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谢的时光

  果然再来一次，也是一样的，不可交集的生活，永不能相连的命运。
  门再次响了，有人开锁，酸梅粉的反应比较快，一跃而起向男主人冲去，小小抬着自己哭肿了的脸，呆呆地望着叶喜踢飞摇头摆尾的臭狗，满脸温柔的走到自己面前。
  他的衣服湿湿的，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额上，摸着她脸的那双手还带着室外的凉气：“外面居然下大雨了，六月天也冷到。”
  小小还是傻傻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叶喜笑了，笑得得意又满足：“好歹你还会为我哭。”
  “我没——”
  “小小，请你相信我，自你回来那一刻起，我就发誓不会再离开你。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你赶不走我的。”
  当年，他没有珍惜她那颗深爱而坚持的心，那么起码，他要学会和她一样，在爱里百折不挠的劲头。
  叶喜蹲了下来，抱起哭到脚都软掉的小小，口袋里的烟掉了出来，小小这才看到被他揉成一团丢在床边的旧烟盒，叶喜低低地笑着，拍着她因大哭而止不住抽搐的身子，解释：“我想不到什么办法来留你，连话都不会说，就想着抽两口烟冷静一下，结果烟也没了，只能下楼去买。”
  小小清醒过来，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太丢人了，挣扎着起了身。
  “我一路上一直在想，怎么才可以留住你，能够阻止你偷偷地溜掉。”
  小小没好气地问：“想到了？”
  “想到了，我觉得我还可以再不要脸一点。”
  小小想到自己刚才居然会为这种男人稀里哗啦，恨不得一头撞死。
  “老婆，你要是敢不告而别，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跟你闹。”
  连鼻子都懒得哼气，小小轻蔑地抬了抬下巴：“谁是你老婆？先试演一下我看看。”
  叶喜真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坐了上去：“你要是偷偷地走掉，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小小的脸还因为泪水冲刷，绷得乱糟糟，笑起来格外难受，挥挥手就往浴室走：“我拜托你千万别用这招，跟你这个人完全不搭。”
  “那你保证明天不跑。”
  小小戏谑地笑，连背都懒得转：“我还真不能保证。”
  “那我真跳啦。”
  “跳吧，跳吧，跳了一了百了。”
  很轻地声响，小小还在笑着往里走：“你别玩了，大半夜的，再说这实在太不符合你的形象。”听到酸梅粉的呜咽声，她才回头，窗台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狗在窗下打着圈，呜呜地哼唧。
  “叶喜，你别玩了。”
  “叶喜！我生气啦！”
  “叶喜！你要不要这么幼稚！别闹了！”
  小小脸上的笑渐渐挂不住了，她发觉自己的脚又在发软了，她都不敢走到窗边看一眼。
  “不会地，要是掉下去早骚动了，不会的，他哪有这么蠢？不会的！”她小声地自言自语着，就是没力气走到那扇敞开的窗边。
  
  刘先生自从“察觉”楼上小两口的“不良嗜好”后，见二人总有些别扭，可是到了夜里楼上有声响又克制不了自己竖起耳朵的行为，只能自嘲人人都有偷窥偷听欲。
  这日他睡前想起小区里新出的通知，言明夏季大伙开窗睡觉多安全隐患，可是赖不住热开空调又太凉，想想还是开窗睡着舒服，大男人一个能怕啥。
  哪知到半夜，迷糊间真听见异常声响，才撑着睁开眼皮，就确定是有重物落在空调外机上得声音，刘先生还没反应过来，窗户上方忽然吊了个人，眨眼间就拉开了卷闸的隐形纱窗，翻进了房间。
  刘先生大惊，躺床上装睡，脑海里飞快地盘算着对策以及卧室中可做攻击□具的东西，手已经慢慢摸过床头的烟灰缸，还没举起来已经被来人压紧了手、按住欲大喊的嘴。
  下一秒，小偷竟大胆地拧开了灯，刘先生惊叹这年头偷儿胆大程度，后悔自己的鲁莽，原本装睡也不过是丢财，这回就是入室抢劫了，还开灯！看了小偷的模样不知会不会遭“灭口”？沉浸在自己剧本里的刘先生硬是半分钟后才发觉自己手脚都自由了，而“小偷”非常悠哉地站在对面，一脸诚恳地歉意。
  这是什么情况？再慢三拍，刘先生发现“小偷”越看越眼熟，大着胆子将灯再拧亮一点——这不是楼上那个……
  “抱歉打扰您休息，家里门锁卡住了自里头打不开，借您家过一下。”
  他说完，似乎自己也觉得理由很牵强，笑了笑再次弯腰致歉，自己开门走了。
