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琴·绝音

  
  “我——对不起！真的、很痛么？”见他这般痛苦呻吟，元若又觉愧疚，她搀扶住他坐下来。
  
  洛渲朗朗一笑，元若气不打一处来，“你骗我？无耻！”她朝他一拳捶去，毫不客气。
  
  “咳咳——”洛渲连续咳了几声，她冷冷地瞥过一边，却不理他，只是望向远处的沉浸于夜色中的高楼飞檐。
  
  “你不觉得这样装很无聊吗？”见他咳了半晌未见停止，她烦躁的朝他一句砸去。
  
  “这、这次是真、真的。咳咳——”洛渲拧着剑眉，实实的捂住左胸口，一股闷气急急串起。
  
  这次，她的确是一拳下手重了。他受剑气所伤，必须要借助他人内力运功调理方可痊愈，如今刀伤未好，她给他熬的药只是为了治疗刀伤和补气所用，胸口的瘀血化不开，一直使他胸腔憋闷，发作起来咳喘不停，还呼吸困难。
  
  元若回过头来，觉有异样，迟疑又面露愧色，“你、你感觉如何？呼吸很难受？”
  
  “咳咳，没、没事。”他困难的应声。
  
  “我并非有意，真的很抱歉！”她歉然的扶助他。
  
  “无碍。胸口的伤淤积许久未得化血，积压肺叶咳喘而已。”他盘腿正欲运气功打坐，却又继续咳喘，令他难以安心。
  
  “血——你咳血了！”元若惊惧，眼见洛渲嘴角渗出血丝，心知不妙，一时心神慌乱而手足无措。
  
  都是她错，她明知他胸口瘀伤，仍旧不控制情绪朝他一拳打去，那一拳因气恼而力度不小......愧疚渐渐自心间泛起，元若揪心的看着他拧紧的轩眉，隐隐的痛苦弥散开来，一番迟疑后，她蓦地俯身，突然的，一吻而下......
  
  温温的唇瓣阖上他的，闭目运气的洛渲，忽感一股幽然清香逼近鼻息，愕然之余亦凝神屏息，蹙紧的眉峰渐渐沉缓......
  
  星空下，万籁俱静。一闪一闪的夜星俏皮地眨巴着，偶尔几缕墨色浮云徐徐游过，隐隐跳动的远处灯火忽明忽暗。夜空中，屋顶上，洛渲终是止住了咳声，一片静谧之中弥漫着暖暖香意。
  
  两人的动作依旧如故，定格在了时空的画面里，身旁的时间又如飞梭穿射而过。一分左右的时间，元若猛然抽回前倚的纤躯，垂首间脸上已酡红如天际霞云。洛渲借着拉开的空间距离，任凉风尽拂脸上的热意。
  
  两人，一时无语。唯有百虫呢喃，声声叩响着他们彼此沉浮难平的心绪。
  
  半晌后，终于有人轻轻出声：“我们——下去吧。”
  
  是元若清澄如水的声音，洗刷了方才的暧昧与尴尬气氛。
  
  “好。”洛渲静然凝视她的侧颜，腥红的暗记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火莲，竟是那般诱人的魅摄众魂，竟令他，忍不住欲再一亲芳泽。
  
  洛渲起身，伸出手将她扶起，温润的面容上镶嵌着的那双褐深渊邃的眼睛，深深望着她一直闪避的清眸，薄唇一牵，低低道：“其实，你很美。谢谢你，如此特别的止咳法子。”
  
  他是第一个说她美的人，他的声音如此真诚，对她这么一个脸上污瑕的女子说出这句话......元若诧然之时犹豫少许，方才对上他的眼睛，清纯而笑，轻语道：“也谢谢你，第一个夸我美的人。”
  
  洛渲环住她，飞掠而下，俩人进屋之前，元若忽然扯住他的衣袖，垂下眼睑，低语道：“刚才之事，只是‘权宜之计’，洛公子无需放在心上。”
  
  洛渲不语，回以春风一笑，元若不见应答，便恢复一贯淡然常态，回内室就寝去了。
  
  洛渲见人走远，他方踱步而至厅内的软榻，和衣而卧。那一吻......他欣然的闭上眼，似要沉沉入睡，又似无穷回味......
  
  内室，薄如烟罗的纱帐后，元若几番辗转，反侧无眠，心里纷乱萦绕，她安然的睁开眼，入目，竟是浮起刚刚那一幕情景。是她太随意了么？洛渲若是会错意......以他如此缜密心思，应该明白这不是真的。她继而懊恼自己自作聪明，居然如此随随便便去吻一个陌生人。是陌生人么？却又仿佛相识千年......这般感觉，幽远，却又如此真实......
  
