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为知己

22 伴君如伴虎


齐牧与殷子夜相继豪饮,后来殷子夜干脆拿起酒壶直接往自己口中灌下,真真完全失了平日温和守礼的形象,但齐牧岂会在乎?他本身也不是个过于拘节之人,对繁文缛节那一套实也颇觉反感,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从前,混迹官场,比他位高权重的人多得是,不到他任意妄为,如今,他身为一方诸侯,往上供奉着天子,往下统领着众人,更要注意形象与口碑,而最能放开胸怀畅所欲言的时候,大概便是与殷子夜共酌之际了。
    齐牧的酒量可比殷子夜要好不少,且他来得晚,喝得不如殷子夜多,当殷子夜将近醉得不省人事时,齐牧的身形还很稳,就是脑袋有点发热。
    秋季最是昼暖夜凉,眼看劲风渐起,一阵阵迎面打来,吹落一地枯叶,也掀起了两人的衣袂。“进屋去吧,别着凉了。”齐牧站起身来,拉着殷子夜便想往屋里走。
    “继续……喝……!”殷子夜不情不愿地被齐牧从石凳上拽起,几乎是被他拖着去的。
    “好,进屋继续喝。”齐牧好笑道,看着殷子夜要摔不摔,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略一弯腰,就地将殷子夜打横抱起。
    殷子夜似乎没意识到什么状况,也许想抓得稳些,顺手就搂上了齐牧脖子,口中的酒气絮絮吐出,瘙痒着齐牧的侧脸。
    这一个动作于齐牧而言根本就是默许和鼓励,他粗重地吞了吞口水,搂紧殷子夜快步走向屋内。
    寝屋里有几个下人在拾掇,阿罗也在,看到齐牧抱着殷子夜进来,一时都愣了,“都出去。”齐牧低声喝道,尔后直接大步走进内屋。
    众人不敢怠慢,都迅速退去,不忘把屋门带上。
    齐牧将殷子夜放到那张柔软的大床上,殷子夜仰面躺着,双眸半睁半闭,薄唇微张,胸膛缓缓起伏。由于今日未曾出门,独自在屋,殷子夜没有束发,此时青丝零散,铺在柔软的丝褥上。
    齐牧看得有些失神。
    上一次,殷子夜清醒地极力挣扎,却更为激起齐牧的征服欲。若非顾决忽然出现,他决计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这一次……殷子夜就躺在他面前,毫不设防,醉态慵懒,恐怕任由他为所欲为、予取予求都不会抵抗,简直像是无言的邀请。
    况且,今夜,再无人会来打扰了罢……
    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可当前齐牧心底深处压抑已久的那头野兽,再束缚不住,即将爆发。
    齐牧捏了捏拳头,明日之事,明日再说!
    不想再忍了。
    齐牧欺下身去,单手撑上床,慢慢地凑近脸,极尽轻柔地吻上那柔软的双唇。
    “唔……”唇舌交缠间,殷子夜溢出一丝蚊呓般的细语。
    齐牧愈加放肆,尽情地品尝着他的气息,另一只手摸到他身上,这回不用扯的了,规矩地解开,尔后探入衣襟之内,粗糙厚实的手掌触到殷子夜散发着暖意的肌肤。
    许久,齐牧才松开嘴,侧过脸,将殷子夜的衣袍拉得更开,细细地啃上脖颈,肩头。
    殷子夜略微挪了挪,却并不抗拒。
    “子夜……”齐牧在他耳边低声地呼唤着,一直以来可望而不可即的那个人,那件事,如今就在他面前,再没有任何阻碍,再没有任何顾忌。
    “嗯……”殷子夜一手覆上额头,如水般的双眸艰难地分辨着身上的这个人,忽然,微微张嘴。
    “闻若……”
    齐牧的动作倏地僵住。
    “你说什么?”
    殷子夜并未答话,将脸转到一边,又闭上了眼睑,睫毛隐隐颤动。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齐牧无法将这当成错觉,无法忽视那两个字。
    他原本焚身般的烈火,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沈闻若……?
    原来,是这样吗。
    “哈哈哈——”齐牧起身,自顾地仰天大笑。
    原来是这样啊。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殷子夜早已沉沉睡去,而齐牧还坐在一旁发着愣。
    最后,他给殷子夜盖上被褥,出门离开。
    次日,阿罗告知午后才醒过来的殷子夜,昨夜是齐牧将他送回来的。
    殷子夜看了看自己被褥之下凌乱的衣衫,脑海中朦胧地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
    那是……你吗?
    过了好几天,殷子夜才发觉,有点不对劲。
    齐牧像是回到了几个月前刚发生那件事之后的状态,刻意地与他保持着距离。
    不……不一样。那时候的齐牧只是有意避嫌,现在的齐牧,却透着一股子冷漠。
    怎么了?
