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流水

  
  说不出是悲怆还是心冷，总之很难过，难过极了。
  
  宝宝咿呀呀地发出声音。
  
  安晴笑道：“饿了吗？”
  
  他小心翼翼把宝宝放在床上，就到一边调米汤，加了热后再端过来，又把宝宝抱在怀里。
  
  一手拿起小巧的勺子，放到嘴边轻轻吹气，到感觉温度适合了，便一口一口地喂宝宝吃。
  
  以往只要给宝宝吃东西，他就会乖乖地不哭也不闹，只是大口大口地吞下去，可今天宝宝的样子好像不太对劲，安晴敏锐地发现宝宝的小脸红扑扑的，但那种红怎么看也不对劲，正常健康的红润不该是这样的。
  
  安晴慌乱起来，匆忙丢下勺子，一手摸上宝宝的额头。这一触碰之下，他吓出一身冷汗。
  
  掌心里传来烫手的触感，宝宝发烧了，温度还很高。
  
  安晴心急如焚，抱着宝宝冲到牢门边，大声呼喊：“来人啊！来人啊！老王！老王！”
  
  老王下午就回了家，自然不在这里，不可能听得到。
  
  安晴叫得声嘶力竭，心里又惊恐又慌乱，他一生中从来没产生过这么大的恐惧感。
  
  宝宝的啼哭声越来越大，开始在他怀里闹起来。
  
  安晴心急如焚，他赶紧低下头，流着眼泪一边轻声哄宝宝，一边绞尽脑汁想要开门。
  
  可是没有办法，牢门上是粗粗的铁链。
  
  泪水流了满脸，安晴忍痛先把宝宝放到床上，接着就在地牢里四处寻找可以破坏铁链和锁头的工具。他冲动地乱翻乱搜，把原本摆放得干净齐整的东西丢得遍地都是，可双眼所及之处，都是最普通的日常用品，哪能起什么作用呢？
  
  最锋利的只有一把剪子，安晴失去理智一般，双手拿起它冲到牢门边用尽全身力气就往铁链上绞，想用这把只能剪剪线头的普通剪子剪掉那粗如手指般的铁链。
  
  结果当然无济于事，除了在铁链上留下一些几乎看不见的划痕外，根本没有什么作用，情急之下他还弄得自己满手是血。
  
  安晴失神地丢开剪子，回到床边，抱起哇哇大哭的宝宝，轻声细语地哄他，哄了一会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把宝宝放下，然后拿起面巾，在冷水里浸湿后，一次又一次敷在宝宝额头上，想给宝宝降温。
  
  他一边流泪一边做这些事，同时也没放弃过求救呼喊。
  
  可是庄里正在赏月取乐的人，哪一个会听到这地牢里的绝望求救声？
  
  “君泽！君泽！”他喊着孩子的父亲的名字，这是你的孩子啊，你快来救他啊！
  
  ……
  
  整整一晚，整整一夜。
  
  凌晨时，宝宝不再哭闹，不是因为烧退了，而是因为他气息渐渐微弱。
  
  宝宝的呼吸停止了，手脚也不再动了。
  
  “不！”安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宝宝！宝宝！”
  
  ……
11
11、第 11 章 ... 
 
 
  度过昨晚快乐的中秋佳节后，老王在家里吃完早饭，回到地牢。
  
  刚走进地下通道，他就一眼看到了通道尽头的牢门后，安晴正眼神呆滞地靠坐在墙角，怀里抱着孩子，嘴里有一声没一声地轻唤着：“宝宝……宝宝……”
  
  那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老王忙快步过去，拿出钥匙匆匆打开牢门，走到安晴身边一看，大吃一惊。
  
  ……
  
  安晴被接出了地牢，君泽面无表情，一直没有说话。
  
  不管是谁想从安晴手里抱走孩子，安晴都不让，他不相信自己的宝宝就那样离开他了。
  
  他看起来柔柔弱弱，但此时的力气却大得出奇，把宝宝小小的身子紧紧锁在自己臂弯里，谁也夺不去。那些想从他手里接过孩子的人，都被他视为敌人般牢牢防备着。宝宝的死己经让他失了心智，除了想让宝宝跟自己永远在一起的念头外，他的脑子里再也没有别的。
  
  直到君泽把他击昏后，才从他手里把孩子抱过来。
  
  这是君泽第一次看到自己这孩子的模样。
  
  说实话，他对这个孩子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现在又是这样无辜地惨死去，安晴又变成这副模样，他怎么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完全无动无衷。
  
