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风回雪

“……什么事？”玉萦雪呆呆地问，是要告诉他自己的决定了吗？
    “上次，我们在与阴那宫决一死战之时，也只有我们天南庄、火刀门和鬼山门人不多的几十个人而已，而阴那宫六苑势力也是颇为浩大，原拓飞——”
    “什么？”玉萦雪木木的，她不太明白南书陌忽然提到阴那宫，又提到原拓飞做什么……
    “这次，原拓飞他也出力很多……他用毒将赤苑、紫苑两苑宫奴控制，使得他们在半途就折败，并没有来得及一起赶到，不然……”他不能对她隐瞒原拓飞的好，即使再痛苦，再不愿意，他也希望雪儿在明白所有的情况下做出自己的选择。
    “他到鄂王府救我了，怎么会又……”
    “他北卉教的教众也是很多，那自然该是他吩咐手下人做的。他自己又亲自去救的你……”
    玉萦雪愣住。原拓飞，他，并没有只像他所说的，只在乎她。他不仅亲自去救了自己，竟同时还让他们教徒去做这些事了吗？他这样多的付出，是不是本想改变自己的决心，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
    可是，陌哥哥忽然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是他一贯来的正直正义，不肯湮灭别人的功劳吗？还是他要自己……
    “陌哥哥……？”
    “他是值得你喜欢的……”可是，我还是多么希望你能坚持选择我……你会真的就喜欢他而忘记我们以前的盟约吗？
    南书陌看着她发愣迷惑、忧郁痛苦的面容，心里黯沉。
    玉萦雪心里顿时乱掉。陌哥哥这么明白地告诉她，是拒绝她，是不是？他说原拓飞值得自己喜欢，固然是他不肯说原拓飞的不是，却是要她去喜欢他吗？可她已经下定决心，纵然陌哥哥如此体贴，她也还是不该动摇！而且，现在师父都因为自己的事都去世了，她也已经拒绝了原拓飞了。
    “陌哥哥，对不起，是我负了心！……”你不会再原谅我了，你以后的平淡终老一生的日子里不再有我了，是吗？
    “不！怎么是你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南书陌惊讶地道。随即想到她可能只是要拒绝他，才会如此歉疚——本来就不是她的错，她却还如此……
    “不，不是的！要不是我负心，那时怎么会轻易地相信那些……怎么会去喜欢他？你说过的，要我相信你，可我却还是没有——”
    “这怎么能怪你呢？纵然也不能怪父亲，怪我……那也只怪这命运的捉弄……他待你那么好，替我照顾了你，连我也很感激，所以你动心自然也是难免！”雪儿这么自责，她的意思，就是在告诉自己，她要拒绝他了吗？她是以自己的“不忠”和“负心”作为借口来拒绝他？可他从来都没有怪过她，即使他的心被撕裂，即使他一生都将沉入痛苦的深渊，他也从来不愿意去责怪她！可是，她却还是要拒绝他，他又该怎么办呢？
    “陌哥哥！……”玉萦雪想不到他竟这么说，心里羞愧难当，“可我已经负了你，我对不起你！……我配不上你了，是吗？”
    “不要说对不起，那么长一段日子都是我对不起你！都是因为我，你才这么受苦，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怪我……我知道这一切都怪我！”
    玉萦雪见他如此自责，想到师父，原来他是因为师父的事觉得对不起自己，“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我没有怪师父，也更不会怪陌哥哥……”
    “雪儿！我知道，你不会怪……可是，”他想起以前，“其实，那个，原拓飞除了出身外，所行也都光明磊落……”虽然他还是一直在纠缠自己的未婚妻，并在她的心上占了一席之地，虽然这不是一个正人君子所为，但那是他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了雪儿，又有什么办法呢？有时想起，也不免要佩服他的敢作敢为，唉……“但当初我还怀疑过他……其实，我那时，可能内心里还是更希望是他所做，这样就可以使得你……你看，其实，我也并不那么正直……心里也存着这样卑劣的想法的……”
    “可是，陌哥哥却从来没有做过这样卑劣的事……”
    “他也没有做过的……”
