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风回雪

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地又开始了，这南方初冬的第一场雪来的格外早，正如两年前那一次在洛州的最后一场雪来晚了一样。
    青城或者萦雪城临近弋云河边的一座酒楼上。
    “谢谢你！”南书陌微微向对面的原拓飞举了举酒杯。
    “你没必要谢我。要不是萦儿，就是世上所有人死了，也不关我的事！”
    “你救的是我母亲，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谢你。”
    “哼。”原拓飞轻哼一声。
    南书陌皱眉看着楼下缓缓流淌的河水，以及飘飘扬扬的细碎的雪花。
    “雪儿在你那里吗？”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想问一问雪儿的下落——母亲的毒已解，而雪儿却一直没有回来，而原拓飞似乎并不着急似的。
    原拓飞抬眼看看南书陌，“萦儿不在我那里，她……我在这里等她。”他本来早该离开这里的，心里虽始终还是慌乱，但还是觉得她最有可能回的地方应该是天南庄，所以他才一直在这里等。
    “什么？”南书陌一惊，“她怎么……？”
    “哼！”原拓飞毫不在意地道，“我会等到她，我会让她回到我身边，给她幸福的！”
    南书陌瞪着原拓飞。他的妻子，这个人居然还这样大言不惭地说在这里等她！
    原拓飞喝了一杯酒，嘻嘻一笑，“若不是有正邪之分，我们定也会成为好朋友，是不是？”
    南书陌点头，道：“不错！”又摇头否定，“不会。”
    原拓飞了然一笑，“也是！怎么会呢？”纵然不是因为萦儿，他们也决不会成为好朋友！“只是，你怎么什么都不说？惺惺惜惺惺，其实我也真是很佩服你的。只是……也许是你身上的责任太重？真是奇怪，为什么你是萦儿的未婚夫，却还守不住她？如果是我，决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
    南书陌并不看他，冷冷地道：“是！这一点，我佩服你！如果雪儿是你的未婚妻，恐怕我到死也不会告诉她我喜欢她，而你就不同了！”
    原拓飞知道他在讥讽愤恨自己不顾信义，他只不以为然，“可是，你为什么不彻底放弃呢？为什么要为难萦儿？”
    “她是我的妻子，我当然不会让她给你！何况，她现在即使是真的喜欢你，也不过是一时被你迷惑，糊涂罢了！她最终还是要回到我身边来的，最后总还是属于我的。我不能放弃，自然要告诉她我的决定！”南书陌一直就是用这样的信念来使自己坚持下去的。
    “你真是骄傲、自尊而自负，其实——”原拓飞本想说萦儿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但是见他那么憔悴神伤，一时也觉得难以开口，转口道：“但这样，我们三个人都痛苦，尤其是萦儿，这又何苦呢？”
    “你是在劝我放弃自己的妻子么？”南书陌酒醒了一点。
    “你的妻子？她真的是你的妻子么？不过只是一场婚礼，拜了个堂，仅有夫妻之名而已！”原拓飞终于不再顾及他的痛苦，嗤笑道。
    “你说什么？”南书陌不由脸色发白，“你，你……”
    原拓飞心里微微不安，但还是装作满不在乎地道：“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跟她已有夫妇之实了。”
    南书陌遽然变色，颤抖着声音道：“你，你，你和她，你和她，你把她……？”
    “你说呢？”原拓飞咧嘴一笑，心里也隐隐作痛。是的，应该是他逼她……
    “你……你乘人之危……”南书陌咬牙，一拍桌站起来。
    原拓飞冷笑一声，还是不肯服输地道：“你以为我真的是乘人之危么？我要是那样的人，只怕萦儿也绝不会有和你拜堂的时候！”
    南书陌脸色由铁青而转为惨白，明白他说的是对的，他不是乘人之危的人！连自己都忍不住有那样的心，他那样放诞不羁的人，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对雪儿也一定有过占有之心，只是他还是一直尊重她！那么，这一次，竟是雪儿心甘情愿的吗？她怎么会在和自己成婚之后……？她真的就那么喜欢这个原拓飞？她的心，她的心到底不是在他身上……一时只觉得心灰意冷，万念俱灰！
    原拓飞密切注意着南书陌的脸色，见他果然又是愤怒，又是痛苦，同时还有几分无奈，也就知道这个人本也不简单，当然应该是知道萦儿的真正心思的！只是他居然还是不肯放弃，他是真的是很喜欢萦儿，很喜欢，很喜欢，和他不会差多少！只是，世上只有一个萦儿，他纵然不放弃又怎么样？现在萦儿已经是他的人了，他可不会再给南书陌什么机会的了。
