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怎敌她

  
  “是早已知晓。”他绕进屋子。
  
  我仰起脸看着他，“那还守在那里，手臂还渗血呢，脸色也苍白。”
  
  他却一把抓住我抚上他脸的手，静谧幽深的双眸，忽然晶亮如启明的星子。
  
  “我太笨了……”他的语气接近失控，我从不曾见他如此。
  
  “王爷——”
  
  “我终于知道你为何如此，所有的一切，我怎么才清醒？”
  
  他勒着我的手臂越收越紧，我的身子紧紧抵在他端在胸前的伤臂上，很快我就闻到漫散的血腥味。
  
  情急之下，我不得不用双手抵住他胸口，而那双亢奋的眼，却像子夜的头狼一般骇人激昂。
  
  “王爷，你做什么？”
  
  身子被他压在床榻之上，我还不敢相信。而他这一次的狂吻，较以往那般发泄肆虐不同，更侵染着热情的力量。
  
  我被这稀里糊涂的激情搅得晕头转向，得了空隙便禁不住发问。
  
  “你受伤了！”
  
  “那就轻些。”他含糊地答道。
  
  “我不懂！”
  
  “我懂，就够了，我的皇后……
  
  
  
  
  
  
  
  
  
  
  
  
  
  
  
  
  
  
  
  
  
  
  
  
  
  
  
  
  
  
  第29章 残阳
  激情初歇，我枕在他胸口。他的左臂依旧端在身前，我轻轻碰触，他无动于衷。
  
  “你不疼？”
  
  我仰起脸，对着他漆黑的双眼。
  
  “皮外伤，比起心里面那些，差远了。”
  
  “你怪我？”
  
  “怎么会？”他笑了，伸出右手按按我的头。“若不是那些煎熬，我又岂能有今时今日的种种？”
  
  “还不够……”我微微叹息。
  
  他亦沉默了。
  
  到现在了，还是不肯跟我说出真相么？
  
  久久的沉默，直到我已几近绝望，他却忽然开口了。
  
  “我知道你想看我万人之上的样子，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的心，怦怦直跳。离我最想要的，仅仅一步之遥，他在那边缘徘徊，我的手心习惯性地出汗，不着痕迹地握紧，我在思考如何进一步诱导。
  
  这份难得的信任，来之不易。聪明如他，即便交心于我，恐怕也还是要留一手。
  
  许是我以往做得太过伤人，他就像一只软绵的蜗牛，却被我一根根，硬生生插满了尖锐的厉刺。
  
  如今，他已经是个全身戒备的刺猬了。
  
  所以，我不知——
  
  “你想要的，亦是我想要的。即便今日我没有自己参透你的良苦用心，我也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无欲无求的人。权利的巅峰……谁都想要，即便他是个心里空空的行尸走肉……”
  
  说完，他搂紧我。将我的脸，深深地埋入他的胸膛。
  
  他的呼吸急促，全身剧烈地颤抖。
  
  我知道，他在害怕。
  
  他在豪赌，用他的梦寐的权利巅峰，赌对我的信任，或者说是在赌他心里空白前的那处风景。
  
  那么，他是否会赌赢呢？
  
  伸出手臂慢慢环上他的腰，脸埋深，抱紧，更紧，再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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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王妃病重，修文去早朝。朱四居然乔装成医官，随两个御医混进王府。
  
  “宓石头加紧对王府的看护，朕料想你这里也是有了些进展的吧。”
  
  在脸色腊黄的皇妹床头，他急不可耐地问我。
  
  着实没想到，他会这样铤而走险，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那此时此刻在翔龙宝座上面对众臣的人会是谁？
  
  不曾听闻，他还有胞弟胞兄之类的啊！
  
  “愣什么神？朕了解宓石头，他心思缜密一向对王府看守甚严，即便是飞进一只苍蝇蚊子他也能揪出来，只是从昨日开始，他似乎变本加厉了，朕猜你这里想必是有好消息了吧？”
  
  他笑嘻嘻地蹭过来，拨弄我的青丝刘海。
  
  石头又如何，到底风吹日晒会有缝隙。
  
  我心里想，他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我。已经决定要采取行动，就把我看得这样严实了。是怕他人加害于我呢，还是怕我与朱四……
  
