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谁家江山

“二少爷，我躲不起你，总咬得起你吧？”不禁笑出了声，这几个月来压抑的日子让我一度喘不上气，今天见了他倒是发自心里笑了出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挠挠头，染意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随意用袖子抹掉了嘴角的水渍，他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我爹的宝贝丢了，我哥和我都下山四处去寻那珠子。我脑袋没我哥灵活，逛遍整个龙啸都没眉目。前几个月你带着凰彩大军平乱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我这才知道你原来是凰彩的太女。我娘不知道去了哪里游玩，我爹又为了那珠子魂不守舍的，药庐我是不想回了，所以想来这里寻你。”
“是那个晖元珠？也罢，你们又是修真又是成仙的，乱七八糟我也懒得去管。”装作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支着脑袋叹了口气。
好家伙，那晖元珠是神医爹爹一辈子的心血。说丢就丢，神医爹爹那臭脾气还不知道会砸烂多少东西呢。况且这个时候灵风娘亲一去无回，也不知神医爹爹一个人懊恼到了何种地步。也许一个人静一静是最好的办法，也难怪染意不敢回药庐。
“我骗你娘亲，说我是你的夫君，她这才准我留了下来。可谁知宫里头传闻，说是你不肯接皇位，抛下所有东西回村里种地去了。你娘亲的身子本就虚弱，也不知你有没有身为医者的良知。你别不知足，有个娘亲多好的，哪像我和我哥从小就没跟娘亲住在一起。秦绶，我帮她骗你也是为了不让你日后后悔，你应该懂得。”染意的一番长篇大论，果然不愧是当年的药庐第一唠叨神。
见凰远瑜没有脉搏时，我已然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我没有明确表态，大家却觉得我默许了接那皇位。凰远瑜命人去凤清接他们几个进宫，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当，自然也包括要带父后出去游山玩水……
父后为她虚耗了一辈子的青春，还好如今她待他极好，不然我还真咽不下那口气。也不是我得寸进尺，目无长辈。在我心里，既然一个人娶了另一个人，便有义务不让对方难过，处处都为对方着想，因为这是身为妻主的责任。
凰彩的这个秋天，似乎走得特别慢。
在皇宫里一边陪着染意，一边等待着登基大典的那日到来。我慢慢接手了凰远瑜手上的政务，她也乐得自在，病情大有起色。
因为长年积劳成疾，她也许真应该歇歇了。
日子一天天地在继续，听闻爹爹始终不愿入宫，我又气又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央求父后给爹爹写了封信，见信给爹爹送去，我这才稍稍安心。
又过了些日子，传来消息说爹爹肯入宫了，乐得我一时间差些忘乎所以。
只是当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的时候，我心里却不由得想起了还在远方的另一个人。这么久都没有音讯，该不会出了什么乱子吧？
究竟玄机堂出了什么事？
第87章 路遇国师
秋雨朦胧，一阵阵刺骨的寒冷随着风袭来。凰京最后一场秋雨便是如此收场，说不上落寞但也透着几丝悲凉。
一个人持着伞，站在宫门前的城楼上，我远眺着渐行渐远的车队，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也不是再也见不到，我为什么要这样感伤？
那个我一直最恨的女人，如今肯愿意去弥补自己对父后的亏欠。不论是对父后或是对我，都应该算上一件好事。可是我觉得父后的一生依旧可悲，大好青春都被丢在了冷宫中，能支撑他走到今日的是什么？那个一直住在他心里的女人，究竟是谁？
“碧玺，命人开城门，我想出去走走。”侧脸看向刚入宫升为总管的碧玺，我淡淡地道。
“殿下，再过几日就是登基大典，外面不安全……”碧玺连忙躬身答道。
扔下伞，我跳上城楼的垛上，谁晓得吓得她连忙跪倒在地。
俯首望去，凰京大片的民居被烟雨所笼罩着，一派静谧祥和。我终是要在这里留下，终是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碧玺，有些事我知道分寸，你不必担心。今日锦君他们要进宫，你帮我安顿一下他们。再请染意公子瞅瞅桃君的身子，他若不愿意，你再去请太医来瞅瞅。汪总管随着太上皇出游了，你既然接了她的位子，定然要做到事无巨细。不必我再交待什么，去办事吧。”说完，我过身来。
轻轻一跃，我纵身落在了对面的屋顶上。冲城楼上的碧玺摆摆手，我这才跳下屋顶，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上。
“殿下，伞！”碧玺连忙将雨伞折好，快速跑下了城楼。
宫门被很快地拉开，碧玺狼狈地一路跑到了我的面前，喘着粗气就替我将伞撑开，随后见我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接过她手里的伞，我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擦去了她脸上的水渍，“谢谢，你快些回去吧，当心淋出病。”
