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去你妈的一表人才吧！我腹诽着，但表面上还低眉顺目的，看起来似乎很受用。
  “不敢当。王爷才是人中龙凤，小民怎敢在王爷面前显摆。”
  “昨夜听你唱的歌，至今难忘，很想再听一遍，不知云公子可否赏脸？”胶西王发话了。
  NND，你当我是卖唱的？！
  “昨夜喝高了，今早一醒来，都忘记做什么事了。没有出丑吧？让王爷见笑了。”
  “无妨。你再唱一遍，让乐师记下谱子来，好叫他们学来演奏。”看看旁边，果然有个乐师，正执笔坐那里。
  “既然王爷如此抬爱，恭敬不如从命。”
  不唱不行啊，老虎得顺着毛捋！
  我深吸一口气，又唱起了那首荡气回肠的《临江仙》。一曲罢了，胶西王鼓掌，白君也鼓掌：“好歌，好词。你唱得更是不错。”
  “过奖了。”
  一切看似在愉悦的气氛中进行，中午我们三个人一起用餐。胶西王看似随意地东拉西扯，我则把自己打扮成很少出门的小少爷，对那些奇闻异事表示惊奇。席间，还特意招来了牡丹，不去侍奉王爷，却专门给我满酒，还有意无意地往我身边蹭，我窘迫得不知说什么好。
  白君笑着说：“云公子不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我急得对牡丹说：“我也说了，你就当我是个屁，放了我行吗？”牡丹掩口一笑，施施然走开了。
  午饭结束，胶西王还不肯放我走，自己去午睡，让白君领着我到花园散步。
  坐在花园的凉亭里，白君一直用猥琐的目光看着我，我装得太久，很累，便靠着柱子，不想搭理他。白君却主动跟我说话：“云游啊，你可感觉到王爷很喜欢你？”
  “什么叫王爷喜欢我？喜欢又如何？我又不能做任何有益于王爷的事情。”
  “……你不用做什么，只要答应呆在王爷的身边就好。”
  呕——
  “拜托，白爷，我们都是男人！”
  “是啊，你没生做女人真是很可惜呢。”
  “白爷，你这是侮辱我！”我怕胶西王，不等于也怕你这个走狗！我装作愤怒的样子，离开凉亭。
  但离开花园，我也无处可去，他们并没有给我安排住处。想离开，却走不到几步，就被士兵截住：“没有白爷命令，这里许进不许出。”
  我向身后看了看，白君并未跟上来，看来他认为我是瓮中之鳖，不怕我跑掉，只会乖乖地回来。
  但我是谁？岂能任人摆布？我索性回到花园，坐在凉亭里。白君已经不在了，所以我一个人在那里自在地过了一个下午。
  黄昏来临时，我依然没有见到一个人，仿佛这世界上只剩我一人了，心里有些害怕。我发现，令人害怕的并不是危险本身，而是危险即将来临时那种预感。
  夜晚助长了作恶人的胆子，此刻，我什么地方也不想去，也不能去，索性就呆在凉亭里，心里忽然想到一个词：以静制动。对，我就这样呆着，看他们能沉住气到几时！
  夜来了，这样的夜晚，连残月都没有，周遭漆黑，仿佛这里从未有过人似的荒凉。我闭上眼，用耳朵和身体来感受四周。
  当我打开自己其他的感官时，发现周围并不像眼睛看到的那样寂静。我听不到任何声音，但能感觉到附近有人，有窥视的目光。想看我一个人在干嘛？我微笑了，会有人沉不住气的。
  虽然周围很令人不舒服，但闭了眼的感觉让我很放松，白天装得太辛苦，现在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即使很累，即使睡得很香，毕竟身在险境，有人接近我时，我还是立即醒来。不过我没有动，等等看他们会做什么。
  有人推我，还有装作惊讶的声音：“云公子？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云公子，醒醒！到房里睡去。”
  我装作被推醒的样子，半睁开眼：“什么事？谁打扰本少爷的好梦？丁管家，丁管家，把他们轰出去！”边说边推开那些拉扯我的人，他们正试图将我抬起。
  来人继续推我：“云公子，云少爷，醒醒，小心着凉了。”
  我这才睁开眼，仔细看了看，原来是白君。要不是怕他们真的把我抬起来，扔到胶西王的床上去，我还想装睡。
  “白爷？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哪里？”我继续装！
  “云公子，这是白府。该用晚餐了。”
  “不用了，我回去了。”我说着伸了个懒腰，摆出少爷的派头，往外走。
  虽然我明知走不掉，但还是要试一试。再说越这样做越显得我没有城府，越容易让他们认为我并未发现他们的秘密。
  白君挡住了我，皮笑肉不笑地说：“云公子，别着急。慢慢来，这边王爷有请。”
  我来到客厅，胶西王果然在那里，见到白君便沉下脸：“你是怎么待客的？居然让客人睡在了凉亭里？”
  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胶西王不知道我在凉亭里。我无所谓地看他们装来装去的。整个晚饭的席上，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显出倾听的样子，但到动真格的时候，我都装糊涂。
