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进来！”
  我慌忙看向门口，卫青大跨步进来，对上我的眼神，他的眼神是坚定的，他躬身对武帝作揖道：“皇上，云游其实并没有从战场上失踪，而是一直在臣府上养伤。因为是她救了臣的命。可是因为她是女儿身，犯了欺君之罪，所以臣一直不敢向皇上言明此事，只好做了隐瞒。”
  我一直以为卫青是窝囊隐忍的，没想到他说起话来居然如此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武帝刚才的怒气不见了，问卫青：“那她是怎么出现在公主这里？”“是公主听说臣府上有女人，很好奇，让我带她来看看。没想到她和公主很投缘，结为姐妹。”
  “哼，怨不得云游刚才一定要朕先赦免她的欺君之罪呢！”
  我很想辩驳，我不是有意的。但想了想，此刻的形势下，我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欺君之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武帝说，我低着头，不知道此时他的什么表情，只能支愣着耳朵忐忑地听着。“云游，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啊？犯了什么罪？这还要我自己说？我抬眼看见武帝的表情，好像高深莫测，眼睛里却闪着一丝促狭的光。我心想，他大概是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吧？
  “回皇上的话。云游有三条罪过。”
  “哦？哪三条？”
  “第一条，云游身为女子，明明做不到为皇上分忧，却勉为其难，冒充男子，偏偏还做到了一般男子做不到的事情，导致皇上重视，使天下男子蒙羞。”武帝的眼睛不用看，肯定瞪圆了。我低头继续做贤良状：
  “第二条，云游伤好之后，本应马上为皇上效力，却贪恋玩耍，放浪形骸，还影响了皇上过年的好心情。第三条，云游本已有了为皇上分忧的好计策，却没有及时献上，耽误皇上的正事。这三条罪状，句句属实，云游听从皇上发落。”
  说完我把头磕下去。
  良久，忽然头顶上爆发出一阵笑声，我抬头确认笑声来自武帝，心下略略放心了。武帝终于笑够了，说道：
  “云游啊云游，你这滑稽劲儿倒和东方朔有得一拼。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计谋还没有献上？”
  “计谋未能及时献上，是因为云游不知以什么身份来说话。如果是以普通民女身份，根本没有民女参政议政的身份。如果是以男子身份，假冒男子的身份已经被拆穿，无法继续假冒了。”
  “身份吗？好说。云游听旨，”武帝是个爽快又聪明的人，“云游既然已被平阳公主认为义妹，那么朕封云游为公主，也不用其他的封号了，就叫云游公主吧！”
  “谢皇上封赏！那我就以义妹的身份献策了。不知皇上能否让云游借用沙盘说话？”
  “你倒是不客气，我还没有给你封邑呢！着什么急！”
  “要封邑干嘛？在皇上身边难道还愁吃和穿？皇上赏我自由来去就足够了。”
  “那就先跟朕回宫详谈。”
  “谢皇上！”
  入宫 来到皇宫，我见到了传说中的未央宫，虽然跟故宫同为宫殿，但有人住跟没人住就是两样。故宫无人居住，所以阴森森的。而这里，有人的地方，一切都有了生机活力，衬得那宫殿有了巍峨庄严的气派来。
  我随同武帝来到一个大大的沙盘前面。仔细找了找，确定了长安城和单于王庭的方位，比划着这两个方位，对武帝说：
  “这是长安城，这是单于王庭，两者之间相距遥远，但一直对峙着，从高祖时期就没有停止过战争。目前虽然卫青领兵打仗屡战屡胜，但边境危机难以彻底解决。原因有二，一是战线太长，而朝廷却没有那么多钱粮支持，战争就是烧钱的；二是除了卫青，再无其他猛将，李广老矣，其他人要么无勇气，要么无胆识。而匈奴生生不息，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犯边，而我们疲于奔命，只有彻底把匈奴击垮才能善罢甘休。所以皇上急需两种人才，一种是能为皇上快速赚钱的人才，使尽快国库充实起来，但不能增加百姓的负担；另一种是特别能为皇上打仗的人才，要比卫青更年轻，更生猛，不把匈奴打垮誓不罢休。云游希望能为皇上找到这两种人才。”
  话说完了，看向武帝，见到他目光灼灼，良久，他叹息了一声：“云游，真是可惜了，你不是男子。若为男子……”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皇上，身为女子，也许有诸多不便，但我再厉害，终究只是偶尔会耍点小聪明的小人物而已。应该让我做抛砖引玉的那块砖，帮助皇上引来国家需要的人才，这才是云游最正当的用途。这时候，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好！从今天起，朕赏你自由行走。你要快快为朕多找一些堪大用的人才！”