    殷子夜心有疑惑,但没有道出口。
    可以说,齐牧也没给他这个机会。每次议完事,齐牧或与他人继续商谈,或匆匆离去,不再主动前往他的寝屋,更不会另召他相见。
    那一晚,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说殷子夜没有忐忑是骗人的,他不明所以,又无人能问。沈闻若与他关系再密切,也万不可分享此等秘密。
    人与人之间,总是要把握些尺度的。
    俗语云伴君如伴虎,便是这个道理吧。殷子夜自嘲。
    所有的荣辱逆顺,全依凭君主的喜怒哀乐。他是主人,他手握生杀大权,操控着众人的命运。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一个转念间,便能决定另一个人的命途。
    而自己,又算是什么呢?一个流离失所之人,一介家境落魄之士。他不过是随风柳絮,抵不住残忍的狂风暴雨,经不起无奈的世事沧桑。
    他还想要求些什么呢?
    既来之,则安之。来日,等到该走之时,也无须有什么不甘了罢。
    齐牧不说,殷子夜便聪明地不问,默默地做着自己本分的事情,不逾矩,也不张扬,连在议会上都安静了许多,有时甚至一场讨论下来,他一句话也不说。以往,齐牧总会在下决断之前询问殷子夜的意见,而今,除非是极其重要且关键的事情,否则齐牧已不再开这个口了。
    沈闻若也发现了这个情况,终禁不住偷偷问殷子夜,“子夜,你和侯爷……”
    殷子夜转头看他,沈闻若话到一半停住了,然殷子夜十分清楚他想说什么。
    殷子夜摇摇头,“闻若兄,有些事情不必强求,顺其自然吧。”
    “子夜,可有些事情须奋力争取啊!侯爷是否对你有什么误会?你与愚兄说,愚兄定当尽力调解。”
    殷子夜一笑,“该争取的事情,子夜不会退缩。闻若兄,多谢你为子夜担忧。”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此事,闻若兄还是不要管了。”
    殷子夜既说到这个地步,沈闻若不好强求,叹息一声。
    两人在侯府之内边走边聊,打算到殷子夜屋内坐坐,远远地看到齐牧在前方走过,本来距离太远,这个招呼没什么必要打了,不想齐牧恰好一转头,视线扫到了他们这边。
    殷子夜一怔,那一瞬间,齐牧与他四目相对。
    可下一刻,齐牧就转了回去,脚步没有缓下哪怕一点,带着顾决匆匆离开。
    沈闻若也愣了。他肯定齐牧是看到了他们的。
    殷子夜眸中闪过刹那的黯然。
    连多一面,也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殷子夜不是个自讨没趣的人。齐牧的暗示明示已经非常明显了,殷子夜怎么还会不明白。察言观色,揣摩人心,乃在官场中摸爬滚打的必备素质,往坏了说,叫见风使舵,往好了说,叫明察秋毫。
    盈州城内一切看似很平静。在齐牧的统治下,这是当今天下为数不多的一块繁荣之地。外头的很多地方,要么打仗打得热火朝天,要么贼寇横行、无人管制,大量百姓仍叫苦连天。
    秋去冬来,齐牧连着三年的春节都在东征西讨,不仅他自己,全家人都不省心,今年可算能过个安安稳稳的年了。
    自齐牧将天子迎到盈州城,从四面八方来回归朝廷——或投奔齐牧的能人志士络绎不绝,朝廷的规模渐渐地有了体统。今年,正月刚过,盈川侯府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杜灼。
    杜灼据闻乃当今天子的远亲,即皇室中人,但关系实在有点偏,要不是他自己翻出几代家谱跳出来认这个亲,世人还真不知道他为何方神圣。
    杜灼说是皇亲吧,家道早已中落,到他这一代所过的生活实则与平民百姓无异,全然谈不上富裕贵雅。却不知是何机缘,许非把西都闹了个天翻地覆后,杜灼因着这杜姓,能跟天子扯上点关系,被推举着也起了兵,可一直混得不太好,到处寄人篱下,不是被这个赶就是被那个撵,这会儿,他正是被打得走投无路了,才不得已前来盈州避难,意图依附齐牧。
    杜灼年纪比齐牧还大,长相憨厚,看起来老实巴交,遇人未说话先微笑,令人感觉纯良而无害。他在郡守任上,颇有仁政爱民之声望,齐牧挺欣赏这位落难英雄,不日设宴款待,为其接风洗尘,邀上了一众心腹部属。
    出席的除了杜灼,还有随他一同前来的二位武将,均生得高大威猛,一个满面长须,性子较为沉稳,名为江屿,另一个胡子拉渣,说不到三句就能跟人急,名为蒙金。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