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谁家江山

池中月淡笑着抓起酒坛往碗里倒了整整一碗，随后端起碗嗅了嗅，不由得皱起了眉。他瞅瞅我，浅尝了一口酒，便搁下了酒碗，“还是不喝了，喝酒会坏事。”
“怎么？中月喝了酒是不是可以变出一朵花来？”我笑呵呵地端起碗一饮而尽，夹了些菜塞进了自己嘴巴。
为难地看着周围，他凑过来小声道，“猜得不错，人家如果喝多了酒，可能真的会……会变回一朵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风趣！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其实是一只修炼了近千年的妖精，不不不，还是一朵花变成的妖精。然后你觉得天下间没有女子能配得上你，所以就打算去找个男人……也不对，那就找个上界的神主做妻主吧。然后呢，你还可以修炼成仙，然后腾云驾雾……”我一边笑着一边用手做成云彩的模样，说到一半倒是自己笑岔了气。
抓起两只筷子敲着碗沿，我只觉得自己有些疯了。这些日子来的所有不快，我都想在今日统统丢出自己的脑子。
见池中月沉下了脸，我见好就收，哼着小曲自顾自地喝起了酒。
“到底还是个粗俗的女子，也不知十三喜欢你哪点。”狠狠跺了下脚，他闷哼一声便将头扭到了一旁，嘴里却小声嘀咕了一句。
粗俗？我不粗俗非秦绶！
在雪墨面前，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粗俗与高雅之分，也许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今日闹得太尽兴，我竟然忘记了坐在对面的不是家里的夫君，而是龙啸的国师。
喝下一整坛酒之后，我晃晃悠悠地跟着他回到了街上继续闲逛。大概是因为我一身的酒气惹得他不适，自打出门之后他便离我远远地，压根不想再同我言语一句。
雨停了，街上的小贩们也陆续开始支摊子。想着今天他们要进宫，也不知道一路上长途跋涉累不累。我索性一路走一路瞧，把每个人喜欢吃的东西都买了个遍。可是想到白华时，我又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玄机堂像是一夜之间消失了一般，凰京分舵竟然一点回应也没有。白华回总舵那么久，如果是小事，或许早就处理完了。可如今看来事情定然很大，而且波及到了三国境内所有玄机堂的分舵。
黄昏时分，跟池中月告别之后，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向宫门那里慢慢地走去。手里拎着各式的糕点和零食，肩膀已然开始发酸。
来到宫门前，见碧玺一个人站在那里焦急地左顾右盼，我加快了脚步。
回到那个所谓的栖凰阁，原本还想出去见见他们，谁晓得一不留神自己睡着了。第二天日上三竿这才醒过来，脑袋如同炸开了一般疼痛。
“殿下，您这是喝了多少酒？”碧玺一边帮我梳洗，一边关切地问道。
“没多少，就只一坛子。”揉着太阳穴，我努力让自己清醒。“他们昨天没吵着要见我吗？我睡得太沉，什么都不记得了。”
“几位主子进宫之后便做事有规有矩，原本听闻殿下回来几位想要见您，可见殿下醉得不省人事，几位主子便安安静静地回到了各自的院里……”
“总管！总管！”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经我的示意，碧玺起身前去查看。看着她和另一个伺人嘀嘀咕咕了半天，她又面泛难色，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站起身子，我连忙向她们走去，“什么事？”
那伺人连忙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殿下先息怒，是桃主子。桃君他……他小产了……方才用过午膳后，雪君和锦君陪着桃主子在御花园中散步，可不一会儿桃主子便昏倒在了地上。太医赶过去的时候，说是已经小产了。”
“什……什么？桃歌呢？”没等那人开口，我连忙跳出了门槛。“带路啊，快！”
跪倒在地的伺人连忙起身，躬着身便向外面快步走去。
紧紧跟在后面，我身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自打凰茗睿死了之后，桃歌似乎唯一活下去的理由便只剩下了那个孩子。如今那孩子出了事，他怎么还会有活下去的想法！
凰茗睿，是你在报复我吗？
第88章 我恨你
失去血色而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贝齿微露，一丝微弱的声音从喉头撕扯出。已然是第四个日夜，我守在迟迟不肯醒来的他身边。见桃歌忽然有了动静，我连忙碰了碰一旁的在打盹的染意。
染意连忙睁开眼睛，左右望了望，这才看向桃歌。他坐在床边轻轻搭上桃歌的脉门，过了片刻，不禁皱起了眉头。
“别卖关子了，按你那样施针的方法，他如今迟迟不醒……”
