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谁家江山

原来是有奸人作祟，造化弄人。茗音姑娘，谢你的一番好意，我想我还是出宫为好。这脸，我不治了。妻主，我也不找了。”没等我回话，黄牛苦笑着便推开了门，转身便在我们的视线中渐渐消失了。
一句话算是把我多日来集结的所有疑虑都点透了，果真如此，如我心中所想。
牵起雪墨的手，我柔声问道：“都怨岚哥哥的臭脾气，你伤得怎样？还痛吗？”
“本就伤的不重，无碍。离秋，你能平安回来就好，我算是安心了。方才那公子是离秋新纳的伺君吗？”他用袖子将伤处笼着，随后便问道。
“我和十三出了点事，因缘际会和这公子一同困在了深山老林中。幸得凰主庇佑，我们三人这才走出了林子。因为相貌丑陋，他被自己妻主给抛下了，所以整个人都疯疯癫癫，整天都不知在自言自语些什么。见他怪可怜的，我就将他带了回来，想随便给他个差事做做，不愿见他再颠沛流离。”说着我拧紧了眉，做出一脸惋惜。
雪墨笑了笑，“无事便好，见这公子也可怜，就安排他在宫里当差吧，唯恐他出了宫会受欺负。一路上也累了，你先沐浴小憩一番，歇歇吧。我也不扰你，自是回去便是。”
“嗯，照顾好自己身子。”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我笑着道。
脸上泛起红晕，雪墨连忙转身出了屋子。
见他前脚一走，我后脚便由后窗跳了出去。稳稳落在草地上，我足足绕着寝宫走了半圈，这才顺着方才黄牛离去的方向跑去。
我晓得答案了，我晓得答案了！
跑了一路，总算远远瞅见了他的身影。只是他一个人黯然伤神地走走停停，望着周围的宫殿便是满目悲怆，愁肠寸断。我晓得，我晓得那缘由。至少多日来只是徘徊于那个“是”或“不是”之间，现在我可以很确定，那个“是”。
加快了脚步，趁着四周没伺人，我一把拽上黄牛，将他拖入了假山后面。
躲在假山之中，没等他开口，我便将他按在石壁上，将唇贴上了他的唇角。
无尽的惊讶取代了那愁容，隔着牛皮面具的两双眸子，相互对视。而在对方眸子里，却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掠夺尽了他的呼吸，我索要着属于他的味道。环上他那熟悉的腰肢，我轻咬着他的耳垂，小声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你如何知晓？”他依旧苦笑着，却抿了抿唇角。
抚上他那冰冷而坚硬的面具，我暗自叹了口气，“或许是我早该看出什么端倪，只是见到那乌雪之后，我便像鬼迷了心窍一般。一句‘浓墨绘秋愁’，就彻底让我信服了。”
“可你又是怎样起疑的？”他接着问道。
又在他耳旁亲了一口，我道：“是，他是温柔且善解人意，宽宏大方，那的确像是你。只不过他却不晓得，真正的你不会对任何人都那样温柔大方。他伪装得太深，倒是显得有些假了。况且我每每故意跟他提起过往的事，他都只是听着，未作过多言表。那是因为他根本打探不到咱们的过往，因为那过往只是属于两个人的，不是吗？雪墨。”
“你在怨我小肚鸡肠？”他皱起了眉。
“人嘛，总会有自己的性格，谁还没个生气撒泼的时候。那个人被人冤枉，被人刺伤，换做是你早就气得……”
“离秋，你碰过他吗？”
顿时，假山下面又静了下来。
是的，我愣住了，因为这个问题。
他见我没有言语，反倒也不吱声了，只是常常吐出了一口气。
“傻瓜，那还用问吗？当然是……你猜，猜出来我就告诉你。”不由得笑了出来，我耍起了无赖。
说出来实在怕丢人，的确，我没碰过那个人。不是因为知晓他的身份，而是我碍于其他人便不敢和任何一个人单独过夜，生怕又惹怒了谁。说我是“夫管严”也不为过，只是将理由公诸于众怕是有些……让人抬不起头。
“那我还是不猜了，反正也没打算留下来。我想出宫，这个地方下面埋着不少冤死的人，阴气太重了。”他走到了出口那稍光亮些的地方，侧过了身子，“我的脸，配不上你。”
阴气……呵，这个用黄金堆出来的乱葬岗。
“如若单单只是皮囊，过个十年，不也就不耐看了吗？难道在你心里，我真的如此肤浅？可若是你自己介怀，我无话好说，但也能尽力替你医治。我义父可是寒云山神农药庐里的……”忽然间，我想起似乎染意还在皇宫里。
雪墨见我话说了一半便止住，正欲开口询问，却被我拽着出了假山洞。
绕过大半个御花园，我直奔染意居住的院子，但也要时不时注意周围是否有路过的伺人。那个陪在我身边近一年的假雪墨，我甚至不清他的真实身份，防范是当然。
由后门悄然而入，我牵着雪墨踱步来到了屋子后面。凑到屋子后面的窗子边，我轻轻扣了扣，窗子便被立刻打开。
“你……回来了？”染意看来在这里住得不错，都快吃出双下巴了。
没回答他，我见屋里没人，便跳进了窗子，顺带着帮雪墨也进了屋。
