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怎敌她

  
  虽然仅仅一秒，但我相信那样的神色，不可能是对我无情的。
  
  入夜的时候，我望着满天的繁星。
  
  明日，会是一个好天气。朗朗乾坤，无风无雪，一个真真正正的大喜之日，一个只属于他宓修文的真正的大喜之日。
  
  相忘，谁说一定要在江湖？相忘，也可以在高堂，在婚礼的喜堂，在心上人与他人的新房旁……
  
  翌日
  
  忽地一下睁开眼，耳边便已经是人声鼎沸。
  
  推开窗，下人丫鬟忙忙碌碌的身影，纵横交错。
  
  我也慌了，居然一下子睡到这样晚，理应早起去恭贺一下楚姐姐的。
  
  胡乱地洗漱一番，我坐在梳妆台前。台子上摆了一些首饰头饰，有些是卓逸给我买的，有些是楚小姐和表姐以前送的。我犹豫着，要不要好好打扮一番。
  
  那头门却响了。
  
  门外，彭卓逸脸色不好，站在那里歪着身子，吊儿郎当的模样。
  
  “别告诉我人家新婚大喜，你在屋里头梳妆打扮到日头高悬！”
  
  这个浑人！
  
  “闭上你的狗嘴，本小姐系条发带就跟你走！”
  
  哐当，我猛地合上门，门外那人却不甘示弱，好死不死地嘟囔句，“这还差不多！”
  
  彭卓逸，我看你生来就是醋白菜转世！
  
  随他的脚步走，早就看出他支支吾吾，有话说又磨不开面子。
  
  我心里略知一二，也不想在人家新婚之夜，让他这个别扭性子扰了人家雅兴。索性就想替他解了心结，别让他再怒不怒哀不哀的，好不痛快！
  
  “大夫人八成是跟你说了，你被宓修文提拔的事情了？”
  
  “就让他小人得志一会儿！”他梗着脖子。
  
  我暗笑，这厮也不是个坏人，心里知道有可能是理亏于人家，心里也不是滋味吧。
  
  “你差点打了人家两回，人家都没和你计较。这还算小人？”
  
  “你又萌动了？后悔当初没攀住那高枝？”他斜眼看我。
  
  “你这个人，就是被人宠坏的大少爷！”我嗔他。
  
  “哼！就是没那个万年冰山脸讨喜！”他立即探头顶我一句，“你和我娘一样，人家随便给点小恩小惠就感恩戴德的，也不知那人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哈哈哈……”我被他那别扭样子逗得不行啊，“我看还是别让黄鼠狼给鸡拜年了，还是鸡给黄鼠狼大哥去道个喜吧！”
  
  “你这个臭丫头，胆子肥了居然敢占我便宜？”
  
  恼羞成怒的彭大少邪灵附体了，一下子扑过来就要对我行凶！哇呀呀……
  
  仗着是在花园里，我俩疯闹得也有些放肆。哪知闹得满头大汗，却不像几步疯跑居然与人撞到一处。
  
  彭卓逸凭着本能护着我，错手对那人就是狠狠一推。
  
  雪白的狐裘沾染上雪化后的湿土，那人闷哼一声，跌在地上。
  
  “修文？”我愣在那里，身子还被彭卓逸抱着。却不能相信，大喜之日的新郎官居然一人独自在花园里溜达。而且，也没换衣裳。
  
  彭卓逸也纳闷呢，而他那骄纵的性子更不会允许他跟天敌道歉。
  
  “你这人，怎地鬼魅一般？放着新郎官不当，居然独自一人跑来花园闲晃，是何居心呢！”
  
  “是在下失礼，叨扰了两位雅兴。”
  
  他起了身，抖了抖身上沾染的泥土，并未抬头直面我们。
  
  我的心，忽然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看着他不声不响，看着他默默起身，看着他始终避开我们的目光，看着他独自一人折身而返。暖洋洋的阳光，洒在他安静落寞的身影上，萧索，寂然。
  
  “这种人还真是最惹人厌烦，同样耍手段玩阴谋，他这样真叫人不防备都不行！”彭卓逸在我耳旁聒噪，见我没有回应，赶紧又急又狠地加了一句——
  
  “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会叫，莫就是这般了吧。”
  
  我的手，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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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房里还在梳妆打扮的楚小姐，无与伦比地光彩照人。喜娘在旁不迭声地赞美着，丫鬟们忙着替她抚平裙褶，收紧腰带。就连绣头的红鞋，也要多提几下。
  