  从头到尾刘先生维持呆滞状，人走很久以后才回神，气极怒极，又觉得有点好笑，回想起之前楼上仁兄的利落身手，怪不得会有那些怪嗜好，半夜都玩这种高危动作的能是正常人？敢情是功夫熊猫看多了？他暗下决心，以后热死冷死也要关窗睡觉！
  叶喜下楼就看见小小一脸惨白地站在楼道口，搭在开门按钮上的手指绞得发青，恰巧门外不知何事引得一夜归女郎惊声尖叫，小小脚一软，叶喜赶紧上前扶住了差点跪在地上的她。
  这才见一年轻女人骂骂咧咧按了密码进楼道，念叨着死猫到处流浪之类的，又被楼道口两个相拥的人吓一跳，赶紧加快步伐进了电梯。
  “小小？”
  叶喜轻轻拍着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过了好一会儿，小小才缓过来，揪紧他衣领嚎啕大哭，整夜的忽悲忽喜地，她上一刻真是要崩溃了。
  叶喜笑得嘴巴都歪了，一面替她擦着眼泪，一面被掐得呲牙咧嘴，见小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是真心疼了，忙不迭地哄着、道歉着：“我错了，我再不乱开玩笑了！”
  直到把保安都哭过来，确认了两人的身份，小小才勉强止住，她根本不想看多一眼叶喜的嬉皮笑脸，对着他小腿骨狠狠踢了两脚，掉头就走。
  叶喜疼得直跳脚，跳着往前追：“老婆，我发现这次你回来，变得爱哭了！”
  “滚！”
  “老婆，你脚劲太大，疼得厉害！”
  “你再乱嚷嚷，我保证大到你断子绝孙。”
  叶喜贼笑着自后面搂住她脖子往怀里带：“老婆诶~~~说话也变这么粗鲁！也就我能接受，你还是嫁了吧？”
  “做你老婆，我宁可嫁给酸梅粉！”
  “你要是能牵着酸梅粉去民政局把证给办了，我保证不再缠你！”
  “你！”小小挥挥拳头，被气得头晕：“还知道自己是缠着我？”
  “烈女怕缠男嘛——老婆，我最近越来越发现做人脸皮越厚越划得来。”
  小小这回是真的被气得没话说了，推开他就往电梯里冲，忽然衣袖被扯住了。
  她定定地站着，像是费尽了力气才能转一下头，然后望着那拉扯自己衣袖的手指，竟似是痴了。
  些些声响都没，只有自门外染进来的极淡月光，莹莹地，随树影摇曳着，像是浮动了多年前沉寂的一个旧梦。
  一时间，谁都不愿去惊扰过往的苏醒，就在这指尖半寸袖口。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小小才轻轻地甩了甩手，叶喜仍然拉着，赖皮地、紧紧地，于是两人都笑了，小小的心刹那间如春日的微风，柔软得像要化了。
  “小小，不要走，再也不要离开。”
  不，其实叶喜不懂，离开的人一直是他，她的心始终都在，直到伤痕累累灰飞烟灭。
  “我不再爱你了。”
  “那不是问题，再试一次好不好？和我在一起，哪怕没有爱情。”叶喜笑着地拉住了她的手，十指交缠：“除了我们彼此，谁还有那么多的过往来记得？就算为了那些过去，再试一次。”
  是月光太温柔，是他的笑容在蛊惑，小小如中了咒般点点头。如果她还肯为这个男人流泪，那么也就无谓做那些耗费精力的坚持，再试一次吧——大不了再从头到尾伤一场。
  叶喜笑容大开，张了几次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温存地吻了吻小小的额头。
  “只是这样？”
  “额？”
  “我以为你会学偶像剧那种抱着我转几个圈啊之类的。”
  叶喜摩拳擦掌：“如果你需要，我随时可以满足。”
  小小做了个停的手势：“你折腾得起，我还怕转晕。”
  “看来我家小小还是保持了一颗少女心嘛。”
  小小嗤笑：“是，可惜没有少女那么好的身体。”
  转身那刻，看一眼外头的恬淡月光，不知为何小小眼前飞快地闪过多年前的暑假，大家去度假村的光景，一群的白衣少年少女，齐排的单车，还有阳光下如金镶翠的梧桐叶，她坐在后座靠着他的背，幸福得像拥有了整个世界，还有那个让她面红耳赤的吻，他们的初吻，到现在她还听得到彼时自己如雷的心跳，还看得到彼时自己酡红的脸。
  “喜呀，我想去个地方。”感觉横在腰间的手臂一紧，她笑着拍拍他绷住得手臂：“是我们一起。”
  “要不你先跟我去个地方，还记不记得云湖？”
  小小一怔，笑得感慨万千——是了，除了他，还有谁能共有那么多过往，并能默契到这种程度：“巧了啊叶老板，我也是想去那里。”
  叶喜捏了捏她微皱的鼻尖，笑容开怀：“不过云湖换了老板以后整修了，幸好大模样还在。”
  “湖呢？我是说我们发现的那个小湖。”
  “被开发了，变成了钓鱼基地。”见小小颇为失望，叶喜连忙补充：“这个季节钓鱼的人很少，而且小竹楼的大厅换了整面落地窗，正对着云湖，你应该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