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可盼

萧正科突然打电话，说让萧也林带着萧可回去吃饭。萧也林挂上电话，唇角却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这个老头子，不知道又想出了什么好的招数，要跟他过招。
    眸光淡淡而扫，落到坐在沙发上安静看书的萧可身上。
    萧也林走过来，轻拍她的肩头：“晚上去爷爷家吃饭。”
    萧可本来沉静在书中，闻言抬眸看他的视线有些许地迷茫。近日来从没有对他说过一个不字，现在，“不”字差点儿脱口而出，却被她硬生生地吞回去。
    她轻轻点头，回答：“好。”
    萧可在去萧家的路上，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那场车祸姑姑并不知情，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就算再计较，也无力挽回，要珍惜现在拥有的。况且姑姑的身体也不好。
    可是，见到萧含念，萧可的第一反应就是躲避萧含念的视线。
    萧含念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当萧可慢悠悠走至她的身侧，坐下，萧含念想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却被萧可猛地侧身避开。
    在场的萧正科、萧含念俱是一愣。只有萧也林，看向萧可的视线深沉莫测。
    萧可弯身去拿桌上的水果，然后拿起水果刀，低着头浅笑：“姑姑，我给你削苹果吃吧。”
    萧也林本就淡漠地眸子危险地轻轻眯起。
    一时间，不再有人说话，只有萧可手中的苹果被刀子削离果肉发出来的声响。
    正在这时，萧也林的电话响起。
    他挂断电话，起身：“爸，公司还有点事情，我要先回去了，”他侧首俯视着坐在那里的萧可：“萧可，走了。”
    萧正科却挥手：“你去公司还带着小可做什么？你去忙你的，等会我们吃完饭，我让司机送她回去。”
    萧也林未作任何表示，只是在等着萧可的反应。
    她抬首，未语先笑：“你先回去吧，我留下陪爷爷跟姑姑吃饭。”
    他思量了一瞬，颔首：“也好。你去把你姑姑给小铮准备的玩具拿过来，我在车里等着你。”
    萧可闻言蹙眉。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她起身，去拿起大包小包，跟过去。
    东西也并不沉，可是还是让萧可心里很不舒坦。最近是太乖顺了还是怎么着，他竟然开始使唤她拿东西……
    她刚转过身，却猛然撞进他的胸膛。
    他的身子欺近，她的身后却是冰冷的车身，她退无可退，只好抬眸看向他。
    “萧可，对于那次车祸，你知道了多少？”
    一阵冷风伴着零星雪花吹到她的面颊上，她只感觉彻骨的寒冷。
    她双手微微抬起，抓住他外衣的两侧：“我不会说，什么都不会说……”她被冻得有些瑟瑟发抖，嘴唇都有些许的颤抖。
    他顺势将她抱进怀里：“我带你走吧，带你离开这里。”
    萧可却缓缓摇头：“答应姑姑了，我要留下来陪她吃饭。你先回公司吧，不要工作太晚，早点回家。路上开车注意安全，”萧可抬眸看向有些阴沉的天空：“看样子，又要下雪了。”
    他们刚吃过饭，韩清陌就急冲冲地冲了进来。进门直接无视两位长辈，几步上前扯住了萧可的手腕：“小盼，我们谈谈。”
    萧可刚开始被吓了一跳，看清是谁之后，她眉眼淡淡开口：“你先放手。我现在应该叫一声姐夫。姐夫跟我说几句话，没什么不可以，是吧，爷爷？”
    萧正科的怒气明显地被惹了出来。
    萧含念笑得有些尴尬：“对的，想说几句话而已，干嘛要急急忙忙的，清陌啊，先喝口水……”
    韩清陌只是双目赤红，紧紧地盯着萧可的眸子。
    萧可毫无惧色地看回去：“请你先放手。我们出去谈。”
    他的手缓缓放轻力道，被萧可一把甩开。他就那样僵在原地，不再言语。
    萧可往外走，走出很远发现他并没有跟上来，她猛然回首：“韩清陌，拜托你像个男人。要谈的是你，现在退缩的还是你，你窝不窝囊？”
    她的这段话，让在场的剩余三人，俱是一惊。
    韩清陌面色铁青，移步走进她。
    萧可立在秋千旁，手有一下没一下晃动着绳索：“陌哥哥……”
    韩清陌一惊，她有太久没有这样称呼过他。
    “陌哥哥，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挑起当年的事情。萧也林他说的对，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被提起，让活着的人受到伤害。”
    韩清陌上前，想伸出手臂握住萧可的臂膀，却在就要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停住了动作。
    “小盼，你说的那个薛宁，我真的不认识……我问过我妈，她只是一直沉默着，我问得急了，她就一直掉眼泪，始终不讲话。”
    韩清陌刚才的样子很激动，萧含念担心萧可自己处理不来，所以也尾随跟来，却不想，听到了薛宁的名字。
    萧可轻轻握住他的手，虽然她的手很冰凉：“薛宁，他现在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一手策划了那场车祸又怎样？他是达到了目的，害死了季阳，害死了妈妈，他却要在精神病院与一群精神病人一起终老。”
    萧含念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她记得，薛宁离开的时候，打过一个电话给她，说自己要去国外了，让她好好照顾自己。让她怎么才能相信，才能接受萧可所说的？
    “你妈妈一个人将你带大不容易，她一心想着你好，让你往高处走，可是，这条路上，陌哥哥，千万不要失了你的心。我堂姐，对你是真心的，她也绝对值得你对她好。千万不要辜负她，千万不要等到彻底失去了才后悔。”
    韩清陌苦笑，早已失了她，在几年之前。如今得到的，他可笑地到现在才明白，都比不上她对他的一个笑容一声叮咛。
