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评传

第50章


对于这样的人刘跂的心许是不言而喻的,但他在评价这位好友的这一重要撰
著时,仅以“别白抵牾,实事求是,其言斤斤,甚可观也? .今德父之藏既
甚富,又选择多善,而探讨去取,雅有思致,其书诚有补于学者”数语,平
实道来,十分可信,使《金石录》更可增重于世。赵明诚可谓三生有幸,其
撰著虽然因专门性太强不可能得到普及,但有刘跂和清照为其所作的两篇《后
序》在,赵明诚的名字连同《金石录》将会永远彪炳于学术史册。
四、年富力强的莱、淄时期
(一)“屏居”的终结和赵明诚的复出
关于赵、李“屏居”青州的时间,眼下只能从李清照《后序》所云”屏
居乡里十年”①加以推究。赵挺之于大观元年(公元1107 年)三月被罢病卒
后,既然赵家连在汴京的亲旧都被蔡京捕捉入狱,作为直系亲属赵明诚就此
身陷囹圄自不待言,就是当年被赵挺之参与罗织罪名因而被遣离汴京的儿媳
李清照也肯定不得幸免。好歹如前文所交代过的,这场官司到七月份即宣告
结束。那么,出狱后,性情象是带有刚烈色彩的明诚之母郭氏,很可能携其
家小尽快离开京都这个是非之地。更何况夜长梦多,说不定仇人蔡京还可能
用新的借口对赵家进行暗算。所以此时对郭氏来说,完全应了那句“走为上
计”的话,这样当年底,或翌年初即可回到青州。由此后推“十年”,赵明
诚屏居结束当是在重和元年(1118 年)或稍前,其守莱州则在宣和三年(1121
年)。很显然从重和元年到宣和三年,这期间如明诚仍未复出,就与“屏居
乡里十年”的说法相抵牾。上述关于“屏居”终结之年的推考无疑是合理的。
“屏居”既已终结,复官即指日可待,史实正是这样,经郭氏乞奏,早在政
和元年(1111 年)五月,赵挺之已追复其职②,明诚的二位兄长亦相继复出③。
原先在这期间唯独赵明诚的行迹一直是个谜,后来笔者写了一篇题为《对李
清照内心隐秘的破译——兼释其青州时期的两首词》的短文,通过对清照《凤
凰台上忆吹萧》一词的解读,基本揭出了这一谜底。原来赵明诚在守莱之前,
即从重和元年至宣和二年(1118 年至1120 年),曾离开过青州,出任一届
知州之类的官职。这期间清照在青州独守“秦氏楼”,其《凤凰台上忆吹萧》、
《点绛唇》(寂寞深闺)、《念奴娇》等词,所写的就是一种接近于弃妇的
思归心态。
(二)莱州太守的“金石”业绩
大约宣和三年至五年(1121—1123 年),赵明诚任莱州太守。在解读李
清照这一时期的作品时,笔者不能不涉及到赵、李的一些情感隐秘,从而在
《李清照评传》的有关章节,曾对其至少是精神上的“武陵”、“天台”之
行以及其对清照的不应有的慢待,曾有所非议,但是,赵明诚毕竟是一个专
注于“金石”而与欧阳修并称“欧赵”的这两方面的大学者,“事业”对他
的吸引力远胜于“声色狗马”。在青州是这样,到了莱州仍然如此。据李清
照回忆,赵明诚在东莱静治堂时,《金石录》已初步装帧完成,里面夹有驱
除蠹虫的芸签,外面束着淡青色的丝带,每十卷为一帙(函)。公事之余,
每晚校勘二卷,跋题一卷①。这期间的主要成就大致有以下几项:
一是宣和三年跋《唐富平尉颜乔卿碣》云:“有朝士刘绎如者,汉阳人,
家藏汉、唐石刻四百卷,以余集录阙此碣也,辄以见赠。宣和癸卯中秋在东
① 一本阙“十年”二字,惟云“屏居乡里”,看来有“十年”二字者为胜,兹取之。
② 《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二。
③ 赵明诚之所以晚于其兄数年复出,当与其兴趣悉在《金石录》的撰著方面有关。
① 《后序》。
莱,重易装标,因为识之。”②
二是跋《后魏郑羲碑》③云:“盖道照(昭)尝为光州刺史,即今莱州也。
故刻其父碑于兹山。余守是州,尝与僚属登山,徘徊碑下久之。”又跋《后
魏郑羲上碑》云:“初余为莱州,得羲碑于州之南山,其末有云:‘上碑在
直南二十里天柱山之阳,此下碑也。’因遣人访求,在胶水县(今属山东平
度)界中,遂模得之。”①
三是《金石录》卷十三云:“右齐钟铭,宣和五年,青州临淄县民于齐
故城耕地,得古器物数十种,其间钟十枚,有款识,尤奇。最多者几五百字。
今世所见钟鼎铭文之多,未有逾此者? .今余所藏,乃就钟上摹拓者,最得
其真也。”赵明诚在莱州太守任上结撰的《金石录》共“二千卷,有题跋者
五百二卷耳”②,所以,更大的工作量是在于广泛地搜集整理,为此他“忘寝