  万种思绪涌上心头，搅乱了她心中一池秋水，神乱无助的感觉，使她莫名的心慌。千万思虑，沉浮心坎，终是扰累了她，不知不觉中，她便沉沉睡去，直至天明。
  
  内外两人，一夜，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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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小姐，您快醒醒！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未睁眼便听到问兰慌慌张张的声音，元若睁开惺忪的睡眼，软软的从床上起身，掀开两边的纱帐，却见问兰立在床前，手里拿着一张信笺。
  
  “您看看。”问兰快步上前，将信笺递入她手中。
  
  元若接过，是一张竖写的信笺，清健有力的字体跃然纸上，小篆字体，她还未使得几个，只是依照着字形半懂半猜，嘴里念叨着：“什么元......救......日......报......记......什么意思？”
  
  她懵懂的看了半晌，依旧不明所以。问兰见她不明信笺之意，直接讲解道：“是洛公子留给您的信，他走了。”
  
  “走了？这么快！信里写什么了？”元若即刻清醒。
  
  “信里说，‘承蒙元姑娘相救，他日必当回报。留此信物，以此为记。渲。’”问兰接过信笺，一字一句清晰的念了出来。她出身卑微，平日里却喜欢学习练字，是故看得懂书信。
  
  “信物？”
  
  “在这儿。”问兰从厅外取来信物，交至元若手上。
  
  是一枚玉戒指，体积不大不小，其上刻有“天正渲”三字，这枚玉戒为纹龙玉质，沉实剔透，是罕见的上乘玉质打造而成。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殇生
  “洛公子为何走得如此匆忙？昨夜他不是还留在望心居吗？难道是欲晓时分离开的......”问兰连续问了几个问题，似在推测，又似在问元若。
  
  元若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番问题，为什么突然离开，难道是因为昨夜屋顶之事令他难堪么，或是有要事在身必须离开......她心中盘旋着几个疑问，肯定又否定，有些心烦意乱。
  
  “三小姐，想什么呢？我知道了，您一定在想洛公子吧？”问兰瞧见她坐在床上独自出神，久久不语，忍不住问出声来。
  
  想他？！元若心里一阵紧张，“怎么会？！没错，我是在想他，我只是在想，自己辛辛苦苦把他救回来，他居然无声无息的离开，一声告辞也不肯亲口说，似乎有点不厚道。”
  
  “三小姐，您似乎在生洛公子的气。”问兰狐疑地盯着她瞧。
  
  “我不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吧？”
  
  “平时不像，但刚刚给我的感觉，特别像。”
  
  “小气还要分时间场合么？本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元若继续狡辩，眸底的黯然，却是出卖了她......
  
  “三小姐，您是不是不开心？问兰的话，您千万别放在心上，问兰不是存心说您小气的。”问兰见她神情不大对劲，怕是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解释着。
  
  “没事，可能是昨天太劳累，今早有点不舒服，我想再睡一会儿，替我跟柳先生请个假，叫他回去不必等我了。”
  
  “是。早点已经准备好了，小姐是否先用膳再休息？”
  
  “先搁那儿吧，我不饿。”元若软软地躺下，感觉像是刚刚跑完马拉松一样劳累。她闭上眼睛，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许是昨夜失眠，睡得太晚的缘故。可是为什么，心里却堵得慌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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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靖刚刚下完早朝回来，下轿时却见柳先生走出元府大门。
  
  “大少爷早。”柳先生见到元靖身穿朝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元靖微微颔首，问道：“柳先生为何此时离开，三小姐没有上课吗？”
  
  “三小姐已经两天不见来书阁，方才有丫鬟来通报说三小姐不舒服，叫老身先回去了。”柳先生诚然回答，声音健沉有力。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元靖告辞柳先生后，便进了元府。踱步之时却在思虑，若儿究竟怎么了，平时从未缺课。若是病得很严重，昨日明明见她——想到屏风一幕，元靖突然断掉心中念想，顿了一下脚步后继续前行。
  
  回到寝居，他换下朝服，一身华贵锦服寸出颀长身材，显得英气勃发，又不失温雅之气。对案处理公务几近两个时辰，元靖觉得身心俱疲，忽然间想到元若，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举步走出了门。行至望心居庭院门前，徘徊寻久，他始终没有踏进一步。
  
  念及昨日尴尬之事，元靖正欲转身离去，问兰此时却行色匆匆从望心居走出来。
  
  “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