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飞得过沧海

所以不用哭，不用急，你在这里。
  风尘仆仆，疲惫不堪，却依旧那么俊逸，带着冰样的魅惑气息。在我面前停驻，径自蹲下身，抱住了我的腰，把脸贴在我微微隆起的肚子上，闭起了魔幻的眸子。
  泪水，再度于眼眶里滚动着，这次我没有让它们再肆意的滑落下来。准妈妈是不能太激动的，也不能，再让他纠结操心。
  “累了吧。”按住那个贴在肚皮上的头颅，摸着那头缀着水滴的黑亮发丝，那样不掩饰的依赖，那样不设防的放松，让心底，无限度的柔软。“听听宝宝的声音吧。”下意识的喃喃，希望那一刻，可以给他微薄的气力。
  是巧合还是奇迹？还是我们常说的契机？也许，胎儿在肚腹中就已经与父母有了世上最难解释的那神奇羁绊吧？居然动了！真的动了！
  也许是小手挥了一下下，也许是小脚踢了一下下，只是小小地、微微地一下下，却是可以让他感受到的一下下。
  半蹲下的颀长身躯震动了一大下下。微微离开我的肚子，带着Discovery般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肚子，抬起头，再看着我，那眸中转动的好奇光彩，胜过最亮的星辰，与霓虹。
  不自禁的被那孩子气的好奇样儿逗笑了，含着眼泪向他伸出手，被紧紧地握住。随之站起来，不费力的一把就将我半抱起来，一路腾空抱到了床上，倚在软乎的靠垫上。
  几个月，买了将近十个懒骨头——几乎家里所有的角落里都有他随意摆放的靠垫抱枕若干。
  斜倚在巨大的篮球靠垫里，不想放开一直拉住的手。掌心干燥柔软，细腻修长，包裹住我最近有些“佛手瓜”造型的爪子，很是有趣的组合。
  “你辛苦了。”
  半晌不语，蓦然冒出的这一句，竟同时由我们两口中迸了出来，不约而同的神奇默契……彼此都惊异的对视着，继而一个翻起有些没辙的白眼，一个绽开无可奈何的白痴傻笑。
  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靠近那背光下隐匿中的白皙脸颊，“有没有受伤？肩膀酸么？”
  “无。不。”甩着黑发的头颅，摇动幅度倒是很大，否定的态度也相当坚决；而我抚在右后肩的手只轻轻捏了一下，却倏地颦眉紧蹙、抿唇、面容划过酸痛的表情；继而，就是露馅的不自在纠结……
  “喂！”实在拿这个死小孩没辙了，无论告诫过多少次，还是固执地选择能瞒则瞒、知情不报……有些气结，更多的，是心疼。瞪过去，忿忿而嗤，“你不老实了，你学坏了！”
  “只是，撞了一下。”躲躲闪闪的把脑袋藏在背光处，感受到我口气里的气结，终是惶惶然抬起眸子看过来，就被我偷袭般迅速吻上了他的眼皮。
  一只手握住他的腕子，一只手放在右肩处，开始轻轻的按摩。
  “别捏了，你现在不能劳累。”他抓住我的手放在膝上，搬起我的腿却陡然间停住了动作，确切的说，是突然地僵住。
  “怎么了？枫？”歪起脑袋看发丝下覆盖的脸庞，蓦然间捕捉到瞬间的僵硬，表情严肃了起来，视线，聚焦在我的脚上。
  迟钝的我这才意识到，毛绒拖给他弄掉了，所以现在被他那大掌捏住的，是我那只猪蹄子。
  有些不好意思，小小的窘迫，想抽回来，却依旧被捏在他的手心，“肿了！”声线波动明显，语气不再平稳，抬起的眸子里，竟是有些惊慌的眼神。
  傻瓜！所以慌得也很傻，却傻得让人的心即使在寒冷的气温下，依旧浸在温润的水中。
  很无奈的笑开，“没事的，”安抚的摸摸他的脸，“孕妇，是会有浮肿的。”
  “Really？”依旧将信将疑，半信半疑，总之，是明显的不确定，轻轻捏我的脚掌，眉头又皱起来了。
  “I’m sure。Trust me！”按住他的手背，微微用力，“趴下来，我给你按肩膀。”
  “不要了。没事。”继续摇晃着那个小狐狸脑袋，摇晃到我沉下脸盯着他才停下来。
  默默无言，只是微微歪着脑袋看他，搜索那对紫黑的稀有矿石，在那闪烁不定可爱又逃避的眸光里，找到严肃郑重的大肚婆之脸，也在几个暗战回合的交汇后，反射出某张妥协后的玉般面容。
  轻吐口气，撇了撇薄薄唇瓣，心不甘情不愿，还是趴下来了，先是伏在我的腿上，继而很快又挪开来，随手拖来一只大大的趴趴熊抱枕，俯下昂藏的身子，静静地任凭我去按肩膀。
  半天不做声，任凭我按着按着，似乎逐渐的放松下来了。脸颊埋在褥子里，身体趴在大大的靠垫中，一副天高地厚不为所动的慵懒样儿，不禁开始天马行空，想象着俊俏的狐狸先生趴在黑白相间的肥趴熊身子里……“呵呵……”禁不住轻笑出声，在他面前总是轻易犯傻，无所顾忌的做个干脆的白痴。
