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谢的时光

  “所以我说邹云不容易，你爷爷奶奶都是她拦下来的，连手术时间都骗了所有人，不然我哪能安生？我猜啊，你奶奶现在每天在家恨不得扎我五十次小人。”
  “哼！气死她活该！”
  “小小！”
  “他们自己为老不尊，我还装什么孝子贤孙？”
  王慧想想前任公婆小姑子等人的嘴脸，耸耸肩，算默许了小小的忤逆。
  “所以我说老妈，你现在啊比以前可爱十倍，sam兄对你有良性感染，冲这我都往死里给他加分。”
  “别转移我的话题，你和叶喜打算怎么着？”
  “等你出院了，我再告诉你。”
  “就是有想法了？”
  “妈，我咋觉着你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以前是谁恨不得生吞了他的？”
  “这男人没长成前，就没几个像样的，招人牙痒。”王慧笑得很温和：“今天我听你刘伯伯说，叶喜把你配型的资料要了一份走。”
  “拿我的干嘛？”
  “未雨绸缪吧，我听说当初我这里他也做了的，而且当时就查了跟你能不能配上。”
  小小倔强地不肯承认自己内心的感动，撇着嘴说话：“不就图个表现嘛，谁知道真对上了他愿不愿意，洛林这回啊让我刮目相看了一次。”她轻轻地靠在了妈妈胳膊上，对着光把玩那枚戒指：“妈，你跟爸——后悔吗？”
  “后悔过，现在不了。”
  “那你还爱他吗？”
  “傻丫头，都我这年纪了，还管什么爱不爱的。”
  “那还爱吗？”
  房间里面静了很久，久到小小以为等不到回答了，才听见母亲轻柔的话语。
  “不爱了，有些东西耗尽了就没心力再折腾了。不过，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能还是愿意嫁他，只是最后，仍然是分手。”
  王慧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长发，这个孩子外貌七分随了父亲，性格却十足地像自己，偏偏感情路也走得如此不顺畅：“小小，你们不一样，你和叶喜以前并不是人错了，而是时间不对，所以还有修正的机会，现在把你交给他我很放心，而且我也相信你能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忘了，今天加一倍发，呵呵
29、第 29 章 ...
  夜深后，王慧就睡了，为了确保明天手术的质量，她和洛林的药物里都加了一些能安眠的成分。小小又下到洛林的病房，意外地在病房外看见邹云在流泪，或许是怕人听见，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嘴，仪容全乱了，一丝哭腔都没发出来，要走到很近了才能听见她口中的呢喃。
  没事的，手术很安全，也会很顺利，没事的，很安全，很顺利。
  那一瞬间，小小发觉自己原谅这个女人了。自她第一次看到邹云站在自家院中卖弄青春少艾那一秒起，深入骨髓的恨意就这么轻轻地散了，眼前这个狼狈的女人不过是个担心丈夫的中年妇人，而她的儿子还与自己共了一个父亲，明天她的丈夫和她的母亲要进同一台手术，其他，还有什么值得计较的呢？
  “邹阿姨——”
  邹云惊得一弹，连忙转身收拾了一下自己，才转过身来：“小小，你也没睡？”
  “睡不着，”小小笑着指了指自己微红的眼圈：“有点担心，你——也是吧？”
  “我，对不起，我只是——”还想要撑着，眼泪却先下来了，邹云知道这个继女向来看不惯自己，可是在这幽暗森冷的病房外，她仿佛成了她仅有的依靠，用来宣泄自己一直深藏的恐慌：“你爸爸这人平时连感冒发烧都不肯来医院的，更别说上手术台了，我心里怕得厉害，你、你别误会，我不是介意他救你妈，我只是想着要是万一、万一——小小，你刘伯伯跟你保证过，手术没有风险的啊？”
  “没有万一，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
  邹云过后才想起来，这是小小头一次和颜悦色地喊自己阿姨，而不是带着轻蔑的“这个女人”、“那个女人”、喂等等。
  第二天清早，叶喜带了早餐过来时，听见小小让自己给楼下“邹阿姨”送一杯豆浆去，几乎怀疑自己没睡醒，再三确认了，直到某人不耐烦发飙才一步并三步地下楼，一面赞赏着自家老婆的善良一面畅想着连头号仇敌都能原谅那么自己的光明大道也必定不远了。
  于是乘着未来丈母娘做术前准备工作，大伙儿都被赶出来时，叶喜恬着脸又凑了过去：“老婆，昨晚上睡着了吗？”
  “睡了一小会。”
  “老婆——”
  小小还没吭气，一旁的sam打断了他的话：“你到底要说什么？别啰嗦，她可能正烦着呢！”
  烦的人是你吧！叶喜白了一眼sam，攒出来的一腔勇气又付诸东流水，看时机也不对，只能乖乖蹲墙角做小媳妇去了。
  漫长的手术时间不消提了，说度秒如年也不过分，期间护士还制造紧张气氛地进出了几次，沉着脸问什么都不答，sam和邹云的脸都熬青了，小小却奇迹地站在在那里，一丝焦躁慌乱都不露，叶喜以为她在死撑，将人揽进怀里，却出乎意料发现她并非全身绷紧，只是站定而已。联想着小小自知道母亲病情后的狂乱，还有清早的反常，莫不是物极必反了？还是急傻了？
  “小小，还好吧？”
  看！竟然还回了个微笑！
  “我没事，你再去买点喝的吧，大家都守了十几个小时了，吃不下也补充些水分。”
  叶喜狐疑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扶着小小在椅子上坐下：“你没关系吧？可别硬撑着！”
  小小笑着摸了摸叶喜额上的抬头纹，那神情要多温柔又多温柔：“没事，你要不要歇会儿？”
  “你…..”
