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可盼

萧也林出院后的几天里，并没有立即回公司处理事务，而是留在家中静心休养。
    两人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交流却并不是很多。有时候，他会像她投来一个淡淡的眼神，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萧可每天按着他的起居，依旧地准备三餐，每一道菜，不仅按着他的喜好，而且各种食材都是对胃益处多多。
    这天，吃过饭后，萧可正欲起身收拾桌子，却被萧也林一手握住手腕。
    她不解地抬眸看向他。
    他只是神色不动地盯着她看着。
    心姨看情势，以最快的速度收拾碗筷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
    萧可看着心姨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才回神再去看他，然后垂眸看着自己被握得有些发红的手腕。
    “你这两天，很不对劲。”
    萧可无辜地泛泛眼：“哪里不对劲？”
    “你在家里，怎么还化妆？”
    萧可一噎，眼眸微转，笑得娇媚：“我一会儿要出去，去南山寺，你陪我一起去。”
    她没有询问他的意见，只是做出了某个决定，现在仅仅在通知他。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松开了她的手腕。
    她又重复：“南山寺，你陪我一起去。”
    一条蜿蜒的小路直通山顶，车子开不上去。
    两人只是一路沉默地走着，走的很慢。
    整座山都被皑皑白雪覆盖，空气很凉，景色却很美。
    萧可似乎很高兴，至始至终，面上都挂着甜甜地笑容。
    她体力有限，走得很慢，一路开心地流连着周身的景色。
    他走得更慢，目光不曾过多地关注她，却一直跟她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跟在她的身后。
    终于到达山顶，萧可弯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团团白气自她口中飘出，随即飘散。他上前，扶着她的胳膊将她的身子扶起。垂着眸子将她的围巾理了理，向上扯了扯，用围巾捂住她的口鼻。
    她却不甚在意，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
    天气很冷，尤其是在山中。可是，寒冷的天气丝毫不影响人们膜拜叩首的虔诚。
    旁边有卖香火的小贩向萧可推销自己的物品，萧可拒绝。
    她浅笑出声：“我只去寺庙，却从来不拜寺。”
    她坐到一个供游客歇息的椅凳上，对面就是观音庙。她看着殿前人来人往，人们虔诚的膜拜，伴着周身萦绕的香火味道和入耳的钟声，心境出奇地平静。
    所有感官一点点沉静下来，她侧首，微微抬眸，看向立在她身侧的男子身上。她伸出手，轻扯他的衣角。
    萧也林垂下眼睑看向她柔柔的眼眸。
    有路人经过，萧可听到他们在说：“这边是求姻缘，那边是求子。”
    萧可闻言正首看向对面那座偏殿。原来是求姻缘的。
    她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双手慢慢地挽住了他的一侧手臂：“我们走吧。”
    萧也林什么都未说，只是任她挽着，刻意慢下步子让她可以与自己并肩。
    路过小摊贩的时候，萧可慢慢停住了步子。
    她的视线被一串红豆吸引。
    她拿起来细细地看了一瞬，扭头看向他娇笑：“你买下来送给我。”
    萧也林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她的一颦一笑，心里却泛出隐隐不安。但对于这种感觉，隐隐地不安骚动，却无因可寻。
    对于她的要求，他置之不理。
    萧可不满回头，对着摊贩老板埋怨：“他就是个小气鬼，不给我买我自己买，老板，多少钱？”
    买下那串红豆，萧可蹭回他身边，跟着他的脚步走在他身侧。
    她脱下右手戴着的手套，一圈一圈地套上自己的手腕。她瞧了瞧，然后举起手腕，献宝似的让他看。
    萧也林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她的手腕，随即停住了脚步。摘下手上的手套，温暖的大掌握住她十指轻握的微凉的拳头。
    无名指蓦地一凉，她的笑容也随之一僵。视线落到右手的无名指上，“恒久”被镶在了戒指上，映着周身的皑皑白色，依旧泛出幽蓝的色泽。
    “萧可，‘恒久’不过就是一枚钻石，它所代表的，只是人们赋予它本身的寓意。钻石只是代表着永恒，不存在其他的假想寓意。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有我在你身边。也希望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勇敢一次，陪着我一起同进退。”
    她怔愣了一瞬，随即抽回自己的手掌，转身沉默地往前走。
    萧也林沉默不再言语，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薄凉的唇角浮起笑容，起步慢慢踱着，跟在她的身后。
    从南山寺回来，她却只想吃中学附近的那家馄饨。萧也林拗不过她，只好开车载着她去吃。只是附近不太好停车，萧可乐滋滋地推开车门下车，立在店门口看着他黑着一张脸，找地方停车去了。
    站在门口等他的时候，却意外地见到了韩清陌。
    韩清陌温润一笑，却引来萧可别脸垂眸。