  见我来了，她哗啦一下站起身，一把握住我的手。
  
  “甜儿妹妹，我觉得我现在的妆容很难看。”
  
  她这一瘪嘴，我扑哧一下就笑出来了。
  
  “你现在去瑶池比美都输不了，再折腾可就非得让今晚的新郎忘记今夕是何夕喽！”
  
  闻言，小丫鬟们都捂嘴笑了。
  
  “有那么好么……”她羞得红了脸，小声嘀咕。
  
  而看着她这一低头的娇羞美丽，真让同为女子的我也不免嫉妒。一想到今夜宓修文红烛摇晃下，挑开红盖头就能看见这一张千娇百媚的脸，我心里……
  
  “小姐小姐，姑爷们来迎亲啦~”
  
  门外传来小月的呼喊声，那原本握着我手的楚静秋身子就狠狠那么一颤。
  
  “快！给小姐盖上红盖头！”
  
  喜娘赶紧催促着，把楚小姐匆忙架住。
  
  刚才就热闹得不像样的新房，现在更是乱作了一锅粥。
  
  顺着攒动的人头，我向门口望去。
  
  当那个一身大红色喜服的男子，再一次出现在我视线中时。强烈的视觉冲击，那人那景与那日的重合，让我的心和身一瞬间恍惚不已。
  
  究竟，要亲眼看着那个曾经能让自己刻骨铭心的人，娶多少次他人做妻，才能让我真正麻木到无动于衷？
  
  “拜天地喽！快去前堂等着看咱家小姐和姑爷拜天地去喽！”
  
  新娘子被新郎抱走，一路走向门前的轿子。那伟岸的身形，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中。飘逸鲜艳的红衫，微风中亦分外灵动。
  
  下人婆子丫鬟们夹带着我簇拥新人，一路相随。直到那对伉俪的身影淹没在街头涌动的红潮中，无从寻觅。
  
  宾客已经在前堂等候，直到高头大马载回英俊倜傥的新郎和明艳动人的新娘子。
  
  “拜天地——”
  
  司仪的嗓音洪亮，迎接巡街而来的新人。
  
  我的眼，潮潮的，朦胧视线里只有那个人。我的耳，嗡嗡作响，却自动滤掉了周遭的人语和声响。
  
  那个人淡淡的神色，疏离而又超然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御风而去，远离红尘滚滚浮夸和虚伪。
  
  可我知道，今夜而后，他便真的再也不能不食人间烟火了。我也不必再担心他，会忽然一天离去。毕竟，婚姻亲情从此会将他与俗世紧紧系住，我亦知道，他身边那个乖顺善良的女子，终会给他一世温暖和依恋。
  
  他，会如我所愿，富贵荣华而又美满幸福一生——
  
  “相爷大人，大事不好啦——”
  
  这突如其来的尖利一声，像滑过静谧夜空的一道闪电，蓦地让人胆颤心寒。
  
  新郎直起弯下行礼的腰，新娘的手不由得握紧身侧之人。高堂位置上的楚相爷豁然起身，宾客纷纷安静，霎时间喜气洋洋热热闹闹的喜堂，静谧得像暴风雨的前夜。
  
  “何事惊慌？偏要这时候——”
  
  相爷面对来人，神色不悦。却在望见心腹之人，丢了魂魄一样惨白的脸青紫的唇时，沉下声音。
  
  越过新人，内厮上前在相爷耳畔低语。
  
  随着相爷愈发惨白的脸，众人的心也随着提到嗓子眼。
  
  怎么了？
  
  我紧紧望着相爷大人。
  
  只见老者慢慢抬起头，略显浑浊的眼中，蒙上深深一层阴霾。
  
  起身，他面向宓修文道——
  
  “婚礼暂且停下，贤婿速速褪下喜服换上素衫，随老夫……进、宫、奔、丧！”
  
  
  
  
  
  
  
  
  
  第14章 家变
  相爷走了，家里所有的朝廷官员都要与他一并进宫奔丧。修文，卓逸还有卓老爷。
  
  原本好好的一场婚礼，就这样戛然而止。
  
  大红的喜服换成了素白的衣衫，我看到宓修文整张脸却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为何是这样？新皇即将即位，他们的时代就要到来。即便是被打断了婚礼，也不难看出相爷脸上跃跃欲试的神色。
  
  心底里一丝不好的预感浮现。
  
  “丫头，我进宫去了！”
  
  身旁的卓逸轻轻扯我的手指，我抬起头看着他，忽然无比流连。
  
  “你的官职也不算大啊，就不能不去吗？”
  
  “他当然要去！”
  
  相爷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转过头看着相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