  “多谢皇上！”
  当夜，我就在宫里住了下来。我住的地方，是未央宫的偏殿，这是我一再要求的结果。本来按照武帝的意思，我应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宫殿。但我不愿一个人占用太大的地方，也不喜欢一堆人伺候自己，更讨厌那些因身份而带来的应酬。在我看来，到哪里我都是客。我以不方便为由，只要有一处睡觉吃饭的地方，还有够花的钱。于是武帝安排我在未央宫的偏殿住下来。一般这个地方是空着不住人的。这样的安排，既显得我身份还算尊贵，又能及时跟武帝见面。因此我接受了。
  这个皇宫之大虽然我早已有心理准备，但偏殿也是这么大，我就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平时又不住人，干吗弄这么大？雕花大床足够三个人躺的，四周还有一些古玩架，放着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我对此毫无兴趣。还拨给我两个宫女贴身侍候我，我自己有手有脚，干吗要宫女侍候呢？我只是细细问她们的名字，还有宫里的规矩，告诉她们俩，平时不用她们，只要有事时，需要她们时她们再来。然后就把她们打发走了。
  睡觉之前，我开始琢磨，卫青的替代者除了霍去病根本没有其他人，我也不作他想。但现在霍去病在哪里呢？这时候他应该多大呢？不会还是小娃娃吧？还有，要给武帝找一个理财专家来开源节流，上哪里找这样的人呢？海口是夸下了，但霍去病只知道个人名，这理财专家连人名都不知道。
  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一早起来，我发了一会儿呆，宫女前来传旨，武帝要我陪同进餐。我整理了一下思路，跟随宫女去了未央宫。
  皇帝的早餐，没有想象中的豪华奢靡，跟广东的早点差不多，粥啦，咸菜啦，包子啦，只不过看上去样数很多，而且十分精致，真正是秀色可餐。如果不是陪皇帝吃饭，我恨不得要把这里所有的食物都尝一尝。
  武帝吃相很斯文，我也不好意思埋头大吃。饶是如此，我还是很快吃完了一碗小米粥，真香！我抬头看看，哪里能添饭——现在恢复女儿身了，就不用忌讳如厕问题了，该吃就吃！
  武帝瞧见了，问：“还想要粥？”“对啊，我喜欢喝粥。”他脸上没有更多的表情，旁边的宫女立即送过一碗粥来。我准备继续消灭这碗粥，看了看，奇怪地问道：“难道这不是小米粥吗？为什么跟普通的小米粥不太一样的味道呢？”
  旁边的宫女得到了允许便回答：“公主，这是小米燕麦粥，里面有小米和燕麦。”哦，怪不得呢！我了然地点点头。
  我还在这里吃着呢，武帝已经用完了。我奇怪地看看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吃这么点？一碗粥，两个小包子就饱了？我都两碗粥，五个小包子了，还没有觉得很饱。武帝也看着我，有些惊异我食量之巨的样子。我赶紧狼吞虎咽地把嘴边的包子吃完。
  武帝问：“吃饱了？”
  我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不太饱，第一次让这么多人看着吃饭，有点不习惯。”
  武帝笑了笑，说：“那一会儿你拣几样爱吃的，带回屋慢慢吃。”
  我急忙摆手：“不用了。养生书上说，饭吃七八分饱即可。就这样吧。”
  “也行。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嗯，我想学骑马。”
  “为什么要学骑马？”
  “我要找的最优秀的将军，应该是在马上。不会骑马的话，连跟都跟不上，怎么找呢？”这是我考虑了一个晚上的结论：先找霍去病。
  “好，我找人教你。”
  “皇上，我自己挑选教练行吗？”
  “可以。”武帝转头对身边的太监说，“传郎中令。”
  郎中令很快来到我们面前，那么黑的脸膛，这不是公孙亮是谁？！
  “臣叩见皇上！”
  “平身。这是朕的义妹云游公主，今后她可以自由出入宫廷，不许任何人盘查。从现在起，由你来负责公主的安全问题。云游，你有什么事，直接找他吩咐下去就可以了。”
  “谢皇上。”什么叫心花怒放？这就是了。
  初遇霍去病
  初遇霍去病 我着男装跟着公孙亮走出未央宫。公孙亮低着头对我摆出谦卑的样子说：
  “公主有什么吩咐？”
  “我目前的身份不是公主，没看见我着男装吗？在外面你就直接叫我云游就行。”
  他的谦恭态度让我很不舒服，但还是告诉他：“我要学骑马。”
  公孙亮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这就安排人来教你。”
  “你教我就可以了。不用别人。”
  公孙亮的身子僵了一僵，但他并没有说话，而是掉头大踏步向前走去。本来我很想问问他，怎么做了郎中令了，但看他那个样子，一点也不似从前亲近，只有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