  “我真没事，只是相信手术一定会顺利。我才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待他们大家，不相信老天连这点机会都要抢走。”
  她目光囧囧，明亮如朗星。
  叶喜紧紧抱住了她，这是他爱的人，无论多少年过去，她最初的那些善良、坚韧都如光始终闪亮着，让人温暖不已。
  如小小所料，手术很成功。
  是夜，大家都守在加护病房外，连就不露面的曹斐也以前女婿的身份过来表示了一下关怀，自然是被叶喜又拉去小黑屋“深谈”一番。
  有曹斐的地方是不怕冷场的，虽然人还在观察中，因为医生表示情况良好，大家情绪都松弛很多，也就被曹斐炒热点气氛，顺便混吃了些东西。
  小小这才知道浩子被鸣凤追得无处逃，躲去东南亚穷游去了，并宣称再逼急了他就去做变性手术，鸣凤也彪悍，当即表示自己不介意找个胖女人做拉拉，还请他将胸部做大一点，一偿鸣凤自己无福当波霸的遗憾。
  幻想了一下浩子满身肥肉胸口挂两篮球的模样，再遥想当年的篮球队长，小小不厚道地笑了。
  虽然护士一再表示病人至少第二日中午才会醒，小小仍然坚持候着，她希望母亲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凌晨的时候，众人走的走、睡的睡了，sam神经松弛下来，窝在小椅子上仍然睡熟了，叶喜也靠在椅子上勉强眯了眯眼，醒来时看见小小静静地趴在玻璃窗边，望着里面的父母出神。
  医院惨淡的灯光当头罩下，她疲倦的面容一览无余，更遮盖了颊边仅余的一抹血色，显得无比憔悴。
  他忽然意识到，小小也不是那么年轻了，他们两竟谁都熬不起一两个夜，已然眼皮耷拉五官浮肿面目全非。
  很多次，洛小小都和他说，你爱的是以前的那个我，并不是现在。
  可他总是嬉笑以对，当成女人的神经质无意义话题，只需变着法子用好话来哄，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小小是认真的。
  当年的感情，执着的是她。现在的爱恋，通透的是她。
  她一直都做得比他好，如今更比他清醒，他的确将当年那个柔柔小小、清清朗朗的孩子收在心底，像他年少时蔷薇色的梦般，永远美丽永远晴好。时间是最好的美化剂，他甚至慢慢抹掉了之后那些难看的画面，只记得当初的美好，可是他们就这样无知无觉地在岁月里被消耗了。
  他自后面环住了她，心中无限怜惜。
  “醒了？”
  “醒了。”
  “我怎么觉得你说话听起来怪怪的？”
  “并没有。”
  “那你可不可以松开一点？抱得我有点疼。”
  叶喜将头埋在她的长发中，深深地呼了口气：“小小，嫁给我。”
  “现在哪有心情跟你说这些。”
  “我认真的，小小，嫁给我。我从没像现在这样，期望可以和你白头偕老。”
  “怎么嘴里跟抹了蜜似地？”
  “小小，你有没有想过，趁着我们还健康、还年轻别把自己都耽误了。”
  小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描画着，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你看看他们两，曾经是最亲密的爱人，后来成了最陌路的仇人，现在偏偏在身体里共着一个器官，血肉相连，多玄妙。”
  “所以我们才切莫蹉跎了岁月。”
  “昨天下午，我妈跟你独处时说了什么？”
  “你能猜到的，说出来怕你忌讳。”
  小小回过头，望着叶喜蓬乱的发、纠结的眉，还有灯光下隐约可见的银丝，抿着嘴笑了：“如果这次我爸妈都没事，我就——”
  “嫁给我？！”
  叶喜又惊又喜，接过了话头，却被小小一掌拍过来：“去死。”
  在旁偷听许久的sam这才敢活动麻痹的四肢，大大伸了个懒腰，语气颇为幸灾乐祸：“她们母两是拒婚专业户，你就陪我慢慢等吧，可别说我没提醒你，这手术完了观察期还五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