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谁家江山

“哼，那么大的事你瞒着我，真有你的音儿。”岚哥哥轻笑一声，转而道：“我就知道有古怪，在这之前，我在宫里路遇过一个身影极像他的男子，还以为是眼花了。”
“小花猫，那如今该如何是好呢？白华哥他会不会有危险……”锦瑟瞅着茶，只顾着叹气了。当初白华救了锦瑟很多次，锦瑟心里一直都敬重白华。
喝了口茶，我耷拉着身子，“难说，待会儿去瞧瞧，你们差人先去染意那里取点寒云散备着，我担心会弄得大家措手不及。还有，你们以后对待那个人，要跟从前一样，爱理不理，一脸嫌弃，满心厌恶，恨不得要把他……”
“感情在你眼里，我们那么恨林公子，简直跟街边的妒夫没差别，对吗？”锦瑟白了我一眼，便站起身道：“子岚少爷，咱们去赏花吧，不跟这人厮混了。”
岚哥哥也站了起来，点着头便道：“虽然‘厮混’这措辞不当，不过我听着也喜欢。到头来林公子还是宝贝疙瘩，咱们都比不上啊。”
两个人一唱一和，我算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步入园中，身影渐行渐远，被丛花遮掩。
千军万马我都不放眼里，就这么几个男人，竟把我搅得焦头烂额。天……天理何在！
只是当夜，白华那边没有传来什么消息，我却整夜难以入眠。要晓得有些毒不会立刻发作，我生怕有些慢性毒会致命。
过后三日，收到染意送来的药，药瓶塞了纸条要我过去，我这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直装作同往常的模样，我不可按捺地等到了二更天，换上夜行衣这才跳出了窗子。
费尽周折来到染意的院子里，见着灯火通明，我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
由窗角向里瞅，见着屋里没外人，我这才有胆子翻窗子进去。
“哟，怎么又是这身？在自己家里四处走动，怎么还穿夜行衣？难道是模仿怪侠一枝梅？”染意瞅见我，笑着便挖苦道。
怪侠一枝梅是谁啊？
撤掉蒙脸的黑布，我径直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也顾不得冰凉与否便吞了下肚，倒是很解渴。
一把揽过雪墨，我将脑袋枕在他的颈窝里，抬头看向了他，“几天不见怎么又瘦了一圈？我二哥他欺负你？”
“笑话，谁敢欺负你的宝贝男人！秦绶，你摸摸他的脉象就知道了。”染意瞪了一眼我，从袖子里掏出张小纸条。
我好奇地摸上了雪墨的脉门，却见雪墨面上一阵潮红。
滑……滑脉？
不禁吞了口唾沫，我的腿瞬间软了下来，索性一下子坐倒在了地上。空洞地盯着地面，我只觉得眼前发黑。
染意走到我跟前，低头道：“多亏有龙华阳的以身试险，否则这人的身份可算是怎么也查不出来了。雪君是凤清人，没错。他用的毒不过是普通毒草汁液，三国各地都有，推不出他的身份。只是龙华阳说他在雪君的寝宫闻见了凤涎香，进一步确认雪君和凤清皇……”
“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若他家财万贯，定要日日焚着凤涎香，享尽荣华，一辈子都做人上人。离秋，还记得小尹吗？”雪墨蹲下了身子。
连忙将雪墨扶起来，我点头道：“雪墨，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在这里偷偷地出生。无论那个人是谁，我都要……”
雪墨一把抓上我的手，连忙摇头道：“如果那个人是小尹，你可以不伤害他吗？”
恍惚间，由他的一句话，我的思绪被莫名拉扯到了十几年前。在镇上的私塾门前，总是有个小乞丐坐在墙角偷偷地听先生讲课。私塾里的孩子都欺负那小乞丐，我虽没有跟着一块儿起哄，却也打心眼里不喜欢那个骨子里满是傲气的家伙。唯独雪墨日日把自己的膳食分了一半给乞丐小尹送去，见雪墨吃不饱，我只好把自己的膳食分一些给雪墨，三个人就这样慢慢熟识了起来。
有一段日子小尹没有在私塾出现，听说是偷了有钱人家的东西，被官府给抓住了。雪墨为了救小尹，两天都没有吃饭，急得林员外立刻花银子把小尹从牢里救了出来。小尹出来后，便跟我们说，他闻见那首富家里的一股香气，听说还是一两金子一两的凤涎香。小尹说他要赚大钱，家财万贯时定要日日焚凤涎香，一辈子做人上人。那日在凤飞霜的马车上嗅到凤涎香，我早已想起了他，只是……
“那把大火，把整座茅屋都烧掉了。明明是那户人家的侧夫自己把祖传的玉佩弄丢，却要赖在年仅九岁的小乞丐身上。为了死无对证，那侧夫竟就派人在夜里放火。咱们那天都在茅屋里，若不是小尹为了救我，他就不会……”雪墨似乎陷入了沉重的思绪，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般，一个劲儿地摇头。
