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琴·绝音

凝视着她眼底的焦急，他只沉沉问了一句，“你很紧张？”
  
  闻之，元若面上怔了一怔，旋即蓦地将头偏过，只觉洛渲的眼神深而凛然，令她不敢对视，只能垂眸避开，脸上的热意，渐渐晕染双颊。
  
  她的一神一态，尽数落入洛渲眼中，忽觉精神一振，便趁机追问，“你对我，是有感觉的。”
  
  元若避开他深灼的眸，淡淡回应，“你想多了。”
  
  “你可以不承认，但你的神情、你的心，全都告诉了我。”洛渲定定望着她。
  
  既是看穿了，则无须再遮掩什么。元若微吸了口气，隐去内心的慌然，又将头偏回，抬眸对上他的眼，脸上可见坦然，“即使如此，那又如何？”似在问他，又似在问她自己，她能拥有爱吗......
  
  洛渲忽然握住她的手，这一触，恍若千年的等待，万籁皆甘为之沉寂。抿起的朱唇，微微开出一道缝隙，元若低头看他握住她的手，一颗心微微颤动着，只觉暖意渐渐泛开。她的心，如此矛盾，想拒绝，却无法骗她自己......
  
  “答应我，不要逃避。”洛渲薄唇微扬，眸光深深，低沉的声音宛如拂过的夜风，温柔，又带着一股阳刚之气。
  
  他与她，静静对视，良久，良久......
  
  情动、意动、心动......看着他苍白的俊颜中涌动的灼热与恳切，元若真的不忍拒绝，无声的，心中的坚冰，一点一点地化作一汪春水，久久地，荡起层层涟漪。
  
  洛渲蓦地低头，渐渐靠近，对上她的唇瓣，闭起眼眸，将此时此刻的静寂，化为无限柔情。
  
  淡淡的杜若香气，冲击着她的嗅觉，逼迫而近的气息令她一阵恍惚，洛渲的身体贴近着她，将要落下的吻，令她心如捣鼓，沉寂的夜色中依稀可以听见，彼此有力跳动的心跳声，她亦是闭上眼，等待下一刻的来临.....
  
  双唇刚刚触碰，宛如蜻蜓点水，元若骤然睁开眼睛，“不行！”清晰有力地拒绝，她双手一推，生生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洛渲一时怔忪的满是困惑，“为什么？”
  
  “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她的语气，淡而轻的，渗着悲凉，透着无奈。
  
  “我不明白。”
  
  “感觉，并不代表爱情的全部。况且，我们彼此不了解。”元若将眸光挪向一边，没有焦距的陷入纷乱的思忆......
  
  不相信爱情，从她懂事开始便是，亲眼看着母亲被父亲抛弃，失去了一切，母亲的隐忍，看似如此坚强，却在每个黑夜中悄声流泪，终是抑郁而死。如今，亦是如此。百般忍耐的韦缦君，她真正的娘亲，被爱情和卓媛的仇恨折磨得痛苦不堪，却是未发一语。这就是爱情么？——甜蜜的背后，暗藏着永无止境的痛苦，甚至是死亡！
  
  “这不是理由。究竟你在逃避什么？”洛渲望着她，一抹苦涩闪至唇际，四周一片宁谧，湖光微烁，寸得他的脸色愈发的苍白。
  
  她在逃避......元若无声冷笑，她在逃避爱情......她要是跟洛渲走了，她的娘亲，谁来保护？她绝对不允许悲剧重演，她不能，再失去母亲......
  
  泛冷的笑意，悲凉、悲凉，脸上的暗记异发妖冶，与这副清纯的面容如此格格不入，“做人，不能太贪心。心里拥有，便是足矣。”无力的垂下双手，她悠悠转身离去，那一抹白影，纤细窈窕，在冷风中隐隐颤抖，单薄得令人心恻。
  
  “若儿。”洛渲见她离开，蓦地挣扎着起身，嘴角的血迹清晰可见。元若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忽又提步走去，如此决然。
  
  洛渲顾不上身体的痛楚，蹒跚着追上前去，他猛然捉住她的手，力道之大，似要锁住她一生，他目光炯炯，字字清晰，“留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一生，好么？”他的语气，恳切得近乎哀求，竟是这般低声下气，山川百纳都为之动容！
  
  元若有些迟疑，悄无声息的，两行清泪瞬时滚落，如此冰凉透骨，她怔怔半晌，似乎于心不忍......差一点点，她忍不住就要回头。紧紧箍住她纤的腕，洛渲不愿放手，元若挣脱后再挣脱，终于手腕一松，她毅然决然地，向前走去......
  
  夜风狂舞，吹来漫天的忧伤，洛渲咬紧牙根，定定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仿佛欲将她烙入心中，永恒地留下一印......
  