  有些事，细想不得，我亦不愿去想。
  
  我跪地，恭恭敬敬向天子磕头。
  
  “民女恭喜陛下，大愿将遂。”
  
  “哈！他果然还是坐不住了啊！”那人欢喜极了，一把手搀起我来，情不自禁搂我入怀。
  
  “朕的福星小番薯，你果然不负厚望呵！”
  
  他的大愿，或者说他心头最大的隐患，不就是他父皇的那三位开国功臣！功高盖主，今人容不得前朝的官将。更何况，他这皇位来得这般名不正言不顺。
  
  朱四，凡是皇帝都逃不开的疑心病，他更深重。
  
  “宓修文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要当皇帝必须要先铲除那三个老狐狸。朕就是鹬蚌相争里的那个渔翁，哈哈，这都多亏你，才让一直隐忍不发的宓石头下了决心。”
  
  他摩挲着我的发顶，下巴抵在我肩窝里徘徊。
  
  “小番薯，朕什么都没有了。如今只剩下权利陪朕，你说，朕怎么还能失去？你呀你，可是天子的恩人福星，不做凤凰常伴翔龙，老天又怎么对得起你这份心……”
  
  言罢，他从怀中摸出一枚翠绿的戒指。上面墨绿墨绿的宝石，闪烁着柔和高贵的光芒。在不算明朗的暗处，依然散发着夺人心魄的力量。
  
  “这是——”我抬起头看他。
  
  他的眼弯起，抬起我手，将那枚沉甸甸的戒指缓缓推上我的右手。
  
  “刚刚好，要不那算命的道人怎么会说，你是凤凰命。这天命所归的凤戒，也好似为你量身定做。小番薯，你知道么，你将成就一段神话，一段乞丐皇后的神话……”
  
  沾满羽翼的泥泞，永不可能暗淡掉她本该拥有的锋芒。
  
  他是在说我，可我的心隐隐约约却浮现另一张脸……
  
  闭上眼，尽是那人青衫回眸时，那份圣洁不可侵犯的高贵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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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我似乎快要癫狂。
  
  月色残阳，我总在门廊处张望，若那人归来，心安。若那人迟迟未归，则心悬在喉间，呼吸不畅，双目久久不能阖眨一下。
  
  王府内，隔绝视听。修文加派了许多高手环绕，虽不见人，但风中戾气浓重。每一日，我都不知他在外如何大刀阔斧，又是如何险象环生。也许老狐狸的密探正在对他虎视眈眈，也许利剑正要对准他刺下，我不敢想象。
  
  多少夜晚，即便他在我身侧沉沉睡着，而我却纠缠在各色各样的噩梦里。梦中唯有两样东西，鲜血和他。
  
  帝王之路，万骨堆就。
  
  我知道要得到那至高无上的荣耀，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然而夜夜鬼魅入梦，汗湿衣衫。
  
  他的手臂，总是在我惊醒的那一刻环住我。
  
  我闻他轻缓的呼吸在耳畔，嗅他熟悉的味道。
  
  好几次，我想抱着他大哭一场，我想告诉他，这皇后之位我不要了。
  
  只希望时间就退回到三年前那场大火前，我只愿抛下一切，夺回那双被我推向别人的手，抓住它们再不放开。
  
  然而，心静之后，我亦知一切都不可能了。
  
  权利之海，他沉浮多年。就算我能放下一切，回归当年那个乡野村姑，他又能变回那个衣衫破旧却依然相信真爱的教书先生吗？
  
  他的手，一下下轻轻抚摸我的脊背。就像很多年前，跛脚奶奶安抚生病发烧的我一样。
  
  眼泪，被生生憋了回去。
  
  何必泪水满襟？分明是我一手造的孽，我又怎能不一人扛下！
  
  又一日，如常。
  
  我依然在傍晚时候来到门廊那处张望，一阵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
  
  我回过头，看见许久不见的泰安公主。
  
  只见她面黄肌瘦，衣衫单薄。虽然是盛夏，可这里临湖依旧有些水汽深重，她却不管不顾。
  
  田嬷嬷依然在她身边，低眉顺眼，却像一只隐忍伺机的毒蛇。
  
  忽然觉得，泰安很可怜。
  
  我望着她，她却并未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