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鸿辞

第15章


  我的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所以不想让他的掌心也被污染。
  
  “陛下,这是御礼司刚刚呈上的奏章,不知今年的年宴陛下还有什么要改进的。”
  京师一片喜气洋洋,天下人都在准备着过年,天下人都在庆贺着新一年的到来,唯独这天下的主人偏就提不起半点的性质。
  启浩承疲惫地靠在龙椅上,“让他们看着安排吧,跟往年一样就可以了。”
  “是。”
  总管太监刚想下去,却被平南帝叫住了脚步。
  “来福,你说朕今年还能再和他一起守岁吗?”
  总管太监的脚步顿了一下,像是在筹措着用词,“陛下不用担心,这天下都是陛下您的,天下人都在陪着您守岁,陛下想的人也一定会的。”
  平南帝挥挥手,“朕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天下人都在又能怎样,他还不知是在何方……
  
  腊月二十三,小年。
  原本快马加鞭五六日就能走完的路程,虚弱的启芸鸿竟是耗费了两旬的时间。
  
  “陛下,下雪了。”
  来福换上一盏热茶,小心地提醒着。陛下口中的那个“他”便是汝南王爷吧,尽管他无法理解陛下明明很是想念,如今王爷回来了却又罚人跪在殿外。
  “过去多久了?”
  “回陛下的话,该是有三四个时辰了。”
  “出去问问,他肯不肯服软了。”平南帝有顿了顿,“要是他还执意跪在那里,就去吧朕的大氅取来。”
  “这……陛下,这恐怕不符合规制。王爷他毕竟是罪臣……”
  “朕让你去,你便去。”
  “是。”
  
  启浩承有些莫名的烦躁。每次想起那个人他都会有种莫名的感觉,不像是想念却出奇地锥心蚀骨。可好不容易把他找回来了,他却连个正脸都不愿意面对。朕就有那么让他讨厌吗?
  殿外沉寂了片刻,突然躁动起来。
  冷冷地看着外面的喧哗,这养心殿还真没这么热闹过呢,他还想着跟侍卫动武不成?平南帝手中的茶杯裂开了一到口,启芸鸿,你就这么不想再见到朕吗?
  总管太监来福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陛,陛下,汝南王…王爷他……”
  “静下气来说话,他还能冲进来杀了朕不成?”杀了我也好啊,死在你的剑下倒也无所谓了。
  “陛下,王爷他……他没气了。”
  “什么!”
  描金烫龙的茶盏落到地上,霎时摔得粉碎。
  
  启浩承之前并不是没有想过他所受的伤,只是不曾想竟会是那么深,都已经过去九个月了还留有那么重的伤痕。也就是因为这道伤他才会变得如此虚弱吧,突然想起在岫云岭的那段时光。
  启芸鸿不是不能吃苦,要么单是凭着天赋也不可能轻易地修得绝顶的武功。可是那个人只要是稍微的受点小伤,周围的丫鬟小厮甚至是影使医师都要大惊小怪的。到后来,启浩承才从浅影哪里得知,启芸鸿的血天生不易凝固,伤口愈合也要比常人慢上一些。
  恐怕当年让他苦练武功又送去落霞谷学医,就是为了让他能够保护好自己不至于轻易地受伤吧。
  明明是答应了浅影要好好照顾他的,明明是在心里发过誓要保护他一辈子的。可到了最后,自己却是几乎害死了他。
  
  那一剑那么深,那么重。如果再偏上哪怕一寸……
  启浩承突然紧闭双眼,不敢再想下去。如果当时那一剑在偏一点,恐怕这个人是连躺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天下还有什么意义……
  
  轻抚他苍白的面容,启浩承苦涩的心底泛起一缕的庆幸。
  那天来福一推启芸鸿便一头栽下去,慌乱之中又探不到他的鼻息,便匆匆忙忙进殿禀报。若不是他的脉门还有着微弱的起伏,启浩承真不知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睡了这么久,你也该醒醒了吧。还是说,你就有那么不想看见朕吗?”
  床上的人依然没有反应.
  启浩承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扶起他来喂药。
  怀中的人呛了一下,咳了两声,眉头微颦着浓密的睫毛终于开始抖动。
  “鸿……”启浩承激动得几乎忘了自己在说些什么,“鸿,你已经醒了是不是。你睁开眼睛,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就看一眼好不好?”
  怀中的人终于开口,虚弱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陛下……”
  憋闷了许久,徘徊了许久,两行热泪才终于顺着平南帝的两颊流下。
  “嘘——”掌控着天下人生死的手轻柔地覆上他的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别去管什么家国天下,我不想你这样称我。”                        
作者有话要说:高数神马的,就是为了让人挂在上面才存在的><
☆、凭谁负
  平南二年岁末,汝南王启芸鸿还朝,依旧囚于晟泽殿。未能参加年宴。
  事实上启芸鸿自还朝之日起便未曾踏足晟泽殿,一直留在皇帝寝宫钦兰殿,就连调养身体也一直是由皇帝亲自经手的。月余之后,才终于可以独自下地行走。启浩承已经把自己的佩剑挪到养心殿去了,开玩笑,被刺了一剑用一年是时间调养伤口居然还会裂开,他怎么可能还让启芸鸿去靠近那个危险品呢。
  平南三年二月,平南帝改帝号为庆南,大赦天下。
  汝南王启芸鸿的封号得以恢复,俸禄照先前减半,但是人仍旧被囚宫中不得外出。
  
