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谢的时光

  “专业户虽然用得好，但只有娘俩，或者母女两，谁造出来个母两了？sam，我看你要求婚成功，先得把中文彻底学通，不然我妈不会点头的。”
  手术如医生所言，的确很成功，一个月后洛林先出院了，王慧住多一个月后再受不了医院那氛围，吵吵嚷嚷着也逃脱成功，并且接受了洛林的好意，搬去云湖休养。
  洛林毕竟上了年纪，身体虽恢复了，底子上也吃了大亏，于是也时常领着全家在度假村呆着做疗养。农历年时，大家还吃了餐合家饭，虽然成员关系复杂点，饭桌上众人还是和和气气的，除了王慧要喝酒被集体反驳以外。以至于小小都生出了错觉，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多年前他们就是这样的关系，多年来他们都这么融洽。
  饭后小小同叶喜带弟弟去放烟花，把酸梅粉惊得上蹿下跳，正热闹时看到妈妈捧着杯热茶到阶前来看，sam在替她拉拢外套，身后洛林跟邹云并肩站着，四人都笑语晏晏，那画面不是不和谐的，一颗心酸酸涩涩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叶喜将她也拉近了怀里：“一切都好起来了。”
  “是呀，一切都好起来了。”
  虽然不是她自幼年起就梦想过的大团圆，可到底还是个团圆结局，她还能求什么呢？只能自酸涩中去品那丝古怪的甜。
  
  五年的观察期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叶喜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并没有回到公司，反而去H大读书了，小小也回系里上班，两人周末去看看林翠，寒暑假结伴出游，日子过得也还自在。
  洛林的生意愈发做得大了，也不知是谁翻出了这一段病史，媒体便恨不得炒出段二十年恩怨情仇来，于是王慧被sam以免受骚扰的名义拐回了新西兰。
  来年圣诞节夜半，小小收到一封彩信，sam将王慧的手举到镜头前，上面戴了枚大大的戒指。她赶紧拨回去，电话那头一片嘈杂，sam乌里瓦拉不知叫着啥，只听见最后一句在激励叶喜向他看齐，于是那天夜里小小被叶喜缠足一夜，好话歹话说尽，平安夜的凌晨小小是捂着耳朵睡着的。
  叶喜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他本身经历传奇难免引学生注目，时不时便有二九年华的少女以各种方式示爱，却每每被叶喜更高调地将小小示了回去。两人的故事在学校里渐渐被传得神乎其神，也不知何方高人最后竟挖出了附中旧事，BBS上被顶出几百页的高楼，自此逢年过节二人生日论坛里就有新盘开，赌叶老师此次是否会求婚，能否成功。到最后小小都不晓得自己是不想被赶鸭子上架，还是被烦怕了倔脾气上来，怎么都不点那个头，深知她性情的叶喜只能哀求各家看客低调再低调，否则自家到四十岁还是大光棍一条。
  日子就这样拖到了小小的三十岁。
  在小小少时，觉得三十岁简直在遥远得看不到的地方，可似乎眨眨眼，就人到中年。
  那一天洛小小如常被加班，如常被同事揶揄，下班前接完父亲的祝贺电话，虽然她还不能做到跟他们做相亲相爱一家人，偶尔还是有联系一下了。
  关电脑前，她论坛里看了看这回的新帖，果然赌叶喜求婚的仍然保持六成以上，赌成功的已经跌至一成。
  小小手痒地在求婚项下也点了个“会”，因为提前几天叶喜就时常夜里闹失踪肯定是有计划，然后在结果那项点了“失败”，就冲他打的不知什么主意让大伙陪她加班到七点，她也不会点这个头。
  她再拉到首页一看，嗯——斑竹也小气了，全对才二十论坛币呀！
  下了楼，叶喜牵着酸梅粉站在饱经风雨飘摇的Z3面前，笑容坏坏地：“老婆，你再不答应，我担心这车撑不下去了，来的路上还熄火了。”
  “你可以换啊。”
  “说了开这车来娶你，就一定是这个车。”叶喜替小小拉开了车门，酸梅粉麻利地往上窜，于是为了把狗狗搞去后座，两人又费了了九牛二虎之力。
  上了车叶喜也不说去哪儿，一径往前开，看着那路就越来越熟悉，竟然是回了师大附中。现今的附中早就不是原来的模样了，新建的宿舍楼、体育馆，连刚修了四五年的图书馆都翻新了一下，因为取消了初中部，教学楼的格局也改了，叶喜停了车，带着小小三绕四绕，往“雷区”方向走去，酸梅粉倒是很开心，熟门熟路地走在前头。
  红楼自然也拆了，听闻原本是做了勤杂工的宿舍，或许是以前传的鬼话太多，地处偏僻阴冷，一个扫地阿姨中风去世后又慢慢荒废下来，如今不过是屯放些杂物，勉强算利用起来。
  叶喜的目标是雷区后面那片桃林，基建的时候没保护好枯死了大半，校方去挖树的时候意外压伤了人，移植的计划就搁置了，一大片的枯树林更添了雷区的阴森气氛。所以附中的学生更新换代十余届，大家依旧对雷区避之不及，对叶喜和小小来说成了个安静的约会好地方。
  只是——
  “我们晚上吃啥？”总不能就在这儿清风明月吧？还是涮狗肉火锅？”酸梅粉莫名一阵颤抖，呜呜哼着尽量躲到不见光处。