小尹的脸被火烧得面目全非，林员外本打算救他，可郎中说小尹根本救不活，于是府里的下人便偷偷将小尹丢到了树林里。第二日我和雪墨得知后，立刻去林子寻小尹，可压根寻不到他。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小尹被野兽吃了。
窗子处忽然被轻轻扣响，我警觉地看向窗畔，用身子护住了雪墨，冲染意使了个眼色。
染意走过去拉开窗子一条小缝，随后转头冲着我笑道：“秦绶，今晚真是热闹。”
黑影由窗子而入，染意走到一侧，坐了下来。
见着白华进来，我立马冲过去扯开了他的衣袖，见着他的胳膊被白布包得严严实实，似乎伤得不轻。
“龙公子，伤势如何？若是有大碍……”
“今日算是首次见林少爷，过去的日子幸好有林少爷相伴，离秋才可以走到今日。林少爷不必担心我，只要照顾好自己，让离秋安心就好。”白华很是生怯地看着雪墨，似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见他们这样生分，我只好笑着打圆场道：“雪墨，你第一次见白华，怎么就认得他？”
“得知龙公子故意烫伤自己，方才他进来，又见你如此紧张他，我怎会猜不出他是谁。离秋，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还是回去吧。”雪墨只顾着淡笑，我却总觉得他心里扎着根刺。
这根刺，似乎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扎着。
白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随后道：“方才你师父凰远瑜亲自送来的，似乎有了眉目。你每夜几乎都会来看林少爷，所以我就直接来这里了。”
慢慢的酸味，我不禁一身寒意。
接过信封，我迫不及待地拆开来，但见信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乍一看，竟全都是什么子曰，也不知她抄了多少论语在上面。
白华拿起桌上的烛台，夺过我手中的信纸，无奈地摇着头将纸在火上烤了烤，这才把纸还给了我，“玄机堂向来惯用见水显色的墨，而凰彩的暗卫营管用见火显色的墨。看这红色的字，不要看黑色。”
“离秋，是小尹，真的是他！”雪墨忽然失声叫了出来，染意吓得连忙捂上他的嘴。
一头冷汗地把纸搁在桌上，我狠狠捶了捶脑袋，“他专门做出一张雪墨的脸，又派人毁掉雪墨的容貌，究竟是想怎样？”
“都是我欠他的……”雪墨不禁开口道。
第105章 大计之夜
“这凤涎香唯独凤清才有，凤清和凰彩不和，凤清更不会同凰彩通商。能拿到那么多凤涎香，必然只有凤清的皇家能给予他。凤飞霜可以和凤飞霖换脸，小尹又能换得雪墨的脸，凤清皇宫里肯定住着一位高人。如今，看来只有快些治好雪墨的脸，然后……”我故意拖长尾音，看了白华和染意一眼。
染意恍然大悟，指着我颤抖地半天也挤不出一个字。
白华却笑而不语，但还是担忧地看了一眼雪墨，“若要林少爷去配合着凤清将计就计，恐怕会有些危险。过几日太上皇的寿宴上，凤清使节也会到访，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凤清使节到访，更是大好的机会。反正一直以来，小尹一颦一笑皆是模仿雪墨，如今雪墨这本尊替代他，会有何破绽？只是现在这脸倒真成了个大问题……”后面的半句话我生生吞下，只怕会惹得雪墨不开心。
……
华灯初上，夜空中早已绽开漫天的烟花，耀眼夺目。乍一分神，见着宫中张灯结彩，一派热闹，我竟觉得又回到了除夕的夜晚。
坐在大殿之上，陪着凰远瑜一起接受朝贺，手心里抓了一把汗。我面上虽一直笑着祝酒，但见着无数目光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便不由得有些胆颤。
自我登基之后，这些皇女为了自保便纷纷请旨去了偏远之地。似乎是因为当初见着凰茗睿的下场太惨，她们一个个都担心我会对付她们。
皇家的可悲，明明是血亲却要相互厮杀争夺，我对自己的亲姐妹们压根下不了手。
“方才见贵君他匆匆离席，是出了什么事吗？”父后忽然瞅了瞅那空位子，又瞧瞧我。
心底一沉，我笑着道：“他说要为母皇奏琴，就先去准备了。”
唯一一个小尹独处的机会，只要暗卫们做得天衣无缝，计划定然可行。只是不知道雪墨蒙着面纱出现，会不会惹得别人起疑。雪墨的脸治不好，难道要一辈子都蒙着面纱示人？
一曲舞罢，凤清的使节举杯向凰远瑜和我敬酒。我见她和一侧的伺人交换了眼神，便立刻在身侧打了手势，示意白华命令暗卫行动。
故作无事地喝着酒，我静观着今晚的好戏。
丝竹声响起，银光一闪，青影由天而降，引得众人惊呼。远远看去，岚哥哥的身姿宛如一朵出水的青莲，撩拨着我的心弦。
他手腕一挥，软剑如银蛇般划过空中那一抹酒香，略一侧身，深邃的眸子匆匆瞥了我一眼。但见他轻轻跃起，进而落地下腰，敏捷而不失优雅。
“音儿，你夹着菜半天不往嘴里送，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