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怎敌她

第28章


  
  “走干净了?”王妃终于清了清嗓子,将刚才冲我说话时的那副甜腻甩干净。
  
  “都走了,主子。”田嬷嬷赶紧上前。
  
  “那还等什么?赶紧给本宫验呐!”
  
  端庄高贵的女子忽然发狠地叫喊,上下跳脚。我瞪大眼,简直怀疑这个公主有什么隐疾疯病。人前人后判若两人不说,就眼底那抹极端和暴虐,都叫人胆战心寒。
  
  “是。”
  
  应了声,田嬷嬷撸起袖子靠近我。
  
  这,是要用刑?
  
  我挣扎,当初我进到这个王府的时候就知道一定不会好受。可是,我也发誓,无论何时心都不可以沉沦。不单单是对宓修文,更是对这座看似高高在上的宅院,以及这里面个个高高在上的人!
  
  我不能真的软弱得一塌糊涂,如果真的这样逆来顺受下去,我怕终有一日会迷失自己!
  
  老妇人粗壮的身子,压制着我。我想喊,却被她肥厚满是老茧的手掌捂住。
  
  我惊恐地瞪着眼,看着她。
  
  她的面色沉静严厉,不带一丝感情。
  
  “给我仔细点验,看看这几日她到底有没有狐媚王爷!这个小贱人!”
  
  原来如此!
  
  老人粗糙的手掌探入裙子,却摩挲着不更进一步。我还在挣扎,奋力挣扎。却闻老人伏低在我耳旁,用几不可闻的嗓音说道。
  
  “已经叫人通知王爷了,荀小姐放心——”
  
  我一愣,怀疑自己是出了什么幻觉,再定睛看她,还是那样一副阴沉可怕的模样。我想起第一次见她,她说自己是公主的奶妈,那便应该是公主手下最亲近的人吧。
  
  她的手,到底没有探入底层,宓修文回来了。
  
  脚步很急,额上还挂着汗珠。当第一眼看到在地上奋力挣扎满脸泪痕的我时,他的瞳仁有一瞬间的缩紧。
  
  王妃吓得一下子就愣住了,半晌才木木地说道。
  
  “王爷不是进宫去了……怎么会……”
  
  半晌,宓修文都没有搭腔。他仅仅是站着,慢慢轻缓着自己的呼吸。然而只有躺在地上的我可以看见他垂在两边的手,那双青筋暴起紧紧用力几乎要捏碎自己的手。
  
  恍惚间我在想,也许我真的就是他那唯一的死穴。就和朱四说的一样,越是看起来无懈可击的对手,越是害怕自己的软肋暴露。因为,他的那一个最为致命!
  
  心底里,一丝异样的感觉流淌。甚至有那么一瞬,我希望自己不是他的那个死穴,一直都不是!
  
  窒息的空气,金枝玉叶也禁不止瑟瑟发抖。老奴才噤声不语,我慢慢爬起合拢衣衫,正襟跪好。
  
  一场静默,只等他言语。
  
  然而,他到底不是当年那个竹林里倔强不懂弯折的教书先生了。阴沉的脸,能慢慢舒展。紧绷的唇角,也能扬起似有若无的弧度。他微微俯下身,一脸平静地搀扶起受了惊吓的公主。
  
  “公主不是一直都想让为夫陪你去骑马吗?刚才在路上忽然想起,于是就折回来了。”
  
  仰起脸,不可置信的脸上绽开了笑靥。
  
  “当真?”
  
  “千真万确。”他笑,温和如春。
  
  却只有我,能真真切切感受到那笑容背后的含义。他说,我只是不能允许别人欺负你,因为只有我有这个权利。
  
  他的权利不容亵渎,公主也一样……
  
  整个下午,我忐忑难安。
  
  回想公主身边,似乎都是宓修文的人。我被羞辱,他第一时间得到通知。就连那个一直伺候公主长大的奶娘田嬷嬷,似乎也被宓修文收入旗下。那这个可怜的公主,她除了一个王妃尊贵的身份,在这个家里又剩的下什么?
  
  朱四这家伙,明摆着将自家妹妹往火坑里推啊!
  
  傍晚的时候,宓修文回来了。我在门口一直等着,直到看到他的车队。
  
  他骑着马,英气逼人,却不见公主。
  
  穿着大红骑装的公主明明是坐在他怀里,与他同乘一骑走的啊?
  
  翻身下马,他来到我身侧。
  
  “公主骑马的时候不慎跌伤了腿,看来需要……静养一阵子了……”
  
  一丝促狭的笑容浮现在他嘴角,带着坏坏的小邪恶。我被他这样孩子淘气一般的神色蛊惑,怔怔地立在原地许久都未回神。
  
  直到他转身离去,甩着欢愉的步子。
  
  他其实,真的是一个很记仇的人。似乎用“睚眦必报”来形容也不为过。那么,我曾经对他做的那些呢?他是否也这样刻骨铭心地记着了?
  
