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谁家江山

坐起身子，环顾四周，可笑的是，自己到头来还只不过是一个人在硬拼。他们自从嫁给我之后，一天安静的日子都没过上。如今却还要躲在地下的玄机堂中，过着看不见阳光的日子。雪墨因为我而失去了近十几年的记忆，锦瑟因为我在凤清吃了五年的苦还失去了原本锦衣玉食的少爷生活，桃歌因为我而下落不明且玄机堂都寻不到他，岚哥哥为了我放弃了凰茗睿那个最可能当皇帝的人，而白华……自从和白华相遇的那天起，他就像我的救星一样，自己出了什么岔子他都会来替我解围，只是唯独凤飞霖上山要杀我的那个夜晚……他一直在付出，而我什么都给不了他。
如果这场仗后，我继续回去种地过安心的日子，他们会生气吗？
日子一点点流逝，每日我都在与大家商量着如何行军部署，就算没事做我也会努力找事做。因为我晓得，自己只要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甚至会因此打退堂鼓。
顾虑……我还有什么要顾虑……既然做了决定，为什么我还要……
清晨，穿着银白色的铠甲，我跨上了战马。
走在队伍前列，两位副将紧跟着我，而三个骑的将军紧随其后。太阳还没出来，天灰蒙蒙的混沌一片，西方竟然还挂着轮象牙般洁白的月亮。
我们一行人看似是从同一个方向出发，实则前几日已然陆续有军队向凰京进攻。我们四路包抄，便可同时攻入京中。这些日子消息放得够久，凰京的百姓听闻也撤离了不少。十日的时间，让那里的百姓都离开，足够了。
随着行军速度的加快，我们一步步向凰京逼近。多亏十三相助，我们如今离凰京不过百里，凤清人却没有来帮凰茗睿与我们作战。
大军分为四路后兵力薄弱了不少，我便将那些凤飞霖代我付过账的火枪，一一分发给了四支军队中的弓箭手。
三日后，我们在城外二十里扎营。东营内五千人率先出战，我在大账中同其他将军一起等着消息，也不晓得凰茗睿会出什么花招。
初战，我军大败，已然是我意料之中。
“似乎她们晓得是咱们在投石问路，所以没有使出什么阵法。其他三路人马因为要绕远路，所以至今未抵达凰京。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冯副将听了探子的来报后，这才侧脸看向我。
苏副将挥起拳头，大吼道：“猪一样的慢！”
忽然间，三位将军纷纷起身，个个咬牙切齿地瞪着苏副将，仿佛要将她撕碎一般。
“路途遥远，那三个骑的士兵们久居塞外，行动慢一些也是自然。苏副将，你说话没个遮拦，还不快向三位将军赔罪！”我连忙怒喝道，只希望在真正的血战前，大家不自乱阵脚。如今，可真是多事之秋……
狠狠向矮桌砸了一拳，苏副将大吼道：“殿下，他们三个老家伙太过自以为是。您晓得您回营之前，他们三个那作威作福的模样吗？我凭什么要认错！”
“够了，如今众人处境危险，你若再扰乱军心，最后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苏副将，今日若因为你一时气愤而害死了无数姐妹，后果你自是知晓。”一掌拍碎了面前的矮桌，我斜眼看向她，阴冷地道。
果然，苏副将像是舌头打了结，吱吱呜呜地看着三位将军，又看看我，这才匆匆道了歉，随后走到了冯副将的身后不再言语。
惹巴忽然大笑了起来，“塞外都传你们关内人自私自利，如今看来，你们倒都是一等一的好将军啊！一个懂得顾全大局，一个知错就改明事理，果然是英雌！来，我在此敬关内人一杯！”说着他便取了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苏副将的脸忽然涨红了起来，走过来端起酒杯，她尴尬地道：“多……多有得罪。”随后一饮而尽，再次避到了冯副将的身后。
原本尴尬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大账内被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充斥，好不热闹！
过了两日，收到飞鸽传书后，我们才有所行动。
凰茗睿死死守着城门，全天城墙上都站着无数的弓箭手，似乎只在等着我们出兵，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
干耗了两天，四方皆到齐，我们这才商量起了下一步的计划。
深夜，沉寂多日的凰京忽然一声巨响，紧接着无数的声响划破天际。号角吹起，战鼓声也随之响起。一场血战，终是要开始了。
坐在大账中，我摊开了这些日子在城内打探出的敌军分布图，三位将军盯着曾经熟悉的居处，眼眶皆是红润。二十年离京，至今而归的苦楚，谁人知。
“如今城门被她们严守，若强行攻城，只会弄得两败俱伤。不知众位有何对策。”将每人的神情都收入眼底，我沉住了气。
