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谁家江山

“其三，此人有两个名字。以前一直名唤雪图，后来又将名改成了玄罄。中间不知出了什么事，这……”
“客官，最后一道菜来了。”门外忽然响起了小二的声音。
白华警戒地看向门外，随后便跃窗而出，没了踪影。
我连忙拿起他刚用过的筷子，扬声道：“进来！”
小二推开门走了进来，将一盆翡翠白玉汤搁在了桌上，随后便匆匆离去，关上了房门。
硬着头皮独自一人将汤全部喝完，也没见着白华回来继续说什么。不过也算好，我总算可以吃顿饱饭了。
真没想到会有今天，和他说几句话都要躲来躲去，处处防着隔墙有耳。
接下来的日子，宫里渐渐开始忙碌了起来。凰远瑜的大寿，我今年定是要办得比往年都要好，莫不能落了他人的口实。外界一直流传我和凰远瑜向来不和，若我办得寒酸，显得谣言应验，到最后我还是下不来台。
拖着疲惫的身子下朝回到书房，椅子还没坐热就见着碧玺匆忙进门。我端起茶杯小嘬一口润了润喉咙，这才问道：“又怎么着了？”
“主子，不一会儿太上皇那边会派伺人过来，可能要请主子您过去。小的听闻是关于册立贵君的事，知道主子为难，所以就先一步给主子报信。”碧玺擦去额角的细汗，喘着气道。
“啪——”茶杯由我指尖滑落，在地上炸开了一朵花。
连忙起身，我正准备问清楚，但见门外的伺人已经来了，只好先装作无事人坐回了椅子上。见着伺人行礼，我手心已然出了冷汗。
“陛下，太上皇邀您去御花园赏花，您若得闲暇……”
“去，我去……”我去个什么啊，这种得罪人的差事。
要我选贵君？我选谁，别人都不答应，横竖都要被他们痛批一顿。好听点骂你负心人，难听点还指不定他们骂我什么呢。
我们几个都是从大风大浪里爬出来，才走到一块儿的，也不同于寻常的皇帝和伺君的关系。大家在我眼里都一样，非要选个贵君，这不是凰远瑜故意作弄我吗？
茫然地等着那两个伺人走出门，我怔怔地看着碧玺，满心有说不出的心酸。暗自捶上桌子，我叹了口气，只觉得两眼发黑。
“其实太上皇不曾逼主子选秀，也算是万幸了。主子一心都在几位伺君身上，违背祖制不愿选秀，几位伺君也都明白主子的心意。”碧玺走到我跟前，替我重新倒了杯茶，又连忙吩咐伺人们过来收拾地上的碎片。
凰远瑜的心思，我还不了解？
她不信任龙啸人，她更不会让龙啸人来打理后宫，掌握实权。自打十三逼着让凰彩改“凤后”为“帝君”那日起，凰远瑜就开始提防起了龙啸吞并凰彩的野心。帝君，可不一半都是皇帝。只不过我的白华不会跟我夺皇位……吧？
凰远瑜选贵君，实则是在选一个信得过的人来真正打理后宫，取代白华的实权。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只不过她把我的男人们都当贼一样防，于情于理我还真得跟她计较一番。（作者汗：把自己亲娘形容成狐狸，你NB了……）
以前一直觉得从书房去与御花园的路很长,今日我故意放慢脚步,百般拖延,却觉得这路极短，不一会儿竟就能远远瞧见凉亭了。
御花园里的花再美，也掩不住我内心苦痛的挣扎。
远远望去，只见那凉亭里除了凰远瑜和父后，竟然还有岚哥哥、锦瑟、雪君……白华怎么也来了？
猛地站住脚步，我欲哭无泪地想要转身回去。
“主子，太上皇他们正瞧您呢，您这是要去哪里？”碧玺拦住了我，小声道。
回过身继续前行，我挤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却听见身后碧玺小声嘀咕道：“敌得过战场也敌不过情场……”
碧玺一句话便戳中了我的软肋，想我一步步走到今天，吃了多少苦头，克服了多少次的逆境。如今我竟被这样的家事给撂倒，怪不得说“逸豫可以亡身”。人啊 ，不能安逸太久。
踩着鹅卵石小径，我故作悠闲地来到了众人面前。他们几个见状纷纷起身准备行礼，我连忙摆手制止，随后一跃而上了台阶。
“自家人在一起，那么多礼做什么？”我直接坐在了圆凳上，环视了大家一圈。
父后不禁笑了笑，直摇头道：“人怎么越长越回去了？多大的人，跟孩子似的。”
“就算音儿白发苍苍，在父后眼里不还是孩子吗？”嬉笑了一声，我偷偷瞄了眼白华。
今日白华依旧戴着面纱，很中规中矩地坐在一旁，似乎不愿对此事有过多涉足。以白华的缜密，他大概能猜得出凰远瑜的心思。如今对诸事避而远之，也算是投了凰远瑜的心意。不过说真的，这也太委屈白华了。
暗自叹了口，我继续笑着道：“今天大家都出来陪母皇赏花，还是母皇的面子大。平日里，就连我都没这号召啊……”