染意一本正经地将桃歌的手塞回了被子中，侧脸看着我道：“按我选的几个穴，可以助他好好调理气血，醒来的时候就算晓得孩子没了，他也不至于会因为郁结而再次昏倒。假若按了你选的穴，他是会立刻醒来，可一得知那孩子的事，恐怕又要闭上双眼，而且能不能再次醒来也还是个问题。秦绶，你学医急于求成，却忽略了医者行医最根本的道理。病患至上，况且这病患还是你夫……”
“咳咳……咳咳……水……好渴……”桃歌沙哑的声音忽然传入我耳。
连忙跑到桌边，我给他倒了一杯水，随后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回到了床边。低头笑了笑，我坐下身子扶起了桃歌，将水杯递到他的唇边，“当心烫，慢点喝。”
桃歌大口地将杯中水一饮而尽，随后带着一种哀怨的眼神看向了我。
撑着笑容，我刮了下他的鼻子，“还喝吗？我再去倒点。”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中似乎不止是哀怨，还夹杂着彷徨、疲惫，宛如他如今的心境。不，我可能出幻觉了，一定是这样。
染意收拾好药箱，便站起了身，“绶儿，我先回去了。”
抬起头，我微微一笑，“谢谢你。”
看了一眼桃歌，染意只是点点头，随后便背着药箱向门外走去。
“孩子呢？她睡了吗？”桃歌忽然开口道。
“桃子，那个……孩子她……”我的笑容完全僵在了脸上，也不知该如何答他。
桃歌忽然双手抓上我的两肩，瞪大眼睛问道：“我的孩子，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我……”我不知所措地站起了身子，“你先歇息，我……”
“孩子，我的孩子！是你做的手脚，你一直不喜欢那个孩子，是你，一定是你！凰茗音，你还我的孩子，你还给我啊！啊啊啊啊……”忽然间，桃歌跳下床便扯着我的衣襟失控般地大哭了起来。
一旁的碧玺正要阻拦，我连忙使了个眼色，屏退了她。
任凭桃歌撕扯着，我只是觉得也许这样他会好过些。一段时间过去之后，他可能会淡忘这丧女之痛，过上普通的日子。
“住手，桃歌你快住手啊！”忽然间，岚哥哥从门外冲了进来，雪墨和锦瑟也跟着进了门。几个人想方设法地想要拉开桃歌，可都被桃歌挣开。
没人敢对他动粗，毕竟大家都晓得他如今的伤痛。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桃歌忽然住了手，转头瞪向雪墨，随即向雪墨扑了过去。没等我回过神，只见他牢牢抓住雪墨的衣襟，一只手高高扬起，眼瞅着就要落在雪墨的脸上。
岚哥哥闪过身子一把点上了桃歌的穴道，锦瑟跑去拉开雪墨，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他现在情绪不稳定，见了人就想要动手，这几日你们还是不要来这里为好。不过谁能告诉我，他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小产？”一边打理着自己被扯乱的衣襟，我一边问道。
他们几个相互看了看对方，没一个人吱声。
叹了口气，我走到桃歌身边，替他解了穴。一转身，桃歌竟走到雪墨面前，指着他的脸便破口大骂道：“你这恶毒的人，上天是睁着眼的，迟早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
雪墨向我看来，委屈地低下了头。我见状连忙将雪墨揽入怀中，在他额角吻了一下，小声道：“任他说吧，气头过了他会好起来的。”
“凰茗音，以后我不用你假好心。你和林雪墨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口是心非的卑鄙小人！伤我孩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桃歌，你这是怎么了？”锦瑟连忙拉拉他的衣袖，为难地看了我一眼。
桃歌毫不客气地甩开锦瑟的手，接着大吼道：“凰茗音，我才不想跟这个恶心的男人共处在这人世，你如果不想多事，就送我条白绫，我自己解决自己！没了孩儿，我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受这窝囊气！”
“说够了？你说谁恶心？谁恶毒？与其说别人，倒不如看看你自己！雪墨待你如同自家兄弟，如今见你身子弱，我们这才没跟你一般见识，可你也不能得寸进尺！桃歌，不要拿我的爱来当你伤害雪墨的借口！”我实在按耐不住，不禁破口大骂。
这下可好，话刚一出口我便后悔了。
眼瞅着桃歌愣在了原处，他颤抖着指着我，缓缓道：“你……你为了林雪墨，可以跟我翻脸？”顿了顿，他忽然泛起了苦笑，眼泪也随之而下。“我早就知道会有今天，我们几个人都只是那个人的陪衬。你最爱的只是他，对吗？哪怕这个你最爱的人不如你所想的那样，哪怕他犯下天大的错，你也会一如既往地爱他，对吗？”
“桃歌，我刚才是一时冲动，对不起……”连忙摆手，我挡在雪墨前面，为难地看着桃歌，只觉得自己很没用。
忽然间，桃歌一个闪身，夺走了侍卫腰间挎着的刀。
我们几个皆是一愣，连忙站在了一起。这玩笑开不得，难道他想要在迁怒于雪墨之后，直接杀掉雪墨吗？
刀尖冲着我们，桃歌噙着泪摇了摇头，“凰茗音，如果你只是秦离秋该有多好！如果当初我不回凰彩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