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醉

第45章


一下失去支撑,再没有力气自己站着,任笑迟闭上眼睛摇晃着往下倒去。
“笑笑?笑笑!”
“笑笑!”
……
周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由近及远,直至消失。
第五十三章
“笑笑,起来吃药了。”
李愿打开床头灯,叫醒任笑迟,把手里的药和水杯递给她,看她一言不发地吃下去,又躺下来继续睡。
“笑笑,疼了就告诉我啊。”
丁岚拿着沾有药水的棉签轻轻地擦在任笑迟的手臂上,之后又包上纱布。整个过程中任笑迟一直睡着,没有哼过一个字,只是眉头偶尔皱起。
“笑笑,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李愿特地为你煮的鱼汤,可香了。”
楚辰拉开窗帘,阳光洒了一地,房内顿时亮堂起来,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一清二楚。再看看床上的人,她只是动了动,别过脸去,背对着窗户。楚辰拉上窗帘,房内又暗了下来。他走到床边轻叫了两声,任笑迟没有反应,只得静悄悄地再走出去。
“笑笑,吃完药再睡。”
李愿打开灯,叫醒任笑迟。看她吃完药,问道:“饿不饿?想吃点什么?”任笑迟摇了摇头,又躺下来,不消一会就睡了过去。
客厅里,咖啡色布艺沙发上坐着丁岚和大伟,丁岚不时长吁短叹,大伟随之安慰几句。李愿静静地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背对众人,玻璃上映出凝重的脸色。楚辰坐在木椅上,不见了往日的笑容,反倒一脸严肃。
“笑笑到底什么时候才醒?”丁岚问了一句。
“就让她睡吧,睡够了大概就醒了。”楚辰的话里明显少些底气。
“都两天了,她早该睡够了。我真怕她再睡下去会睡出病来,要不明天带她去医院看看吧?”丁岚不无担忧地说。
“看看也好,”大伟赞同老婆的提议,“笑迟这样子是有点不大正常。”
楚辰看向阳台,问道:“李愿,你说呢?”
李愿转过身,说了句:“不用了,她想醒的时候就会醒。”
“这是什么话?”丁岚不解,“难道她现在不想醒?那她是真睡还是假睡?李愿,你说清楚点呀。”
“睡是真的在睡,只是她还不愿意醒来。”李愿说,“我想她在不断暗示自己不要醒,有一点醒意她就会拒绝。什么时候她不再这样暗示自己,什么时候她就醒了。”
听完医生的话,其余三人都问:“她为什么要这样?”
“通常不愿意醒来是因为不想面对,不想面对是因为想要逃避。”
“她要逃避什么?”丁岚讶异,“笑笑从来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现在有什么能让她逃避的?”
“可能是她不能接受的事。”楚辰说。
丁岚想了想,说道:“你是指‘夜风’爆炸这件事?就算她很喜欢那里,也不必这样啊。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听着丁岚的话,李愿心下思量。“夜风”爆炸,任笑迟肯定很难过,他知道“夜风”对她很重要,而更重要的是“夜风”的老板,她一直很看重的人——洛枫。 
那天晚上,他因为要在医院抢救伤员没能到现场去接任笑迟,丁岚、大伟和楚辰去了,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哪都找不到她,甚至不顾消防员的阻拦,跑进“夜风”里面也没找到她,死伤者的名单里也没有她……无比的慌乱让他们没有意识到任笑迟可能被谁接走了,而这个谁最有可能的就是洛枫。“夜风”炸了,身为老板的他肯定会来,也会遇见任笑迟,却不知他们之间出了什么事,让任笑迟这么难以接受。
还有一件事。据新闻报道,警方已经初步查明,“夜风”爆炸是人为造成的,在现场发现了定时炸弹的遗留物。公众纷纷猜测是“夜风”里的谁惹了麻烦,被人寻仇了。这个谁跟洛枫有没有关系?这次爆炸跟洛枫有没有关系?