  一袭白衣,一把长剑,梨花落出片面纯洁。
  三尺青丝纤尘不染,眉间流转侠骨柔肠。足尖轻点,不抚乱一缕春风。
  看着眼前已经生龙活虎的人,平南帝不由得玩心大起。收起手中的折扇一跃而起。那人明显一惊,回过神时长剑已被折扇夹住。精钢制成的扇骨带有一中霸道的强韧,启芸鸿试了几下却总是无法抽身离去,左脚便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突然旋身而起,才终让长剑脱离了束缚。
  启浩承的唇角不由得勾起,这么久了,自己终于又见到他生龙活虎的样子了。
  提气起身,再度逼身上前,展开扇身隔开长剑的攻击。他还是这般喜欢步步逼近,却不愿直击要害,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不住地受伤吧。
  启芸鸿慢慢后退,启浩承步步跟进。剑锋偏转,一缕青丝悄然落地,挡开攻击的手却是不紧不慢。
  足尖点地,洁白的身影已经落到繁花之中。启浩承抬头看他,手中的折扇轻摇。
  “一年未见,承儿的武功果然又精进不少。”
  花枝轻颤,又惹落了一些苍白的花瓣。一柄长剑直直坠落,剑锋没入芳尽春泥之中。
  启浩承赶紧侵身向前,接住了下落的身影。“你身体还未痊愈就不要勉强自己。你呀,就是因为老是这么喜欢逞强才会吧自己伤成这样的。”
  启芸鸿没有回话,只是安心地任凭启浩承将自己抱回钦兰殿。高墙之内春寒依旧,一路上,是宫人故意避开的目光。
  承儿,你怀抱的温暖我还能享受多久?
  
  “鸿,你哭过了?”庆南帝批完奏章已是亥时,却见到启芸鸿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眶有些发红。
  “没有。”启芸鸿把头往里一偏,“就是前些日子躺多了,现在有些睡不着。”
  “那难不成,你这么晚还不睡……”启浩承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鸿,你是在邀请朕么?”
  “臣,我…没有~~”正说着,启浩承的手已经顺着薄薄的亵衣滑到了腰下,如今启芸鸿的身体大不如前在启浩承的掌下更是敏感,只得讨饶,“陛下,陛下别……”
  启浩承却是扬起一张无辜的小脸万分委屈地看着他:“鸿,我已经好久都没有碰过你了……”
  “陛下的后宫三千佳丽,又何必……”启浩承却已经俯□来专心致志地逗弄起他胸前的红豆来,“嗯……停,停下来……”
  “朕才不想管什么三千佳丽,朕只要你一个。我们分别了那么久,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又一直在养伤。朕都憋了这么久,你却还要拒绝吗?”
  启芸鸿的理智已经告罄,从小到大一直都宠着护着这个人,什么时候拒绝过他的要求呢?
  “不,你不可以弄在里面……”
  皇帝陛下这才如闻大赦,眉开眼笑地刻苦耕耘起来。
  
  启芸鸿的心头却莫名地浮起一缕苍凉。
  下午议事的时候他回了一趟晟泽殿,断影已经把那个孩子带来了。初生时带出的弱症经过楼轻宦的调养已经无碍,白白嫩嫩地,跟承儿小时候一样可爱。只可惜自己早已失去诉说的勇气,只怕这个孩子的一生恐怕都得不到自己生父的承认。
  自己如今只是罪臣,这个孩子也没有冠以国姓的权利了。
  启芸鸿让断影好好照顾这个孩子,作为暗影宫新的少宫主。他叫黎念阳,字承思。这就姑且算是他从父亲那里得到的,仅有的恩赐。
  承儿,我从未想过要匆忙地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你。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总会有太多太多的美好把握不住。这一生落在帝王家,已经泯灭了我们天真地面对这个世界的权利,说真话的权利,爱的权利。我本想着远走江湖早早远离权利中心,就能避开这谎言与争斗的漩涡,却不想竟又被你带了回来。
  这便是你我的宿命,最终还是躲不过,只希望能够在你身边多留一会,好看清你身上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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