  不由得,我打了一个寒战。
  
  入夜,朱四探望其妹。
  
  宓修文很大方地让我们相见,还在后堂备了一桌茶点招待“贵宾”。
  
  饮茶闲聊间,朱四的眼波在我和宓修文之间流转,说不出的鬼魅。
  
  不知为何,对于他的眼神,我开始有点招架不住。
  
  “看来甜儿在王府待得不错嘛,双颊也丰腴了些。”他忽然笑着,将边关话题扯到我身上。
  
  宓修文点头。“女人自然是用来疼爱的,微臣可不是一个吝啬之人,自然是有求必应。”
  
  看来,这两位对各自的打算都是心知肚明。
  
  他知道,我是诱饵。他亦知道,他明了一切。那么这样的局中局,比的究竟是什么?
  
  朱四说,他胜券在握。胜在宓修文一定会对我动情。
  
  而宓修文知道,朱四最想看到的是什么。反而就这样大大方方给他看了,反而叫这一刻的朱四有些叫不准了。
  
  他在思索,亦在疑惑。
  
  举杯,饮茶,他的目光始终在我和宓修文间的氛围中打转。他想辨别真假,而宓修文又给他真真假假。
  
  朱四的指尖,在桌上轻微地敲打。那样细不可查的小动作,我却深知其中的含义。
  
  忽然,他将手中茶杯放下,指尖的动作也停了。
  
  叹了口气,他的神色有些无奈又有些伤感。
  
  “朕的妹妹受伤了,朕最喜爱的陈贵妃又小产了。朕这个人,性子很毒。总不希望自己不爱的人怀上朕的骨肉。朕就想啊,朕将来的太子一定是朕最爱的女人生的。可眼下看来……”
  
  他的眸光在我面上一晃,又重新回到宓修文脸上。
  
  “朕最爱的女人就那么一个,无论如何,朕愿意等下去。”
  
  哐啷一声,宓修文起身。
  
  “微臣如厕。”
  
  言罢,他起身离去。
  
  门甫合,朱四大笑,笑得眼泪肆虐,大捶桌板。
  
  “怎么样小番薯,朕的这一招来的妙不妙?”
  
  “陛下……”我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他宓修文想跟朕演戏,还太嫩。朕可没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但是他却有!知道么,即便装得再体面,他也禁不住朕这一挑拨。小番薯,你和我之间的那点事,估计他日日夜夜都在揣测。哈哈哈……”
  
  “陛下,您——”
  
  “嘘——”他忽然起身挡住我的口,暧昧地冲窗外一笑后,居然换上一副含情脉脉的神情,惊得我五雷轰顶。
  
  “后位虚悬以待卿……”
  
  深情地念完这几个字,那搂着我的手臂收紧,他的气息贴近我耳畔,低语。
  
  “小番薯,我是认真的。他能为了你不择手段,我亦能为了你亲手流掉自己的亲骨肉。记住,他对你再有情,也不过是情爱。而我却视你为寂寥世间唯一的伙伴。记住,我们……”他望着我,“是一样的……”
  
  一样的无关情爱,便能一样的无所惧怕。
  
  “你的伤口才结痂,不要忘记疼……”
  
  他挑起我鬓边一绺发,轻轻别在耳后。
  
  “记住,今晚是一个契机,我总觉得你有那个本事‘置之死地而后生’!”说完,他大笑着推门出去。
  
  “宓爱卿——朕走了——夜色这么美,你的院子修得不错——”窗棂上映着他的身影,我静静地坐着听着他渐行渐弱的嗓音。“妹子才嫁给你没几天,就断胳膊断腿,不厚道哇……”
  
  朱四,我始终觉得他是个太过闲云野鹤的人。这样的人本不该做个帝王,即使他有深厚的心思也一样。许当初真的是为心中那一口气,为心上人移爱而逼自己走上了这一条铤而走险的路。但是每每见他望着宓修文,那份又爱又恨,又依仗又戒备的神色,我便觉得他的凄苦。
  
  也许,他嬉笑的面皮后,是一个被皇位被权力束缚住的人。
  
  何人没有野心?他说权力的巅峰,男人尝过之后都会欲罢不能。然而,舍不得放弃的背后,他是否又放弃了很多?
  
  所以他急切地需要宓修文替他分担守江山的苦楚,想留着宓修文的人,只要他替他卖命,却又非剥去宓修文那厚厚的一层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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