她连忙福身谢礼，“谢殿下关心，碧玺无碍。”
见她这么拘谨，我只是轻轻点头，随后便一个人撑着伞默默前行。微微侧脸看去，见碧玺向宫门那里跑去，我这才放下心。
一个多月都没有白华的消息，如果他出了乱子，我该怎么办？
街上的行人匆匆而过，或披蓑衣，或撑纸伞，皆是一脸倦态。惟独我一人缓缓漫步于街市中，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头。
这些日子过得压抑，出来散散心倒也好。
“喂，叫了你那么多遍，怎么就是不搭理人家啊？”一个媚到骨子里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已然记不清上一次听见这声音是在什么时候。
衣袂飘摇在风中，如血般的红色映照着我的双眼。白皙修长的手指轻叩伞柄，那样一张倾国的面容在伞下正泛着淡笑。
每当看见那双狭长的眼眸，我都会觉得浑身寒意。因为世间惟独有两人令我畏惧，一个是十三，一个便是他，池中月。他们的心思，总让我捉摸不透。靠近他们，我总会有种没有缘由的窒息感。
“嘿，每次都这么色迷迷地盯着人家，难道你中意人家吗？”池中月的长袖拂过我的脸，这才让我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我只是在好奇，为什么你的脸上会有一个苍蝇。瞧，苍蝇飞走了，看来它也不喜欢自恋的男子。”我指着空中装作真有那么回事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
继续向前行去，身后便传来了冷哼的声音。
池中月走到我身边，狠狠在我胳膊上拧了一下，随后斜眼道：“看来这蟑螂倒是挺喜欢口是心非的女子，人家已经将它掐死了。”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我绕过了一个小水洼，“不是我口是心非，是我真的不喜欢比我聪明的男人。而且像你这样招摇过市的男子，我更吃不消。每天穿着一身红衣服，看来你想嫁人想疯了吧？哈哈哈哈哈哈……不调侃你了，见着你我就知道另一个人在附近。说吧，十三准备什么时候来见我？”
池中月抠了抠指甲，打量着自己的指尖，一只手撑着伞道：“他不想让天下人觉得你早早就勾结了龙啸，所以这次不打算明着来道贺。况且近日因为龙啸的秋汛，他忙得不可开交，不会抽开身来凰京。人家来凰京只是帮他带话，祝你生辰快乐。”
“哦？祝我生辰也没份贺礼，龙啸人真是抠门。”装作不在意地扫了他一眼，其实我一直在忍着笑意。
池中月鼓起腮帮子，从袖子里变出了一个锦盒，随手便塞进了我手里。
被他的模样逗得笑出来，我赶忙趁他发火前打开了盒子。
一个小小的银色戒指静静躺在盒子里，上面雕着一条腾云而上的龙。依着成色来看，想必有一定的年月了。
池中月用胳膊肘碰碰我，指着这银戒指道：“别小看它，这可是当年开国的时候，人家亲自冒险去上界寻来的宝贝。每一代皇帝和皇后都戴着它，十三如今戴着阳环，将阴环送给了你，还不能证明他的心意吗？”
他这只不晓得活了多少年的妖怪，庇佑了龙啸一代又一代的君主。尽管早就猜到他不是一般人，但亲自听他讲起当年开国，还是觉得心有余悸。这妖怪，我惹不起。
“证明个什么？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明明心里比谁都要清楚，还装糊涂。这份贺礼太贵重，你帮我还给他吧。”将盒子塞到他手里，我连忙拧过头去。
“这倒是说呢，既然人家大老远来到了这里，就没有送回去的道理。要还的话，你亲自去还。还别说，十三从小到大事事都能忍则忍，可惟独在你身上，他似乎有些把持不住了。宫里那些讨厌的女人，每天跟苍蝇似的粘着他。可到了你这里，你避他的模样就跟避苍蝇似的……”
“你今天话很多，省点唾沫，我请你喝酒吧。”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索性大步向前走去，故意甩开了他。
随便进了间街边的酒馆，我挑了个角落坐下。
池中月慢吞吞地跨入大门，谁晓得惹来一片酒客的注视。包括送酒的小二也愣在了原处，仿佛被人点了穴似的。
不就是一个男人，至于吗？
众人的各种爱慕之情淹没了整个酒馆，大家的目光一齐伴着池中月来到了我身边。只见池中月坐在了我桌旁后的一刹那，那些爱慕瞬间化为了各种鄙夷，如同冰雹一般向我砸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妖怪啊！”我怒吼一声，那些人这才回过了神。
池中月笑了笑，没有言语。
“小二，来两坛花雕，再备些小菜。”不耐烦地喊了一声，我恨不得将这里所有的酒客毒瞎。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两个眼睛一张嘴，还能在他脸上看出朵小雏菊吗？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菜很快便上齐了。我抽出两根筷子，看了看四周，只见那些仍在盯着池中月的酒客匆匆转过头去，继续做起了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