    南书陌见原拓飞脸现得意之色，心里更是气苦。想到雪儿从来不是那样随便的人，这不过是原拓飞一时撒谎无赖罢了，但……不由道：“你以为雪儿会从此跟着你吗？”
    “难道她不会吗？”原拓飞自信地反问道。
    南书陌阴沉着脸，叹气道：“只怕这下，我们两个，谁也得不到她了！”
    “你说什么？”原拓飞一愣，心里也不由一动。
    南书陌闭上眼，道：“她如果真的和你……那么，她就再也不可能回到我身边了；而她又和我拜了天地，又怎么还会回到你身边呢？”
    原拓飞腾地站起，自那天早晨醒来以来，他就一直隐隐感到不安的。这时候听到南书陌这么明确的回答，立即也就明白自己一直的慌乱不安在哪里了！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能在她师娘病榻旁看到她的。可是，他那时只顾和耿丽波算账，又为谢妙法治伤，也就没细想这一点了；本来也一直还想在这里等她，可……现在看来，她那天那么早就那么决然地不动声色地离开，根本就料定自己会给她师娘治伤，所以，自然就直接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他了！
    可是，她怎么能忍心……？
    是的，她不忍心去伤害和她拜堂成亲的南书陌，自然不能留在原拓飞身边；可是，她又与原拓飞那样，又怎么能留在南书陌身边？所以，她的选择就是只有离开这两个人了。
    原拓飞慢慢坐下，一时心潮起伏。双手颤抖地拿起一杯酒，想要往嘴边送，却怎么也送不到嘴边。
    南书陌也根本不解酒味，只是无限灰心。
    原拓飞再次站起来，道：“我天涯海角也会找到她的。”
    南书陌扯动了一下嘴唇，道：“我相信……”语气颓丧，神情委顿，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似的。
    原拓飞见他如此颓废，第一次不由暗生愧疚之心！要不是自己，他与玉萦雪一定会是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眷属吧！只是，自己断然不愿意放弃萦儿，可是，也不能使他就这样痛苦沉沦吧。于是冷冷地道：“怎么？你不想找到她？她可是你拜堂成亲的妻子！要是你先找到她，我就从此绝不再纠缠了！”
    南书陌抬头望了他一眼，道：“对于她，你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吗？”
    “这——”对于萦儿，他早就是一直死缠烂打，不顾惜任何名誉代价的。
    南书陌目光茫然空洞。
    原拓飞喟然叹道：“你不怕萦儿跟着我身败名裂，误入歧途，不得善终了吗？”他已经知道，南书陌坚持要娶玉萦雪，自然不止是为了坚持那份不离不弃的情意和信义，也是为了坚持不让玉萦雪“沦落”如此地步啊！
    “纵使身败名裂，也是她心甘情愿！”南书陌也已明白。是他的错，如果没有这番坚持，如果早就放手，雪儿就不会那样选择，在先前和日后都不会再那样矛盾痛苦！他苦涩地道，“何况你除了出身是北卉教外，又哪里真正做过什么坏事？而且，你那样对她，她自然会对你念念不忘！我以前不过是用这样的借口安慰自己，要自己坚持抓住雪儿，可是，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从来不会囿于正邪之偏见，唯有在这件事上一直坚持，却又坚持错了！
    “这么说，萦儿从此就是我的人了？”原拓飞故作轻松的语气道，“很好！这正是我想要的你的话！”
    原拓飞飞身离开，从此开始天涯海角地去寻找玉萦雪的下落。
    南书陌也站起身来，望着纷纷扬扬飘洒的雪花，晶莹剔透，美丽非凡但又瞬间消逝；望着弋云河上白茫茫的一片，远处渔歌又悠悠唱起。
    永远不变的情爱是非，永远不变的失落惆怅……不由心灰意冷，心如死灰，掣出佩剑，万千烦恼丝一挥而尽。
    又见雪飘过，飘于伤心记忆中。
    让我再想你，却掀起我心痛！
    早经分了手，为何热爱尚情重？
    独过追忆岁月，或许此生不会懂。
    又再想起你，抱拥飘飘白雪中。
    让你心中暖，去驱走我冰冻；
    冷风催我醒，原来共你是场梦！
    像那飘飘雪泪下，弄湿冷清的晚空！
    原来是那么深爱你，此际伴着我追忆的心痛！
    又见雪飘过，飘于伤心记忆中。
    让我再想你，却掀起我心痛！
    早经分了手，为何热爱尚情重？
    独过追忆岁月，或许此生不会懂。
    原来是那么深爱你，此际伴着我追忆的心痛。
    又再想起你，抱拥飘飘白雪中。
    让你心中暖，去驱走我冰冻；
    冷风催我醒，原来共你是场梦！
    像那飘飘雪泪下，弄湿冷清的晚空！
    原来是那么深爱你，此际伴着我追忆的心痛！
    原来是那么深爱你，此际伴着我追忆的心痛！
    原来是那么深爱你。
    （全文完）