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琴·绝音

  
  “这套衣服不比你的华贵，暂且委屈你将就一下。”她将一套深青色长袍放置床头，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后便步出了内室。
  
  洛渲“谢谢”二字还未出口，已见她转身离开。待她的身影消失，他方掀开枕头，一本泛黄的古书静静躺着，他大致一翻，如假包换，又将神卷放回原处，此时才发觉垫在背部位置上的软棉布，片刻顿神之后，了然的温温一笑，换上她送来的衣裳，慵懒躺下。
  
  这一觉，他睡得极为安心。
  
  午时，问兰端来了膳食，元若走进内室，见洛渲睡得正香，不知道是否要叫醒他。她走近床沿，盯着他半晌，之前两次碰面都是在夜晚，救他回来又急于救治他，也从未好好仔细看清他的眉目，此时才有机会真正地端详起他来。
  
  面容清俊温和，修长的剑眉，长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皮肤白皙无暇，一颗痣也未见有，薄唇弧度有致，轮廓分明，俊雅得无懈可击。他虽是练武之身，上身却没有过多的肌肉，明显不是个肌肉男，也不是瘦如竹竿，而是恰到好处，身高应该有180cm左右，若是在现代，定是她理想中的男朋友形象。
  
  神马？想到哪去了？！元若怔忪间，一抹胭脂霞红晕染双颊，她匆匆走出内室，头也不回。
  
  不知不觉间，床榻上的男子，忽然睁开深邃如渊的眼眸，唇角却微微勾起，幽眸里睡意全无，尽是逐渐加深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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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意飒爽，沁香园的绿意几近褪色，黄色落木翩然自舞，何敢怨过这簌凉秋风？淡菊被凉风扫后更显芬芳。
  
  元佳入宫，一直深受皇帝恩宠，刚进宫就得到圣意恩泽，特许回娘家省亲，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后宫嫔妃。
  
  此时的她盛装打扮，艳丽非凡而不失端庄神姿，正与亲娘卓媛，相携于廊庭水榭中漫步，几名侍女毕恭毕敬，远远跟在身后。
  
  “佳儿，昨日你去过西苑？”卓媛低头照着水面，优雅的伸出手，整了整被风抚乱的云鬓。
  
  “听娘说这疯丫头突然病好，女儿不敢置信，便亲自去瞧了瞧。”元佳倚着水榭阑干，欣赏着近处的菊花，娇艳的玉脸，好似一朵几欲绽放的带露玫瑰。
  
  “若丫头的的确确是病好了，想不到昏迷了几天，居然离奇的醒来。”卓媛轻哼一声，厌恶之色毕现无疑。
  
  元佳垂首思虑了半晌，方才低吟道：“真是匪夷所思。这十六年来她一直装疯卖傻，看起来倒是不像，小小年纪之时，她便能掌握如此出色的演技么？居然瞒住了所有人。”
  
  “为娘也觉得古怪，但事实就在眼前，若丫头也亲口承认了。”
  
  “为何她要选择这时候说出真相？”
  
  “明摆着是藏不住了，否则我早就将她当妖怪附身烧死她了，都怪你爹提早回府救了她！想起来我就来气！”卓媛烦躁地拍了一下阑干，语气甚是火冲。
  
  “娘，这也不能怪爹，只能怪她命大。尽管如此，女儿还是觉得哪里不妥......”
  
  “以你之见——”
  
  “一时还无法猜测，或许是女儿多疑了。”元佳微微摇首，眉宇间依然是散不开的疑虑。
  
  “佳儿，许是你在宫中待久了，日防夜防，多疑也无可厚非。只是，苦了你了，唉——”卓媛缓缓面容，心疼的轻轻握了握元佳的小手。
  
  “娘，女儿承蒙圣宠，为了占住皇上的心，再辛苦都值得。”元佳安慰道。
  
  “可是，圣宠愈大，危险则愈大，娘担心你对付不过来——”
  
  元佳直直打断她的话，面色平静，眼神却如这拂过的秋风一般肃冷，“那些庸脂俗粉，绝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我还有肚子里的筹码......”
  
  她，是自皇上登基之后，晋选的第一批秀女，由良娣升贵嫔，继而升修仪，再升昭仪，坐到了今天正妃的位置，尽管有太后照拂，但晋升也要皇上点头颁旨，没有凌厉的手段和挽住皇上的心，她如何能与雅妃、栗妃抗衡？她们狠，而她，却比她们更狠！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温夜
  “佳儿，皇室子嗣单薄，加上皇上目前仍无子嗣，你刚刚有孕在身，腹中的龙胎，可要好生保护呐！”卓媛无不忧心地小声提醒。
  
  元佳信手拈起一朵粉菊，“女儿当然明白，我今后能否坐镇后宫，就仰望腹中龙裔了。”
  