废食而求”,绝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玩好,而是为了有补于后学。要不是赵
明诚亲任察访、亲自著录,在正史中并没有郑道昭擅书法的记载,其如此高
超的书艺就有被埋没的可能。呜呼!《金石录》的更大价值在哪里,其中今
存实物尚有多少? .弄清这一系列的问题将会成为后人的更加珍贵的物质和
精神财富。
(三)任满改官淄州城
宋代官制,州守任期三年,秩满即调任。据此,赵明诚当于宣和六年前
后改任新职,也就是说《后序》所云:“连守两郡”,是指赵明诚守莱后即
守淄。又据宣和七年(1125 年)十二月二日诏:“朝散郎权发遣淄州赵明诚
职事修誉,可特除直秘阁”①。看来此当系赵明诚守淄的第二个年头上的事情。
淄州辖境时大时小,唐代时大到除了几乎包括今山东全境外,尚有今河南、
安徽的部分地区。赵明诚所守之淄州,当指古邑临淄(今山东淄博东北一带),
此地离李格非早年作教授的郓城不远,他曾写诗云:“击鼓吹竽七百年,临
淄城阙尚依然。如今只有耕耘者,曾得当时九府钱。”②在遍地是文物的淄州
② 《金石录》卷二八。
③ 《金石录》卷二一。
① 陈按:赵明诚所得此上下魏碑极为书法家、金石家所椎重,近已蜚声海内外,尤为日本书法界人士所酷
爱。此碑洵为研究我国字体演变(碑中有数字,竟与今之简化字不谋而合)和书法艺术的珍贵资料。年属
耋耋的刘梅粟大师尝亲往观赏,为之赞叹不已。鉴于这一文物在赵、李研究中的特殊价值,笔者曾亲赴上
下碑所在地考察。上碑在今山东平度境内的天柱山顶,磨崖刻石,北依雄峰,南面平川,峰姿突兀伟岸,
视线极为开阔。碑刻书法兼具隶、楷二意,结字宽博,笔力雄劲,镌入山巅,堪称物、景双绝。下碑在今
山东莱州境内的文峰山麓(此山又名云峰山,又因形犹笔架,称笔架山。天晴时,由此山可以看到郑羲上
碑所在地直南二十里的天柱山。)高3.4 米、宽4.65 米。碑文记郑道昭(字僖伯,北魏开封人)之父郑羲
生平事略,下碑亦依山随形磨崖刻石。关于此二碑的发现和著录赵明诚可谓功高德劭,其跋中有“徘徊碑
下久之”之语,可见其对此碑的爱重,亦可见其眼力之不凡。明诚著录此碑,其时在公元1123 年。此后七
百余年至清中叶的著名书法家、书学理论家包世臣,即包安吴激赏此碑,人们竟以为这是首次发现。此事
极为生动地说明赵明诚对于金石之学的贡献多么不同凡响,而赵、李在这方面的合作其意义又是多么深远。
② 《后序》。
① 《宋会要辑稿?选举》卷一二。
② 李格非《过临淄》,《宋诗纪事》卷二七。
古城任职,对于金石学家赵明诚来说,可谓得天独厚,也是进行《金石录》
撰著的大好时机,此时与清照的关系亦大有好转。
晋陶渊明在《移居》诗中,曾把他在浔阳“南村”的好邻居称为“素心
人”。赵明诚出任淄州太守,州人不重其“为兹州守”,而重其“有素心之
馨”,这在当时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缪荃荪《云自在龛随笔》云:
唐白居易书《楞严经》一百幅,三百九十七行,唐笺楷书, 系第九卷后半卷。赵明诚跋云:“淄
川邢氏之村,丘地平弥,水林晶淯,墙麓硗确布错,疑有隐君子居焉。问之,兹一村皆邢姓,而邢君
有嘉,故潭长,好礼,遂造其庐,院中繁花正发。主人出接,不厌余为兹州守,而重余有素心之馨也。
夏首后相经过, 遂出乐天所书《楞严经》相示。因上马疾驱归,与细君共赏。时已二鼓下矣,酒渴甚,
烹小龙团,相对展玩,狂喜不支。两见烛跋,犹不欲寐,便下笔为之记。赵明诚。”前后有绍兴玺,
末幅止角上半印,存“御府”二字。后有“宝庆改元花朝后三日重装于宝易楼,逊志题。”此册想见
赵德夫夫妇相赏之乐。自序云:“靖康丙午,侯守淄川。”当跋于此时,固俞理初未见者。
直到今天,对于白居易书《楞严经》的真伪,尚存有两种不同看法,一
则是:“缪氏曾否亲见乐天真迹,抑自他书转引,所记未详。近人或云:白
居易书《楞严经》,并非真迹,缪氏未考。”①另一则是:“白乐天书《楞严
经》真迹匣虽为淄川邢氏所有,后荩(赆)赠明诚,故明诚得驰归与清照共
赏,‘狂喜不支’,此真迹后竟入御府,后盖又散出,据缪氏所记,定为真
物,自非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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