  “笑什么？说！”相处许久，早已了解我每次突如其来的傻笑总没有什么好话吧，“慵懒狐”瞬间变身为“警惕狐”，我仿佛看见那浓密黑发间甚至都竖起了一对尖尖的小耳朵来。越警惕，越可爱到爆……
  “没什么啦，就是想起一个重要问题还没问你，”我也不是搪塞，这个问题的确是很重要滴，“到底要去的是哪支球队啊？”
  莫名的一段沉默，一阵静谧。在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呼呼的时候，在以为少爷不想或不屑回答的时候，
  歪过脑袋斜睨我，“你最喜欢的。”竟有些没好气，好像回答这个问题非常的难为少爷……
  “我最喜欢的？难不成是，Lakers？！”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很没形象的吼了起来，毫不淑女，其实也没淑女过……
  “唔……”停顿半晌，再度于几欲呼着的边缘，迸出这个单字来，似乎不情愿没好气的味道，更浓了。
  “真的是lakers？太好了呢！”我却愣是很激动，非常的激动，激动到轰然坐起来，激动到忘了控制手头的力道…… = =
  “痛痛痛……”闯祸了，某人连声呼着痛杀过来了，抬起脑袋冲着我就是无辜又纠结的蹙眉，当下让心神乱了方寸，“对不起对不起！”
  掌心抚在肩头轻轻的揉着，脑袋只觉快点成了鸡啄米，“我再轻点哦！人家太高兴了么！！很有实力的球队呢！”是甜豆老爹的推荐么？很有可能。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因素呢？也有可能。无论怎样，可以看见闪光的他，我就想奉那些人为伯乐！
  “去了也是个板凳的货……”这家伙是泼冷水的专家，我算是看出来了，绝对的professional级别……
  “每个篮球手的生涯，都是从板凳开始起步的。”下意识的迸出来了，我的直接想法。班门弄斧了吧，外行人是不该这样笃定的，又丢脸了。埋下脑袋不敢看他，却仍然感觉到很摄魂夺魄的视线直对着我杀过来了。
  他在看我。虽然埋着脑袋，却依旧肯定这个事实：他一定在看我。而且是很可怕的眼神。微微抬头，果然对上了某个扭过脖子，转过脑袋直勾勾的眸光。
  径自怔怔的看过来，几乎不眨动的，深邃，莫测，看到我心里发毛。“干嘛这样子盯着我？”有些惶恐的摸摸肩膀的肌肤，“是不是又弄痛你了？”
  “没有。”迅疾地摇头，还是直勾勾滴，唇瓣微启中的嘟哝低沉却又笃定，“你很了解篮球的内涵，唔，内行人。”……
  还内行人？我晕了。“你这是抬举我吧！其实我的真实目的是：Kobe的签名！！”想到这个还是忍不住要花痴一下，“这下子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哈哈！哎呀歪！”
  一个翻身竟从垫子上翻过来了，把脑袋重重地枕在我的腿上了。眸光眨动间是寒意加怒意的凛冽眼刀数枚，“死了这条心吧！早说过了，做梦！”…… = =
  “小气鬼！”无奈那无法撼动的霸道强势，去捏他的脸颊，白豆腐般的触感清凉美好，却还是感受到了那肌肉的微颤。张开一些指缝，也终是捕捉到了丝缕划过眸子的痛楚。
  “要回去了么。”还是肯定句，非疑问。在电话里已经听到了，也了解了大致吧。把脸颊埋在我的手心，所以声音，是闷闷的。
  真的抽搐了一下，他的脸在我的手心里抽搐了一下，我明显的感觉到这抽搐，我的心，也为这抽搐而战栗。
  “嗯。妈妈原谅我了，枫。还说要帮你照顾我，这样你就可以放心地去美国了！”没想过会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样的结果，从心底里乐见其成呢。
  “还是不想去。”闷罐子的音居然更加低沉了，似有若无的、淡淡的沮丧和苦意就这样溢出，那苦意让我无法自抑的随之沉浸。
  “一定要去的，不可以错过这个chance。”抬起他的脸，托在手心，努力让眉间呈现九点一刻的造型，“有他们照顾我，枫可以放心。”
  没有说话，没有立即的回应。只是默默地垂眸，许久，飘散在空间里的音，竟艰涩而低落到令我心悸，
  “不是个好丈夫。总是让你受委屈，连有宝宝了，也照顾不好你……”
  好难得的长句子，好难得的条理清晰的长句子；可我却宁愿没有听到过这个句子，我却宁愿他依旧惜字如金！
  “收回去！给我收回这句话！”忍不住吼起来了，对着他有些被我吓到的面容；什么都可以接受，就是不能接受他这样的自伤！
  “除了你，还有谁可以做我丈夫？我的丈夫，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