  手中一紧，被碾碎的粉菊，花瓣纷纷飘落，劲凉的东风里透来一股冷厉，她的眼神瞬间冰冷！
  
  “母凭子贵，这胎若是龙子——佳儿，皇后高位，非你莫属了！”念到此处，卓媛满脸兴奋，元佳若是生出皇上的第一个龙子，加有太后支持，必定能坐稳皇后之位，她们元府也必定深受皇上荣宠。
  
  “但愿如此吧。”元佳轻轻抚摸着尚未隆起的腹部，母性之心油然而生，神情怜爱无比。这里面躺着的，可是皇上的亲生骨肉，是她和皇上的孩子......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孩子的生命！
  
  卓媛忽然敛起笑容，转念一想，“宫里伺候的宫女管用吗？若是不放心，不如让忆香随你入宫，贴身随侍左右。”
  
  “倒是不必，太后拨过来的宫女太监，个个都是服服帖帖的。太后的人，女儿很放心。”
  
  “在宫中，怀有龙胎之事，除了太后，可曾有他人知晓？”
  
  元佳摇摇头，脸色一片冷肃，“连皇上，都还未知道。”
  
  她的眼神，宛如幽渊般阴柔无底，为了保住龙裔顺利出生，目前只能不动声色，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之所以告知太后，不过是借太后之力为自己护起一道屏障罢了。等到肚子成形，再公告后宫也不迟，到时候皇上龙心大悦，想到雅妃、栗妃收到消息之后的表情，元佳禁不住内心一阵狂笑。尽管放马过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元佳有太后这座大靠山，再有皇上圣宠，三千佳丽又岂会是她的对手？
  
  飒凉的风忽而大了起来，卷起满园泛黄落叶，簌簌作响......卓媛下意识的拢拢衣襟，觉得有点寒意了，便唤过元佳一块儿回了东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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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时分，一切尘嚣皆归于沉静，万籁俱静之中，只有风扫树叶的阵阵呢喃，婆娑树影摇曳不止，伸展繁枝拦下这飒飒冷风。
  
  元若披上一件素色斗篷步入庭院，今夜难眠，细想这元府的各色人物，以及所有的恩恩怨怨，她不由心生烦闷。如今元佳回府小住半月，她们第一次见面便有了交锋，以元佳傲慢且目中无人的性子，只要她还待在府中，必定还会有事发生。
  
  今日去过初心阁提醒娘亲言行要万分小心，却反倒被娘亲反过来提醒自己要懂得尽量宽忍，避免再与她们起冲突。元若无声苦笑，自己的莽撞性子，真让娘亲如此不省心吗？而她更担忧的是娘亲，就算百般容忍，卓媛母女未必肯领情......
  
  “睡不着吗？”洛渲沉而温的声音，不知随何处的清风，远远飘来，元若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依旧看不到他半分人影。
  
  “在上面。”一阵轻声呵笑闷闷发出，元若蓦地抬头间，正见洛渲坐在屋顶，朝庭院的她招了招手。
  
  元若白他一眼，皱眉道：“你真是明目张胆，居然在屋顶看星星。”要是被元府的人发现，这药她如何解释？
  
  “有何不可？”他耸耸肩，剑眉微挑，语气显得漫不经心。
  
  “你不怕被人发现？若是被抓，千万别说是我将你带入元府，最好声明你是夜潜元府的刺客，我们互不相识。”
  
  “这么快就跟我撇清关系？枉我一直视元姑娘有勇有谋，与众不同。”洛渲含笑调侃。
  
  “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认为而已，本姑娘从未认同。还有，阁下似乎赞赏得过于夸张了，本姑娘消受不起。”
  
  洛渲无奈一笑，似苍穹雄鹰般飞掠而下，脚尖点地落在元若身畔，他朝她温然一笑，单手环住她的腰际——
  
  “你要做什么？啊——”元若一阵惊诧，慌然的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未等她从紧张中恢复，她的身子却是骤然迅速腾空而起，随着洛渲稳稳地落在屋顶的朱红瓦砾上。
  
  “上来说比较方便，我担心你一直仰视着跟我斗嘴，脖子会酸。”洛渲扬起惯有的招牌笑容，三十度的嘴角微微勾起，似这飒凉夜风般，将人的烦虑吹得烟消云散。
  
  元若片刻失神，怔怔地凝视他深邃如渊的双眼，眼眸里一样澄澈无畏，却较平时漾起微微涟漪。
  
  对望，环抱，夜风吹动俩人拂动的衣带，飘袂间似银铃奏响，与潜伏在夜色里的百虫幽幽呢喃，时间恍若凝固，冻结了这片刻的宁静......
  
  “放手——”元若避回眼神，为刚才的暧昧之态懊恼不已，她重重推开他。
  
  “啊——痛！”洛渲捂住胸口，俊脸拧曲，两道清眉皱得宛如打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