  凄迷的黑夜中，唯剩洛渲独自一人，孤独的久久静立。万籁皆寂，如同他瞬间空落的心，装满了一辈子的落寞......
  
  他与她皆不知，躲在暗处的一个人影，悠悠森然一笑，随即悄悄隐没在天心湖畔边......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幽夜
  当夜，子时，京郊城外，一座破庙的地下暗室中，幽暗的烛光微微摇动，墙壁上映出被放大的几个高幢人影。
  
  “主上，请恕属下们办事不力！”四个黑衣人齐齐单膝跪地，领头的一个朗声谢罪，掷地有声。
  
  被唤作主上的男子高健挺拔，他亦是一身黑衣劲装，脸上带着一张黄铜面具，无法分辨年龄，只露出一双迥然凌凛的眼睛，深邃莫测中透出一股森然的犀利！
  
  他站在暗室前方，直挺挺地背对着四个黑衣人，听到手下们的请罪，他徐徐转过身来，“你们都起来吧。”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是经过变声器变声一般，极是难听又威严骇人。
  
  “是，主上。”四个黑衣人齐齐应声起身，朗朗声音震荡在这间狭小的密室中。他们，则是暗组四煞，而被唤作主上的黑衣人，就是神秘莫测，相貌不明的暗组头目——无邪！
  
  暗组四煞的领头人向前迈了一个健步，面露愧色的拱手道：“主上，神卷已落入窃贼手中，属下日夜搜寻至今，仍是让他逃脱了。属下无能，甘愿受罚！”
  
  无邪摆起一手，示意他们无过，“此人，并非如此容易对付。”
  
  四煞噤声不语，想起那次交手，他们仍愤恼不已！他们不得不承认此人确实武功高强，仅他一人，敢和他们四煞交手不说，竟然还让他成漏网之鱼！
  
  “主上，属下们四处暗查追踪，仍是不明此人身份。”每次接到任务，从来不令主上失望过，就这一次，着实令他们感到了挫败。
  
  黄铜面具下，无邪的嘴角微微一勾，“此人，非同凡响，并非等闲之辈。纵使你们武功再高，依然斗不过他。”老谋深算，城府极深，单凭他这几个光有蛮力的手下，岂会斗得过当今琌王？
  
  “依主上之意，莫非主上知道此人身份？”其一四煞疑惑出声。
  
  “纹龙玉笛突现京城，本座认为，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一双幽眸精光大盛，无邪微眯起眼，酷冷诡邪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主上的意思是——缁涴的琌王？！”四煞一时惊悟，小心翼翼地脱口说出，这个假设大胆而惊人！
  
  “不错。琌王暗自来京，事有蹊跷，如今朝野无一人知晓，他这般小心谨慎，必是冲着神卷而来。”无邪眼神一凛幽光暗射，面具下看不出他任何表情。
  
  “主上，那接下来的行动——”
  
  “琌王如今身负重伤，一时仍无法逃出城内，我要你们多派人手，紧密监控琌王的行踪，若是追踪到他，切不可取他性命，我们的目的，只是夺回神卷。记住，定不能让琌王出城！”无邪凛然的发号施令，身上透出的森然之气愈加寒厉。琌王行踪飘忽不定，追踪他极为困难，必定在夺回神卷之前，将他紧紧封在城内......神卷若真落入他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属下遵命！”四煞高声领命，齐齐单膝下跪，腰间的配刀相互触碰，发出“嚓嚓”声响。他们是无邪的死士，主人授命，只管依令行事，无论对错，从不敢妄自猜测，就算任务中牵涉着重大的阴谋，他们亦是不敢私下议论，更是无权过问。执行任务，忠心耿耿，才是他们时刻要遵守、也必须做到的。
  
  无邪微微颔首，眸中精光闪烁，威凛得令人为之惧骇，依然是一副沙哑低沉的嗓音，只听他叮嘱道：“但愿你们不要令本座失望。”
  
  “是！”
  
  四煞遵命之后，无邪幽然步出密室，手中的拳紧紧握着，黄酮面具下，看不见他抿紧的薄唇。暗夜中孤拔的身影飞掠如鹰，竟是这般毫无声响，他在一个山岗顶处稍停片刻，摘下黄铜面具，露出一张年轻且苍白得惊人的俊逸容颜，望了望远处的隐约灯火，便又迅速向城内的琼楼玉宇纵身飞去......
  
  ***********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便是暗黑一片，不知道过了多久，元若浑浑噩噩地醒来，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四下一瞧，竟是漆黑一片的荒林。
  
  “这是什么地方？”环顾四周低低自语，她只记得她与洛渲分手离开天心湖后，似乎被人从背后暗袭，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却是在这陌生的荒郊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