  “很饿？”
  “现在还没，有加班餐，我喝了碗汤。”
  “那先给你看个东西，一会儿直接去吃宵夜。”
  说话间就到了桃林，酸梅粉一马当先冲了进去撒了欢地打滚，小小一耸肩：“so——”当真是来喝西北风看枯藤老树昏鸦的？
  叶喜只是笑：“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才十一岁。”乌黑漆亮的眼，疯玩起来像个小野人,每天有用不完的精力，停不下来的欢笑。
  “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有那么久，明年我都认识你二十年了。”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唏嘘，忽然酸梅粉乱吠一通从树林里窜了出来，小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滋滋的声音，面前陆陆续续烟火盛开，三五秒间，在这极荒凉处，生满至绚烂的花来，整个树林都璀璨绽放。
  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送她一棵火树银花，又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错失了跨年的焰火？
  她跟他生命里那些美好的、黯淡的往事，不过开始于、转折于那么几朵灿烂的花，似这些一秒就枯萎的美丽般，转瞬即逝。
  叶喜静静地凝望着小小，红橙黄蓝的光闪烁在她眼底，幽深莫辨，一如她的心意。
  “生日快乐。”
  他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要不要这么秀气啊！直接啃嘴噻！”
  会这么讨厌又专破坏气氛做灯泡的，只能是土匪，搭着笑嘻嘻地廖洋，还有胖胖的浩子——额，是否东南亚的水土好？似乎瘦了一点，不过还是个胖子！以及略见忧郁的鸣凤——呵！什么时候鸣凤也会忧郁了？
  很快，小小看到了鸣凤心情不爽快的原因，一时间有些热泪盈眶了，飞奔上前抱住了来人。
  “老天爷！怎么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也不找我？”
  唐兰微笑着回拥她：“上午才到，你老公拦着连街都不让我出，看在别人是出机票大爷的份上，我就勉强接受了。”
  小小又惊又喜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拉着她的手臂乐，眼泪扑哧扑哧地往下掉，叶喜忙不迭地替她擦：“别呀，我是为了让你高兴，劝了大半年才把唐大美女拉回来，结果把你惹哭了。”
  “这叫喜极而泣，你懂不懂？不过你看看人唐大美人眼角含泪那是梨花带雨，小小你这哭得眼泪鼻涕多破坏画面？”
  唐兰跟小小默契地一人上拳一人飞脚，曹斐立刻收声在旁边哀怨了。
  在几人起哄中，叶喜单膝跪了下来，举起那送了一百零一次都没送出去的戒指：“小小，老朋友们都在了，他们替我做个见证，你就答应了吧？”
  众人起哄得更high，廖洋更是恨不得亲身上阵：“嫂子啊，你就答应叶老大了吧，再等下去老大头发都等白了。”
  “是呀，洛小子，三十岁的老姑婆说着多不好听呀！”
  “知道的当你矜持，不知道的以为你嫁不出去呢！”
  “小小，叶喜也不容易了，就答应了吧。”
  “我哥都退位让贤这么多年了，你们还在这儿耗着效率也太低了，答应他——答应他——”
  在鸣凤的起头下，几人将两人围定，齐声哄闹着，连酸梅粉都应景地嗷嗷直叫，小小就这么站着，看着跪在面前这个与自己纠缠了近二十年的男人，他们的少年、中年，以及她渐渐在内心中也可略作期待的老年，光影流转，浮生片段，才止住的泪再次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我没更，晋江抽了~~~~
30、第 30 章 ...
  是夜，成家老店是一整宿的狂欢狂醉，包括最少喝酒的唐兰都醉得一塌糊涂，和小小两人抱成团缩到院子一角，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诉衷肠，顺带将某两个男人当年恶劣行径挨条列举，然后开始分享着唐兰家那个超萌小正太的照片。
  原本都被两人数落得强颜欢笑的浩子更为落落寡欢，鸣凤也就厚着脸皮凑上去问：“反正你都没希望了，要不咱两生一个美美小萝莉，嫁她家去替你圆满一下？”
  浩子的脸只能用黑里透紫来形容，可是转过身，望着他曾经的姑娘醉眼朦胧，跟小小说着她的孩子、丈夫那温柔地脸庞，忽然间觉得，这样也好。
  知道她幸福着，能看着她，能在他们的老店里一起吃餐饭，喝一杯酒，他也能将之视为一种快乐。
  所以浩子拿了酒瓶，豪气地递给叶喜：“来，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