    玉萦雪低下头，虽然她也知道原拓飞自然是没做过，但原拓飞的为人行事和陌哥哥截然相反。似乎很少正经过，总是嬉笑着，还常戏弄人，可自己为什么偏偏会喜欢他呢？更想到前此一回，他似乎是正经多了，可那从未有过的悲哀和痛苦，他那从未有过的消沉和沮丧，她现在也才明白，她也伤他很深！她实在不仅是辜负了陌哥哥的情意，也是对他不起！
    “他不该喜欢我的……如果不是他，我们就不会出现这些——”他已经放弃了，她现在只能这样想；这样想了，她就不会再为难！
    “雪儿，你错了！其实，如果没有他，恐怕我真的不能保全你……”
    “陌哥哥，你是说……”
    南书陌忍住噬心的痛，道：“他对你的确也是全心全意，是值得你喜欢的。我不怪他……”怎么能怪他呢？如果不是他，雪儿可能早就不会在这个世上了吧！为了雪儿，他也该感激，可是，他总还是不能放下他们十几年的情意啊！现在提出自己的要求，是不是要让雪儿为难了呢？
    玉萦雪略略惊讶地看着南书陌。他竟然也这样说原拓飞，正如原拓飞对他的评价和赞叹一样。自己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原拓飞和他行事自然天差地别，可他们的性情竟也如此本质地相同，他们实在是同一类人的呀！而且他们两个，对自己都是那么的好……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南书陌看着她那犹豫不决的样子，心底郁痛，却又不得不道：
    “雪儿！现在，我们的婚约已不算……什么，我跟他也……差不多……我愿意正视他，不会再以正邪之见要求你必须跟着我……那么，雪儿，你会选谁？”
    玉萦雪听着他那沉痛犹疑，不再自信，而这样犹豫脆弱的话语，心里很不是滋味。陌哥哥应该不会放弃她的，可她刚才还误会……是，她是不该犹豫的，怎么还可以犹豫？既然已经伤害了那一个，又怎么能再伤害陌哥哥？
    “陌哥哥！我这次来就是……”
    南书陌却不敢再听下去了，他害怕她要说的是，她这次是来与他决绝的！他不想这么快就知道答案，他心里害怕，担忧和失落，忙打断她的话，“雪儿！你别这么急……我不想你，你如此冲动地就决定……我也不想你只是囿于以前的婚约信义……你自己，还是好好认真考虑吧。我不想，你以后后悔……”
    玉萦雪愣愣地看着他。
    天色大明，玉萦雪已早早起床。她其实一夜未眠，在自己睡了十几年的房间里，她第一次如此伤感痛苦！是，一年多未曾回到这里了，许多事都改变了，而且似乎都不能再回头。
    天南庄虽然还是当年的声名威望，可是，人才零落，师父死了，师娘伤心，姐姐比之以前，似乎忽然冷漠了很多，目光中对她只是不满不屑。昨晚虽只是匆匆一见，可是，母女姊妹之间那熟稔而亲密的情意竟似乎都变了，陌哥哥，他是不是也已经有所变化了，虽然自己不愿去更深地追究……或许，这一切也都是因为自己变了吧！是自己变得不像以前那么单纯，不像以前那么让他们喜欢了……她又怎么能怪他们？
    昨晚辗转反侧了一夜，有那么多的事在她脑海里翻腾，她实在不能承受那么多的负重了！可是，单就那件事，如果她不尽快决定，她还怎么在天南庄呆下去？只是，她又怎么尽快决定？
    但陌哥哥的意思，他昨晚的意思是把决定权交给自己了？她是已经有了决定的，可是陌哥哥却还那样……她也知道，她要是选择陌哥哥，他会对自己像以前那样的好，她相信。可是，他那样的意思是不是，也许是不再像原先那么期望和自己在一起了吧？他说要过平常的日子，虽然以前他们也这样约好过；可他却又说她是公主，又提到师父的一时所犯的错误，又那么自责，他的意思难道是怕带累她受苦之类？或者是不愿再像从前因她而过烦扰的生活？
    可是，自己怎么能够背信弃义呢，那样对他的声名也实在是个污浊吧？她怎么能做那样的事呢？只是，他不再那么像以前那样坚持，他不愿意勉强自己了，却又让她很是失落……她一时愁肠百转，或许，她是配不上陌哥哥了吧？毕竟是她心里有了别人……
    一出房门，碰到南淑英，她忙招呼，“姐姐！”
    南淑英却像没听见一样，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到母亲房里去了。玉萦雪急忙跟了去，两人向谢妙法请安问好。南淑英随后就离开了，玉萦雪很是奇怪，但也不能说什么，只陪着师娘。
    谢妙法淡淡地道：“雪儿，你昨晚那么晚才到，累了吧？应该多休息一会儿才是。是不是这里不够舒适，你不习惯哪？”
    “师娘？……”玉萦雪惊异师娘忽然说这样生疏的话，她从小就一直住这里，哪里有不习惯的道理？她惶恐地赶忙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