    他的笑容一僵，缓步走到她身前。
    “你最好走得远点儿，我不想跟你讲话。”
    韩清陌眉头轻蹙：“小盼……”
    她霍地抬眸：“你闭嘴，以后不许你这么叫我！”
    他的喉结轻轻滑动，半晌，他艰难开口：“小盼，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对了，你可以对我说，但是不要这么任性好吗？”
    “我任性？！我一再忍让一再后退，是你一步步紧逼过来！！我任性？！我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薛宁的人？！”看着他茫然的神情，她吼道：“如果你不认识，你回去问你的好母亲！问问她在我母亲车祸的那天，季阳接走我们之后，她打电话给了谁？！在他们车祸之后，她又收了谁的钱来供你去国外上的大学？！韩清陌，你表现出来的所有仁义道德我现在想起来只会觉得恶心！！”
    “萧可！”一声低低的呵斥让萧可蓦然回神，她红着眼眶咬唇，看向已然立在她身侧的萧也林。
    萧也林薄唇轻抿，温暖的大掌握住她的手腕背在身后。
    韩清陌怔愣地立在原地，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小盼……你，刚才说什么？那场车祸……”
    “那场车祸已经过去了。韩清陌，这件事不要再提起。你现在是我侄女的丈夫，就请你扮演好你自己的角色，不要朝三暮四惦记早就跟你没有任何瓜葛的人和事。”萧也林说完，拉着萧可的手腕离开，独留韩清陌一人立在原地良久。
    拐过路口转角，萧可再也忍不住，猛地甩开他的手，扑到他身后，从他身后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
    他欲转身，她却不肯。脸颊贴着他的背脊，低声饮泣。
    萧也林双手握住她交握的双手，无声叹息，心中隐隐泛出悲凉：“萧可，不要哭了，天太冷。你心里的苦我都明白，可是你现在需要的，是真正的放下。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你说，让我该拿你怎么办？”
    萧也林又重新忙了起来。
    萧可因为搬回去住了，才知道，他到底有多么的忙。他似乎要将之后的事物全部挪到这短短的一个月内解决，整日不是在公司，就是在书房里不停地批阅文件。
    萧可从没有劝过他休息一下，也从没有关心过他在忙的事情，只是每天都很听话，他说一，她从不说二。不因为自己而让他心烦，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其间，郑克明给她打了无数的电话，她一个都没有接，只是给他回复了一条短信：“对于那些真相，我不想知道了……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身边。”
    郑克明的短信回得很快：“我现在就在门口。萧总今天没在公司，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回来。如果被他看到我找你，似乎不大好。”
    萧可看完短信，淡定地将手机甩到一边，起身穿上衣服出门。
    萧可刚一出大门，就看到了立在车前的郑克明。
    她缓步上前，双手拉拉衣襟，抱在胸前，眉眼微挑，带着些许傲世的神色，冷然地看向他。
    “郑克明，你竟然威胁我？”
    郑克明苦笑不语。
    一阵寒风吹过，萧可紧了紧衣襟，接着开口：“我出来就是想告诉你……”
    “薛宁是萧含念的同学，”郑克明蓦地打断她的话，看着她有些愕然的表情，他接着说：“薛宁爱着萧含念，有多深，这个我不做任何评论。自从萧含念的孩子没有了，薛宁就一直在找机会对季哥下手。为了萧含念，他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开着货车直直地撞向季哥的车。”
    萧可怔愣地立在原地，久久不语。
    郑克明上前一步，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萧可，离开萧家吧。萧季两家的恩怨积攒太深不是简单一句放下就能放下的……离开吧，离开他，好好地生活……”
    难怪，难怪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她，不要再去查当年的真相。现在真相浮出水面，导火索却是待自己如亲生女儿般的姑姑。
    姑姑爱着季阳，至今身子孱弱仍然不怨不悔，如果，她知道季阳因她而死，那么……
    “萧可，事已至此，离开吧，离开萧家。你要怎样去面对萧含念，怎样去面对一心包容杀人凶手的萧也林？”
    萧可冷冷地挣开他的手：“既然知道我无法去面对，你就不该告诉我真相。我告诉你了，对于真相，我不想知道。”她别开眼：“事到如今，你要查的真相已经查出来了，这么多年的心愿也算了结了吧。离开的人不应该是我而是你。所有所有的一切，到我这里，就结束了吧。不要去骚扰我的姑姑，她的身子不好，不要告诉她真相，我怕她会承受不了。”
    郑克明独自立在那里，双手缓缓握紧。是的，他已经猜到，如果，她知道的真相，她肯定不能面对萧含念，面对萧也林。之所以那样说，他是存有私心的吧。他私心希望她离开他，他私心让她憎恨萧家，让她远离萧家。
    可是，她的反应让他措手不及。她刚才说出来的那些话，实在太安静，静得，仿佛心已死去一般……
    脑海突然扑捉到一丝信息，他猛然转身。
    他一直奇怪，为什么她会让他去查薛庆。薛庆曾经是她的主治医生，她怀疑薛庆的理由，却被他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彻底地忽略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