喘着气毫不客气地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我坐在桌边伸了个懒腰，“染意哥哥最厉害了，对不对？药庐里除了神医爹爹，就数你医术最……”
“这种话在这里说说无妨，我也听着顺耳，只不过被我哥听见，怕他不高兴。”染意打趣着，不由得瞅了眼雪墨，“这是……”
抬头冲着染意微微一笑，我又吞了口茶水，“不才的我，又喜欢上一位公子，难道不行吗？他的脸不知被什么所伤，容貌毁了大半，染意既然如此厉害，不如就顺带着帮忙看看吧。”
染意咯咯地笑了笑，便走到雪墨跟前，扬手替他摘下了面具。
那狰狞的疤痕再次入了我的眼，心里一阵刺痛。见雪墨又紧握上了双拳，我连忙走到跟前，握上他的手，冲着他会心一笑。
染意用手摸了摸那疤痕边沿，不由得皱起眉，“这位公子，你是江湖中人吗？这‘侵骨散’明明是凤清的江湖奇毒，内服可致命，外敷可噬血肉。据说一小瓶便价值万金，竟然被人用在了这公子……”
“我由山崖摔下，原本醒来后得当地药民救治，索性无碍。来到最近的集市帮药民贩药，可有两个人将我掳入深巷中，将我打昏。再醒来时，脸部剧痛无比，自己又被丢在了荒郊野外。照着溪水的倒影，我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成了这般模样。公子，若这无法医治，不治便是了，我已然习惯这样生活。”说完，雪墨将面具重新戴了上。
染意咂巴了两下嘴，叹了口气，又看向了我，“我爹前不久才研制出来治刀伤的药，也不知除这疤痕的药他那里有没有。”
“既然如此，不治也罢。说来只不过是一副皮囊，不经看的。雪墨，就算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一如既往地待你。”手上加重了力道，我坚定地盯着雪墨的眸子。
“雪墨？他……他是林雪墨？那你后宫里的那个岂不是……天啊，难怪那家伙在桃君身上的香囊里加麝香，又日日趁你不在，四处挑拨离间。我还咒骂林雪墨了一阵子呢，想不到竟然被个冒牌货给骗了。”染意稍露惊讶，而后不禁有了笑意。
麝香？桃歌小产真的是因为那个假雪墨？
狠狠一拍桌子，我怒吼道：“你既然知道桃歌小产的缘由，为何瞒着我！”
无辜地看了我一眼，染意坐了下来，“明知道那个林雪墨是你的命根子，后宫里就算都知道他的恶行，我看也无人胆敢告诉你。我是不想淌这浑水，只打算过些日子就回药庐里。”
“伤他的脸却不伤他性命，这缘由看似有些蹊跷。那个人我会进一步试探，可把雪墨放在宫里，我有点不安心。”看了眼雪墨，我着实叹了口气。
杀千刀的歹人们，我真想剥了你们的皮。
染意一直盯着雪墨，并没有再言语。忽然间，他一拍脑门，双眼大放光彩。
被他那么一吓，我连忙问道：“你又面部痉挛了？”
白了我一眼，染意双手交叉在胸前，似乎是自信满满地道：“医治没法子了，可我知道有个人懂得换皮。只要找一块完好的皮给他的脸换上，不就得了？”
感情在他那里，人皮是想扒就能扒的。
黑着脸，我硬着头皮接着问道：“神医爹爹正四处寻灵风娘亲，我不大好意思去叨扰他。”况且我亲眼见着灵风娘亲回到了上界，如今倒是跟他们难以启齿这不折不扣的事实。
第98章 龙啸的婚事
不由得回想起和灵风娘亲在一起的日子，似乎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我拥有了娘亲的疼爱，可以自由得四处闲逛不问世事。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虽是后来寻得了自己的亲娘，可是那个母亲，我至今都高攀不起。
凰远瑜，你虽然如今带着父后到外游山玩水，可你仍旧弥补不了他。而我尽管已然释怀，但时不时却忍不住在心里呐喊着，也想试试被母亲疼爱的滋味。自己真的很可笑，不是吗？到头来，终不及凰茗睿。
“绶儿，你又走神了？”染意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这才缓过神。
端起那茶杯又吞了口茶，我尴尬地笑着道：“味道不错，龙井还是……”
“隔夜的茉莉花，不晓得坏了没有，若是觉得腹痛也算是正常……”染意随口便答道，见我面色窘然，他这才接着道，“爹一向不喜欢搞那些术士们的玩意儿，只爱一股脑地倒腾丹药。这换脸，也只有我哥能办到。他如今的这张脸，也并不是他的真容，你就晓得他的高超了。”
猛地想起染如那清冷却又姣好的面容，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染意笑了笑，“神农氏后人世代都种着‘情咒’，除非对人动了情，那面容才会改变得清秀无比，颇有出尘脱世的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