  想起自己与芍药在后花园里快乐地赏月温存之时，安晴却孤独地抱着这个孩子在阴暗冰冷的地牢里绝望地求救，任他再铁石心肠，也有些不忍。
  
  ……
  
  孩子己经安葬了，醒来后的安晴却变得痴痴呆呆，谁也不认得，也不说话，只是整天抱着自己的膝盖呆呆坐着。
  
  君泽选了几个细心的丫头，嘱咐她们要好好伺候安晴。他心里面对安晴的感情仍然没有，但愧疚还是有的。
  
  十数天后，安晴那呆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点神采。
  
  他想起了一切，那让他撕心裂肺的痛楚，他开始害怕，害怕这里，害怕这里的人，害怕君泽。
  
  之前在这受了那么多冷遇和委屈，他全都捱过来了，但这次，真的不行了，他再也受不了了。
  
  君泽来看他，这是婚后君泽第一次主动来看他。
  
  安晴含着泪水，眼里对这个男人不再有任何痴恋，平静道：“请你休了我吧。”
  
  君泽有些意外，来看安晴之前，他设想了很多安晴可能会说的话，但没想到会听到这一句。眼前这个曾经苦苦哀求自己不要休掉他，宁愿被关在地牢里也不愿自己休掉他的人，现在居然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
  
  君泽默默无语，看着安晴的样子，心里明白，安晴是真的被伤到了。 
  
  书房里。
  
  “你不一直希望能休掉他吗？现在不是正中你下怀？”薛聿脸色严峻，他今天刚好过来无瑕山庄，没想到就听说了安晴丧子这件事。知道安晴刚才对君泽提出休掉自己的要求，他心里很唏嘘，现在看到君泽一脸淡定的模样，说话中便带了些怒气。
  
  君泽笑，不语。
  
  的确是这样，他一直想找个理由，最好是安晴自己犯错，然后就能把他休掉，只有休了安晴，正妻之位才能给芍药。
  
  可现在，安晴主动提出让他休了自己，他反而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曾经安晴求他不要休掉他时，他觉得安晴可怜可悲又可笑，让他很鄙夷。
  
  他认为不管自己再怎么嫌弃安晴，再怎么轻视安晴，安晴都只会死皮赖脸地缠着自己，声泪俱下地求自己不要抛弃他。
  
  可现在，安晴主动提出让自己休了他。
  
  安晴还不知道下毒那事早己查清，上午自己去看他的时候他说：“你不是说我下毒，所以要休掉我吗？我承认，是我下的，请你休掉我。”
  
  这样的安晴，自己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东西，叫万念俱灰。
  
  而且，安晴看起来想迫不及待地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他害怕这里，也厌恶这里。
  
  几天后，一匹白马在无瑕山庄门口停下。
  
  马上的人是个年约二十五六岁左右的青年，长身玉立，但那张俊美的脸上却透着让人不敢接近的冷漠。
  
  管家迎他入庄内，君泽在书房接待了他，向他说了这些天来发生的事。
  
  青年面无表情，连下人奉上的茶都懒得去动一下，只道：“带我去看他。”
  
  没有进安晴的房间，两人只是站在外面，透着半开的窗子望进去。
  
  安晴整个人缩在床角，双手抱膝，模样呆滞，眼圈还是红红的，显然刚哭过。
  
  那样子仿似惊弓之鸟，让人看了心里难过。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就休了他吧。”
  
  君泽不语，片刻后终于下了决定。
  
  好吧，那就休了他吧。
12
12、第 12 章 ... 
 
 
  休书也不过几行，君泽匆匆挥笔而就，就让管家把安晴请到书房来。
  
  管家遵命去请安晴，站在安晴面前毕恭毕敬唤了他好几声，安晴才从膝盖里抬起头来。
  
  他的眼神涣散，也抬不起精神来，只恍惚听到管家说君泽请他去，他的家人要见他。
  
  “家人”这两个字触动了安晴，他慢慢地回过神，但是想了想，又自嘲地笑起来，他哪里还有什么家人呢？难道是那对贪财霸道，爷爷去世时一滴眼泪也没流过的伯父伯母吗？
  
  跟在管家身后，安晴踏进了书房，一眼注意到的不是坐在书桌后的君泽，而是站在一旁穿着石青色衣衫的青年。
  
  安晴怔了一会，他可以确定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可是，为什么会有一种那么熟悉的感觉？
  
  哥哥……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想到了这两个字，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眼前的这个青年，像极了藏在自己心里多年一直未曾忘记的那位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