    可是，一步错了，步步是错，回头，早已物是人非。
    萧可陪着他立在原地良久，才回身离开。
    她去房间找姑姑的时候，萧含念已经熟睡。萧可走过去轻轻地坐在了萧含念的身边，伸手替她扯了扯被角。
    正欲离开的时候，手一把被萧含念握住。萧可一惊，愕然地看向她。
    萧含念浅笑着起身，轻轻地将萧可揽进了怀里：“傻孩子，还是这样的瘦，你应该多吃点儿。”
    萧可笑：“姑姑，别看我瘦，我身子可不是一般的好，倒是你，要好好地养身子。”
    “姑姑的身子，不仅拖累了自己，也拖累了你们……”
    “姑姑，不要这样说。我从小失去母亲，你就是我的妈妈……哪里会有儿女嫌弃父母说父母是拖累的……”
    萧可明显地感觉到萧含念的身子一僵。
    萧含念随后缓缓推开她，用眸子细细地打量着萧可的眉眼：“孩子，长辈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你，也林他，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处处为你着想周到的人。也许以后，你还会遇到这样的人，可是，姑姑想说，他为了你，真的付出了很多。别的不多，只说，他现在将近四十，却没有一儿半女伴在身边。他用了自己将近四十年的时间，赌了自己的幸福。小可，不要辜负他。有时候，你也要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处处忍着，让自己憋屈着，你这样的个性，我真的不放心。表面上很成熟，对任何事情都不在乎，都可以拿得起放得下，却惟独在乎也林，但是，始终拿不起，始终放不下……孩子，你要幸福啊，你妈妈一定也是这样希望的。她那么爱你，她希望你幸福，孩子，不要再傻了……”
    萧可眼眶发红，却隐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
    “孩子，心里有什么苦，你都可以对也林说。他养你这么大，是你最亲近的人，他等着你慢慢地走近他，跟他亲近，等了那么多年。对自己好一点，也对他好一点知道吗？”
    “姑姑，你今天怎么了……”
    萧含念气喘得有些急促，缓了一阵，才又开口：“姑姑没事的，只是不想再看你苦着自己，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也很累了，快点回去吧，回去晚了，他又要操心。”
    萧可沉默点头，待到萧含念躺下，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空中真的飘起了雪花。最后，雪花飘得越来越急促，在高空揉成小团，一团团洒落。
    萧可缓缓滑下车窗，任着轻微的雪团伴着冷风飘进温暖的车内，清醒着自己混杂地思绪。
    还是错了吧，错就错在她一厢情愿地想将这一切结束掉，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感受。她自私，从头到尾从来没有改变过。她从来不曾为他想过，如果她离开了，他该怎么办？总以为他坚不可摧，总以为他无所不能，却不曾想过他也是血肉之躯，也会难过也会伤心。
    胸口隐隐地闷着疼，她弯下身子痛苦地急促喘气，吓坏了送她的司机。司机立马停下车子，询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面部泛着不自然地潮红，额头冷汗淋淋，却硬是咬着唇角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萧可坐在窗前等了他整整一夜，他都没有回来。窗外依旧大雪纷飞，万物被白色覆盖，泛出的光泽照亮了夜色。
    大雪一直未停，他却在第二天的下午才回来。
    萧可见他进来，起身迎过去，第一次主动地去帮他拿外套，拿拖鞋。
    她正欲蹲下身为他放拖鞋，却被他托着手臂，顺势将她带进他的怀里：“今天怎么这么乖？昨天几点回来的？”
    她不满开口：“就是昨晚太早回来，才让我等你等了那么久。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萧也林微微怔住，随即笑了：“昨天工作到太晚，外面雪下得太大，我很累，就在公司休息的。”
    她揽住他的脖颈，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良久，她柔声开口：“萧也林，你问过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你是吗？”
    他闻言蹙眉，将她推离自己，让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神情。
    在他的注视她，她有些狼狈地垂下脑袋，闷声道：“我是有事情瞒着你，仅此一件。”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浅笑：“我的心脏……”
    手机铃声赫然打断她的话，他却并未在意，只是注视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萧可站起身，轻轻地笑：“没事，你先接电话，我的事情也不着急，可以等会儿再说。”
    萧也林拿起手机，接听。随后，面色聚变，立即起身。
    萧可看着他的神色不对，上前正欲问他，却被他甩手推了一把。
    她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路新诚正好回来，只听萧也林有些焦躁地扬声：“诚哥，去医院！”
    “怎么了也林，怎么这么急？”心姨赶忙过去扶住萧可，出声询问。
    “我姐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急救！”
    萧可怔愣在原地，耳畔嗡嗡直响，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姐姐？姑姑吗？可是姑姑昨天晚上的时候，还在跟她说话，说让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