  当晚以及后来两天都是这样子，我本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原则，也不着急离开，也不刻意讨好他们，就真像做客一样。只是夜里睡不好，因为担心自身安全的缘故，有一点小动静都会醒来。他们待我也是忽冷忽热的。不过看情形，他们倒是真的对我不再怀疑，而是将焦点集中在胶西王那不可告人的爱好上。
  到了第三天晚上，胶西王显然不耐烦了，在席上冷着一张脸。我心想，快装不下去了吧？拖并非好办法，快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了。睡觉的时候，我想，离开是不可能的了，那么是否应该探探他们的虚实呢？哑奴应该已到长安，援兵就要来到。到时候如果搜不出他们谋反的证据，就显得我小题大做了。
  于是后半夜，我偷偷潜伏在花园里。当初我就是从这里听到那可疑的声音的，想必进出口会在这附近。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我看到一丝亮光从地下传出来。我悄悄地移过去，原来那里有一座假山。这时候有人来到假山面前，说了句：“霸业可成。”里面便缓缓地开了一道门，那人进去了。
  我看呆了，如果不是夜晚从缝隙中灯光泄露，我永远也不可能发现这按在假山上的门。
  我一时犹豫着，是进去看个究竟，还是到此为止？
  最后想到，即使假山有暗门，花园有地下密室，也不能说明他们是谋反。于是，我决定，进去！但进去之前，我还是得留点记号，万一我进去出不来了，得让别人找到这个入口。但又不能让这里的人发现。我想了想，掏出我刚来洛阳时花了四铢钱买的小马，放在假山缝隙里。这马颜色是灰色的，跟假山颜色相近，如果不是细心搜查的话，不会发现。
  来到假山前，我学着那人的口吻说：“霸业可成。”假山便缓缓地开了一道门，我急忙钻进去。
  接下来是一段台阶，里面有一条狭窄的通道，我沿着通道慢慢走过去，通道尽头豁然开朗，是一个很大的铁匠作坊。烧得通红的炉子，汗流浃背赤身裸体的工匠正在忙碌着。仔细看了一下，果然是在打造武器。
  我悄悄缩回头，想赶紧离开，一回头，却看见两个人站在那里！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正是白君。他冷笑着：“看够了没有？”
  我吓得腿都软了，赶紧扶住墙。过来一个铁塔一样的汉子，拎起我的后脖领子，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拎出密室，带到胶西王面前。
  我趴在地上，浑身发抖。这一半是装的，一半也是真害怕。
  “说，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到处跑什么？”胶西王冷冷地问道。
  “跟他废什么话？我就说这小子不简单吗！直接把他扔进火炉里炼了算了。”白君不耐烦地说，一反以前唯唯诺诺的样子。
  “这太便宜他了，这几天跟我装得挺像，让我看得见吃不着。今晚得先让我受用了再说。”
  “你这老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会误了大事的。”
  “师爷不必担心，他连这白府都出不去，能坏什么事？再说我多久没有了，火都没地方出。”
  “行吧，就这一夜，然后就交给我。”
  说完其他人都出去了，屋里只留下胶西王和我。我趴在地上仰望四周，有些不明情况。
  胶西王笑眯眯地蹲下来，摸着我的脸蛋：“不要害怕，云游，我会很温柔的。”
  我顿时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事，吓得啊的一声，想往后躲，却被他拽了个趔趄，一下子躺在了地上。他欺身近前，像个蛤蟆似的，蹲着张开两腿，想骑坐在我身上。我一脚踢过去，正中他的裆部。他嗷的一声惨叫，向后倒去。外面的人听见动静，冲进来，胶西王疼得说不出话来，只会嚎叫。白君说：“把他扔进炉子里去。”两个士兵架住我，正要拖走，胶西王忍着疼，边哆嗦着边说：“不能……不能这么便宜了他！给我留着，我……要他……生不……如死！”
  我又被拖回暗室。暗室有一间隔断，里面挂满了刑具。两条胳膊被他们吊在两根铁链上，等了许久，我都快站立不稳了，胶西王才进来，在别人搬来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他原本还算顺眼的五官此刻笼罩着一层戾气。我心里不是不怕，最怕的是受到侮辱。刚才脑子一直没有停止活动，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快点杀了我，而不是慢慢折磨我。
  于是我冲刚坐下的胶西王一笑，主动跟他搭话：“王爷，我这断子绝孙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