“离秋估计是吃味了吧？”雪君不禁一笑，我却心间一阵刺痛。
我们在这里赏花品茶，雪墨却还躲在小屋子里不见天日，受尽心中的煎熬。这些日子此人欠雪墨的，他日我定然让他偿还。
“音儿，帝君他刚到凰彩，对后宫还不大熟悉。我呢，准备先让你立个贵君，帮着打理后宫的事务。这赏花还是其次，至于人选，还是你拿主意吧。”凰远瑜喝了口茶，眼睛无意瞄了眼锦瑟。
察觉到这细微的神情，我心里更是纠结了。
明知道凰远瑜中意锦瑟，我若选锦瑟，那雪君定会对锦瑟下手。选谁谁危险，我总不能把他们推上风口浪尖吧？
“不如……”
“啪——”一声清脆，白华回过神来，连忙弯腰去拾碎片。
第104章 真相浮现
我猛然站起身子打算去帮他，忽然被所有人都好奇地瞅上了，便只好尴尬地坐回来，扬手唤道：“碧玺，差人去收拾，别让帝君屈尊去干那些活。”
碧玺连忙应着，带着伺人便凑过去收拾碎片。
险些就露馅了，万一雪君改对白华下手，我算是甭想睡觉了。现在这日子，是我对谁好谁就有危险。再不把这雪君的底细查出来，我怕是永远都要这样担心后宫的每一个人了。
“臣伺无碍，有劳陛下关心。”打理好衣衫，白华稍稍正坐。
他却不知，一句“臣伺”出自他口，我的鼻尖都发酸了。这辈子欠他的，已经够多了。如今自己却连问候一下他都做不到，我还算个什么妻子。
“那茶水都洒在了身上，怎么会无碍呢？一定烫得不轻。我那里有烫伤药，帝君还是上我那里上些药吧。”雪君忽然起身，关切地拉上了白华。
“不……”
“雪墨，我想立你为贵君。”我先一步打断了他们，微笑道。
怔了怔，雪君松开白华，微微地低下了头。
原本满脸笑意的锦瑟不禁看了我一眼，怔了怔，但还是继续笑着。反倒是岚哥哥，瞪了雪君一眼，随后偷偷瞄了白华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凰远瑜面色不大好，父后更是面色铁青，生生把头偏到了一侧。
“我与雪墨是结发的姻缘，立他为贵君，不算为过吧？况且雪墨知书达礼，识大体，顾大局，从旁协助帝君，定能……”
白华忽然起身，“臣伺有些不适，不知陛下可否允许雪君带臣伺去寝宫上些药？”
雪君连忙抬起头，眉目间完全是喜意，“离秋，我先和帝君走了。母皇，父后，雪墨告退。”
眼睁睁地看着白华和雪君远去，我心里千千万万的担忧被活生生压制了下来。白华是想要以身试险，故意接触他，从而查出他的底细。可是雪君只要在药里下些什么毒，白华便会危在旦夕。
该死的我只能坐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
“也罢，秋思，由她去吧。”搁下茶杯，凰远瑜叹了口气，“茗音，这些日子看你处理朝政倒是得心应手，大寿过去之后，我想和秋思搬到旧都的碧落宫去住，那里清净些。”
“宫里也一样清净，不是吗？从小我没有母亲，如今这……”
“呵呵，音儿你这会儿舍不得娘亲了？以前你们两个吵得不可开交时，简直要将这天下掀翻一样。现在倒是学会了母慈女孝的道理，还不算晚。”父后掩面笑了笑，脉脉地看了眼凰远瑜，我的汗毛却都竖了起来。
要我说，父后他恨了凰远瑜一辈子，当初竟还掀翻桌子去砸凰远瑜。他们单独出游一趟，也不知凰远瑜使了什么招，回来时两个人如胶似漆宛如新婚，简直羡煞旁人。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父后的性子跟岚哥哥简直如出一辙，难怪是一家人。
手下拨弄着茶杯，凰远瑜支着脑袋悠闲地道：“以前年轻时也不知在争夺什么，看大家都在抢那个皇位，我也就跟着抢了。可是不惜一切抢到了皇位，我便开始想要更多。日复一日，等到我没什么想要的时候，发觉人生已然过去了大半，自己真的好累。把这担子丢给你，我只想好好清净一番。”略一挑眉，凰远瑜忽然盯着我道：“我怎么记着，咱们重逢后，你一开口便是要灭了我？”
“我……咳咳咳咳咳咳……”不住地咳嗽着，我把脸侧到一旁，尴尬地笑了笑，“明天我下旨册封雪墨，那个什么，我……”
顿时，大家一阵哄笑，就连吊着脸的岚哥哥都笑了出来，弄得我尴尬不已。
嬉笑之后，凰远瑜和父后边散步边闲聊着向寝宫挪去，我同他们留在了亭中，一时间气氛倒是尴尬了不少。
三人相对而坐，屏退了所有的伺人。觉得不放心，我还是在周围巡视了一番，见着没人，这才宽了宽心。
见锦瑟和岚哥哥面色不佳，我吐了口气，给两人亲自斟了茶，便将茶壶搁置到一旁，随后端起自己的茶杯，“对不起，我尽力不让你们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