第三天上午任笑迟终于醒了。已经睡无可睡,她不得不醒。睁开眼,一时想不起来今夕何夕。全身像是被车子碾过似的,哪里都不舒服,勉强从床上下来,顶着昏沉的脑袋,凭着感觉先去了趟卫生间。
几分钟后出来,任笑迟已经清醒大半,看着熟悉的屋子,她明白这是在家里了。进到卧室,本想再睡,可怎么都睡不着,只得坐起,侧脸看着棕色窗帘以及窗帘背部透出来的光,不觉出了神。
片刻后,任笑迟下床走到窗边,“哗啦”一下拉开窗帘,顿时阳关争先恐后地往她身上扑,带着最慷慨的暖意迎接久未沐阳的人。
打开窗户,让这份纯粹和暖意透过皮肉,随着血液,沿着经络游走,扫开微寒,淡去细冷,最后齐聚于某个角落,化作一颗明珠,照亮周围的缝隙和斑驳,以及斑驳覆盖下的凹痕。
有风拂过,吹散满身的褥味,带来丝丝缕缕的回忆,仿佛从遥远的梦中而来,又像是镌刻在碑壁上的字,每一下都那么深,那么清晰,无比真实,无法抹灭。
有多久了?她睡了多久?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只感觉那是一段漫长的过程,仿佛在白茫茫的空中一直飘,一直飘,没有方向,没有目的,不肯落下,不肯回头。可没有什么会永远飘在空中,终究会有落下来的一天。
在窗边站了片刻,任笑迟走回床边,将凌乱的床单和被子整理好,一抬头看见了衣柜镜中的自己。穿着宽大的睡衣,披头散发,脸色蜡黄,又像老了一岁似的。她这副样子用被冰雹打过的菜秧子来形容最恰当不过。
任笑迟突然闭上眼睛,用力摇摇头,再睁开看向镜子里。是了,睡衣上明明是干净的,怎么刚才却看见有血从胸口染上去?想必是自己眼花,睡太久产生幻觉了,她这样对自己解释。如果这时房内有第二个人,定会看见此时任笑迟的双拳紧紧握起,手背上青筋爆出,而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腹内传来咕咕声,任笑迟摸摸瘪下去的肚子。饿得难受,该吃点什么了。这什么也没有什么,只是面而已。任笑迟一边想着是把那两袋方便面泡了,还是煮碗挂面,一面往厨房走去。
面没吃成,因为李愿一早就给她做好了饭菜,放在冰箱里,并且贴上纸条提醒她。将那张透着关切的便条收好,端出一盘盘菜,加热,坐下执起筷子。在吃下第一口的时候,明明是很鲜美的鱼汤她却觉得有些不对。想是睡得太久味觉还没完全恢复吧,任笑迟这样对自己解释,李愿的厨艺她是绝对不会怀疑的。饥肠辘辘的人很快就将桌上的菜扫去大半,到最后实在是吃不下了,任笑迟才罢口。久违的饱腹感,久违的满足感。
收拾好残羹,洗好碗,走出厨房。客厅里,四散的碟片、成堆的书依旧是她之前放的样子,他们都知道她的习惯,不会认为这是怠于收拾的结果。想看会电视,遥控器不知所踪,索性放了一张CD,班得瑞的《春野》。
任笑迟还记得第一次听班得瑞轻音乐时的感受。仿若置身于一个春日的森林里,抬头往上看,繁茂的枝叶几乎快把天遮住,只露出一小块一小块的蓝色,间或带着一角白色。阳光穿过层层绿色,在地上照出斑驳的影子,衬得蓝色愈发邃,白色愈发洁,绿色愈发深,金色愈发亮。脚边有一条小溪,清澈的溪水潺潺而流,带着愉悦、轻快和自由。
任笑迟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树丛、草丛、花丛,以及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慢慢地伸手按上腹部,开始了。肠子像是绞到了一起,尖锐的疼痛迫使她弯下腰去。她知道会这样,在饿极之后饱餐一顿,胃会因承受不住而疼痛。李愿给她的便条上也叮嘱她不宜吃太饱,她没去在意,她需要这样一顿饱餐。
耳边是空灵的音乐,周身是和煦的春阳,身上是尖锐的疼痛,就这样过了十多分钟,终于缓和不少。任笑迟吁出一口气,直起腰,往脸上一抹,满手的汗。慢慢走到沙发上坐下,看到一旁的包还算干净,显然是被人擦过,只是面上有很多划痕,有几处还掉了皮。也难怪,在那样的事故中是没有什么可以全身而退的。
李愿应该帮她请了假。在家休息够了,一些皮外伤不碍事,明天就可以去上班,先打个电话跟小五郎说一下。手头有好几篇稿子没写呢,还有几个早就预约好的采访,只怕一回去工作就堆起来了,现在想想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拉开拉链,找出手机,捣鼓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插上充电器,还是没反应,看来是坏了。任笑迟叹了口气,心想只能出去找个维修站修一下,这年头没手机可不行。
到卧室换上一身休闲服,找了顶棒球帽戴上。看到衣柜里挂着的那件西装外套,任笑迟登时一僵。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件外套,即使眼睛发酸,她也没有移开视线,就这样过了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最后,她终于低下头,转身出了房间。帽檐挡住了她的脸,投下一片阴影。
第五十四章
天气越来越热,跟前两天一比,今天的气温明显要高出一点。街上的行人大多穿得很清凉,俨然一副夏季装扮。爱美的女性更是撑了把伞,一眼望过去,五颜六色的伞底下尽是娇俏倩丽的身影,令闷热的空气中增添了一份躁动。
手机送到维修点,师傅说过两天才能修好,让她先回去。任笑迟还不想回去,索性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走。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群中有或生动、或呆板的面孔,有或急促、或缓慢的脚步。他们中有些正匆匆赶往某个地方,有些刚从某个地方回来,有些不知道要去向何方。有一辆轿车停在路中间,经过的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主纷纷嫌恶地看看,再各自离去。明明是非机动车道,偏偏有机动车开到上面。没人管,没人说,社会的集体漠视让本不合规矩的事情变得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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