“以不变应万变，如今我们将京城包围，纵然京内有数万大军，每日的粮饷也总会耗完。只不过若在外的叛军攻来，我们只会腹背受敌。这倒是个难题……”冯副将一手抵着下巴，为难地用指头在城四周划了个大圈。
“当年太祖将京城选在此处，就是因为它四周都是峡谷，易守难攻。只要派小部分的军队守在四周各个关口，就可防止外敌从我们背后攻入。殿下，守关的事交给末将便可，您大可放心。我们就让她们断水断粮，自愿出来投降！”封天骑的郑将军不禁笑道，拍了下桌子，底气十足。
夜色下，我一人站在帐外，看着远处的火光，心里竟是一阵阵不断袭来的刺痛。如今那个被我们攻打的城池，便是我真正的家乡。
低头浅笑，静静转过身，我迈开步子向营里走去。
终日同大家一齐听着探子的来报，我时而走神，也不知是怎的。自从那日按兵不动，制造出了一副同凤清和好的假象，凰茗睿这边的动静立刻大了起来。一面我们又特意送了几车粮草给凰京城内，使得凤清人误认为我同凰茗睿休战。
仅仅五日，原本陷入僵局的我们立刻有了转机。凰茗睿同凤飞霖解除了盟约，凤清迅速撤军，使得凰茗睿彻底断了后路。
只是听闻凤飞霜在一次对战中被射中了两箭，如今昏迷不醒，我不由得担心起了她。她如果真的死了，凤飞霖就可以集中起所有兵力，到时候趁着凰彩内乱，她轻而易举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殿下，我们的粮草也快要不够了，难道还要继续耗下去吗？”苏副将不满地看着那三位将军，随后走到了我身边。
“不急，我总会有办法让她们先投降。大家可以一路打到凰京这里，实属不易。若如今一时沉不住底气，岂不毁了这大业！”沉思了片刻，我道：“放出消息，若如今投入我方者，天下安定后，每人赐良田数十亩，黄金二十两。”
“殿下，如若她们还是愿意投靠五皇女呢？”冯副将挂着忧色问道。
惹巴思索了一番，忽然大笑了起来，“自打入关以来，周围百姓源源不断地把粮草低价卖给咱们，胜负其实早已有了分晓。这么多日过去，城内粮草所剩无几，凤清又匆匆撤军，城内定然军心动荡。这个时候，殿下的‘恩泽’恐怕就像久旱逢甘霖一般。照殿下的意思去办，不出三日，此战必然结束。”
与他相对一笑，我不再吭声。
仅仅两日后，我们正在侧营用午膳，忽然原本宁静的外面变得嘈杂了起来。放下筷子，我正准备起身，探子便立刻冲了进来。
大量城内的士兵投向我们这方，凰茗睿终于投降了。只不过她唯一的要求便是要我进宫同她共用晚膳，而且竟然是今晚。
一石激起千层浪，消息传开，营中炸开了锅。
只是在兵器库里独处片刻，便可听见帐外各种声音。
“终于打了胜仗，谁晓得竟出这种乱子，你们猜太女会不会去赴宴？”
“太女进宫，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太女如果不去，那个叛贼也不会怎样吧？”
“叛贼不会怎样，可是降书还没签下，太女若不去，这仗恐怕又要开打了。”
……
待我出了兵器库，周围却没了谈话的人。
没走几步，站在伙头军的大账后面，我正准备进去要碗绿豆汤败败火，谁晓得又听见了些对话。
“成不了气候啊，凰彩什么时候自家人手足相残了？”
“想来还是关外好，虽然日子比不上关内，但起码过得太平。以前挺想回关内的，现在看了她们相斗，我啊真是……”
“现在军营里都在猜测太女会不会去冒险赴宴，我觉得她不会。”
“现在事情已经明白了，如果她去赴宴，这场仗必然结束，但她的生死却不知定数。若太女不去赴宴，她的命是保住了，可咱们……呵呵，又不晓得要打多久……主子们都一个德行，为了保住自己，才不会管咱们的死活。”
一番话狠狠敲在了我的心上，茫然中，我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只想找到一个可以进帐子的入口，跟她们当面讲清楚。
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生生将帐子掀开，整个人从帐子后面挤了进去，赫然出现在了她们二人面前。
果不其然，是封天骑和封地骑的两位将军。
“参见殿……”
“二位不必多礼，今晚我定然会前去赴宴，不会让三骑再损伤一兵一卒！”气呼呼地瞥了她们一眼，我甩开袖子大步走出了帐外。
到头来大不了一死，又有何妨？自从出了黄牛村在外闯荡，我一天都没有再消停过。她们渴望太平，我何尝不是！
第78章 鸿门之宴
换上淡金绣着银丝的长袍，将紫金凰钗插入发髻。脸上扑了层薄薄的水粉，点上红唇，我捏起眉笔，轻轻抬起手腕，却被铜镜中这双眼睛所吸引，停下了动作。
嘴角勾起一丝淡笑，匆匆画了眉，我便搁下手上的物件，套了几只泰蓝烧出的镯子在手腕，随后匆匆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