住，手背青筋突出，指甲陷入了肉里也毫无感觉，远方苍白的天空又传来了风轻云淡的叫唤，不知是谁，声线细浅地落在雨水里，叫着，“清儿……清儿……”嗓音悲哀沉痛，一声漫过一漫一声，渐去渐远。
  “苏清，苏清。”封晋天叫着我，我回过神来，深深凝视他好一会儿后，才缓缓地道，“你信不信这世上有轮回？”
  “不信！”封晋天冷漠的声音在弥满着秋雨的空气中散漫开来。
  “我也不信。”轻轻呢喃，抬眸看着脸庞轮毂锋利如刀的封晋天，他面具散发淡淡的清辉，眼眸阴暗，想起他刚才对玉岚说得那句话，胸腔突然尖锐地刺痛起来，无论是真是假，至少他愿意为我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揪着衣袖，正经又严肃地道，“我从来不信，但是我现在想相信。因为我想和你约定，下一生，可以相遇，相识，相爱，白头偕老。”
  封晋天低眸对上我的眼，察觉到我的认真，不禁一怔，见我久久地凝视他，微微低下头来，吻上我的唇。
  耳鬓厮磨
  封晋天轻柔的吻落在我的唇上，温柔的舔吻着，诱使我张开唇。一点一点舔过我的牙龈，追逐我柔软的舌尖，贪婪的汲取着我口中的甜美，这个吻让我面红赤耳，身躯不禁有些发软。
  我喘着气息，眸光潋滟如水，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带着火辣的欲X望，面色越发红如滴血。“咳咳……”我有些害羞的轻咳，然后用沙哑靡魅的声音道，“到房中去。”
  他以手指抚着我红肿的唇瓣，嗓音暗哑的道，“我要你只记得我给你的感受。”
  我一怔，想起刚才对玉岚说的那番话。深笑，不过是一计，用来刺探玉岚对我究竟是……他却当真的了。
  千年檀香雕花木床上，我的额间渗出点点晶莹汗水，封晋天缓慢的解开我的衣襟，淡红色的吻痕落在了雪白的颈项，优美的锁骨上。我躺在床上，手揪住被褥，有紧张害羞之感竟如处子初夜般手足无措，想起那夜在屋檐上，封晋天揽着我询问，是否对他求爱，我瞠目结舌外亦是这般的手足无措，他总会让我慌乱，似稍微一不谨慎便会被他拆骨入腹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